像帝都的衚衕，魔都的弄堂和羊城的城中村一樣，倫敦也有傳統平民住宅區——排屋。
這種住宅區公共基礎建設稀爛，房屋窄而長，隔音非常差，以前是中產和貧民的居所。
如今“老倫敦”們吃到城市發展紅利，搬去好的街區，將年頭久遠的破爛房子重新裝修，租給來自全世界的外地人，安逸的當起了包租公。
倫敦二月初逐漸度過寒冷，陰晴不定的天氣重新光臨這座城市。
陣雨伴隨著溼冷的風，將排屋居住區年久失修的狹窄街道第無數次攪的泥濘不堪。
盧卡小心翼翼越過一個個水坑，走到停在街道最裡面的一輛賓利車前，開啟車門：“安全。《太陽報》的狗仔，他們在跟蹤報道利茲聯收購桉。”
“這些八卦報紙記者真是無孔不入，芝麻大點新聞，過去一個月還不消停。”霍爾坐在後排座無奈地評價道。
今天週末放假，他從學校返回倫敦處理工作，被一路尾隨，他都以為是奧爾科特想要耍狠報復自己了。
盧卡用紙巾簡略擦擦鞋，啟動車子：“老闆，我得說你的安全始終是第一位。如果對方真是奧爾科特派來的人，這樣複雜的環境很危險。”
“我相信你的專業能力。”
車子緩緩倒出排屋街道，與一輛轎車錯過，霍爾看向窗外。
一位外套被拉扯的皺皺巴巴，頭髮散亂，看上去有些狼狽的男人倚靠車門，對他笑著揮揮手。
雖然有防窺膜阻礙，霍爾依然出於習慣回以禮貌微笑。環境會潛移默化改變人，尤其擁有一位注重禮節的媽媽。
“下次記得禮貌點。”他隨口說道。
盧卡聳聳肩無言以對，他感覺自家小老闆越來越變態，呃，應該說越來越像之前服務過的那些大人物了。
跟狗仔講禮貌，堪稱對狗仔職業能力的最大侮辱……
“奧爾科特的長子一家去美國度假了，他沒工作嗎？”霍爾繼續翻看起私家偵探給出的調查報告。
“奧爾科特男爵有三個孩子，大兒子給他做助手，打理家族生意，已經確定未來繼承家產。”
盧卡開著車介紹道，：“小兒子在一間郵局做經理，小女兒嫁給了一位律師，家庭主婦。根據調查，他的大兒子今年結婚十週年，計劃和家人全球旅行。”
霍爾微微頷首，皺眉沉思。拋去無效資訊，報告中最值得關注的有兩條：
第一，奧爾科特近段時間流連於各種酒會、派對，甚至有時候會一晚趕兩三場。
第二，他這個月有兩次，和同一位情人宅在家裡數日足不出戶。
一個七十歲的老年人，邊高強度工作、社交；邊宅在家裡和情人親親密密好幾天不出門。
雖然貴族們的生活大多比較另類，可這仍然有點過於錯亂，給人感覺很割裂。
“難道是情人太迷人？”
霍爾抽出一張照片仔細端詳，有著娃娃臉的年輕男生笑容燦爛，看起來的確蠻帥的，只比他略差一籌：“這位情人有些年輕，成年了嗎？”
正說著，盧卡將車子緩緩停穩在AEC公司寫字樓的地下停車場：“還有待調查，奧爾科特這位情人很隱蔽，他們長時間呆在住宅裡，私家偵探才找到機會拍照。”
“這條線索繼續查下去，加大力度。”霍爾把照片塞回報告裡。
奧爾科特本人的異常，加上他那確定繼承家業的長子一家，開年正忙的時候，拋下工作去美國旅遊……非常怪異。
保險起見，如果能查到他的情人是未成年，無論如何都算掌握了強力把柄。
霍爾嘴角微微翹起，開門下車，最後說道：“讓私家偵探保證他兒子在美國的位置處於視線之內。”，說完獨自坐電梯上樓。
盧卡等他身影消失在監控範圍，鑽進賓利後排座，取出厚厚一沓調查報告，又從車載冰箱中，拿出用牛皮紙袋包裹的兩萬美元現金。
然後開著一輛停在公司車位上的老款福特，駛離停車場。
…………
霍爾剛回到公司，布蘭登和蒙特一前一後走進辦公室。
“蒙特你先。”他揉揉太陽穴，嘆了口氣。
這段時間無縫銜接學習、工作，還得警惕潛在危機，一直沒放鬆下來過，委實有點難頂。
“風投部門的最新專案完成盡調了。”蒙特沒謙虛，麻利地送上一份檔案：“基於良好的行業前景，我申請提高投資額度。”
這段時間經過速成式刻苦學習，他感覺電子晶片這玩意壓根就不是通訊領域，而是計算機領域。
真正的高新科技，藍海行業！
以A公司的團隊配置，和目前做出的成績，只要肯花錢，未來發展絕對不差。
“原本的合作方式是合資成立研究所，經過盡調我想直接對A公司投資，50萬鎊，10%股權。”
蒙特儘量簡短的匯報情況：“A更傾向前一種合作方式，所以直接投資我們需要溢價。我認為這值得，從1983年推出ARM晶片至今，他們公司幾乎以一年為週期更新型號。在高新科技領域，研發能力代表一切……”
“你說芯片型號叫什麼？”霍爾表情怪異打斷他。
蒙特從口袋裡掏出個盒子開啟，裡面躺著一枚晶片：“ARM，ARM第三代。”
“OK，五十萬鎊是吧，儘量談下來。”霍爾以更加麻利的速度簽好字遞迴檔案。
他不知道A的大名卻有所知曉！
這家未來移動晶片設計行業的霸主，現在花50萬鎊就能買下10%股權，好處無法估量。
ARM從某種程度上可以說是一家智慧財產權公司（專利），後世國內某家手機企業，風頭處於巔峰時被晶片卡死脖子，只是因為ARM簡簡單單的暫停了生產授權。
由此可見，這類制定行業規則既當選手又是裁判的企業，無需考量經濟價值，它的戰略價值足以說明一切。
要不是得小心把控利茲聯收購桉，霍爾會親手給ARM送上支票以表重視。
想到這裡他忍不住罵了句“狗屎”，利茲聯收購桉佔據了他太多精力，幸虧今天蒙特提起ARM。
要是錯過這次投資機會，他非把奧爾科特那點破事曝光給媒體！
蒙特打量著表情飛速切換的小老闆，不明所以跟布蘭登對視一眼，率先告辭。
霍爾把樣品晶片擺到佔據辦公室一整面牆的書架格子上，調整好情緒，重新坐回椅子：“收購進度怎麼樣？”
“非常順利，足總會的審批流程相較我們的預計時間快一整週。奧爾科特也很配合，他和桑坦德銀行給出了超低價，這讓總收購金額壓縮到1320萬鎊。我沒試探出他有什麼別的想法。”
布蘭登謹慎的給出評估，頓了頓繼續說道：“貸款資金全部到位，只等交易申請透過，便正式籤訂合同。您可以在四月份坐在屬於您的利茲聯球隊主場觀賽。”
“何必呢？”
霍爾心中長舒口氣，他為了少花點錢，奧爾科特為了多賺點錢，鬧出這麼多破事。結果最終只是一兩百萬鎊的差價。
道瓊斯股指從十二月份，走出一段震盪上漲行情，他的個人漲幅期間做了次高拋低吸，浮盈超過1300萬鎊。
AEC證券投資部門浮盈也達到200萬鎊。
潘偉迪帶領剛組建的量化團隊，在臨近倫敦證券交易所的那處辦公室磨合，只等倫敦政經大學的短頻量化模型到位，就能投入運營。
只有蒙特一個人的風投部門，都淘到了金子。
一切事物肉眼可見朝好的方向發展，兩百萬鎊，太微不足道了，何必呢……
霍爾想著想著，忽然覺得索然無味：“先這樣吧，如果沒有重要事務，我想休息休息。”
“好的，我送您回切爾西區的別墅？”
布蘭登攤開記事本，寫下回頭建議老闆僱傭一位司機。盧卡近期整天神出鬼沒看不著人影，顯然有別的重要工作。
這讓他下意識升起競爭感。
…………
倫敦，威斯敏斯特區，一處聯排別墅裡。
查普林推開窗戶，望著不遠處視野內的唐寧街十號：“真是好地方，就算蘇聯發射核彈都炸不到這裡。”
“我們必須得小心點，你要搬過來住一段時間嗎？”奧爾科特身披睡衣，把玩著酒杯聲音低沉說道。
查普林轉回身體看向他，面容冷澹：“你不該讓小漢特離開英格蘭。”
“那是我最優秀的兒子，他要繼承我的爵位。”奧爾科特突然抬高音量，：“我的一個女兒和一個兒子做人質還不夠嗎？！難道我的表現沒證明忠誠？！”
“那些大人物們對你的盡力配合看在眼裡，所以小漢特才能登上前往美國的航班。我只是想說，小漢特留在英格蘭，取得勝利後，你能分享到更多勝利果實。”查普林輕飄飄解釋道。
奧爾科特‘咕冬’喝光杯中酒水，重重將酒杯砸在茶几上：“我只想安享晚年。”
“那就繼續好好配合吧，我們得加速了。”
查普林緩緩踱步，踩的老舊的地板發出吱吱聲：“該死的《鏡報》收集報道材料時，被霍爾家那孩子發現了。雖然他們說混過去了，可一旦那孩子反應過來，會讓事情產生變數。
而且，英國鋼鐵公司私有化那邊也拖不下去了，那幫老家夥可比小朋友經驗豐富的多。”
奧爾科特譏諷笑道：“加速？天天強調加速，能影響足總會加速審批流程的是那些大人物，難不成他們指望我和你，去投訴足總會：我們心甘情願低價拋售股份，你們最好明天立刻透過審批。”
“這個問題我來解決。你的任務是別再無節制的吸葉子，別他媽再玩通腸遊戲，在需要的時候，以正常的精神狀態，接受電視臺採訪。”查普林眼神盯著老友惡狠狠說道。
…………
倫敦，切爾西區。
霍爾依靠床頭，手掌摩挲著懷中金髮少女嬌嫩的皮膚：“所以你弟弟申請上七橡樹中學了？真不賴，它的教學水平僅比我們的學校低一檔。”
“因為有你的推薦信。”夏洛特攬著他的手臂緊了緊。
霍爾想起寫推薦信時的情景，笑眯眯促狹道：“那封信是你寫的，我只負責蓋了個章。”
“那封信的字跡歪歪扭扭，校長閱讀時一定會認為霍爾家族的公子哥不學無術。”夏洛特聲音甜膩嬌嗔道，：“我說要重寫，你非不願意。”
霍爾不以為恥，得意洋洋挑了下眉毛，湊到她耳邊小聲說了幾句什麼。
“親愛的尹莎貝拉小姐，這是我們的第37封信。我們從共同喜歡的魔法聊到各自人生，我們互相鼓勵……時間不長，但好似度過了一段漫長的歲月……
我覺得我們是時候見一面了，從筆友到朋友……明天，在我的好朋友西奧弗裡家，屆時還會到場我的很多好朋友，我希望把他們介紹給你認識……
書房裡，霍爾坐在書桌前，眉頭緊皺吸著涼氣，握在手中的鋼筆，不受控制的顫抖著寫下最後一個單詞，頹然倒在桌面上。
幾分鐘後，夏洛特舔著嘴唇，把信紙摺疊，放進信封中，印上金粉火漆。
“呃，親愛的，我沒來得及寫署名，這好像不太禮貌。”霍爾悻悻然說道。
夏洛特搖搖頭：“上次我寫信的時候，你可沒讓我修改。”
“好吧。”霍爾無所謂聳聳肩。
霍爾老爺是體面人，說話算數。
他沒對夏洛特隱瞞自己和尹莎貝拉之間的關係；夏洛特也給出了他喜歡的反應，不吵不鬧，預設接受。
最多借玩情調的機會，適度表達一下不滿。
對此，霍爾樂意看到，他反倒不想夏洛特像紙片人一樣，存在的意義單純為了滿足他那點色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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