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皇帝新衣，不過如此。
所謂歷史，也不過如此。
德國閃擊波蘭的原因，是一位集中營裡的囚犯襲擊了一部電臺；路易十四娶了西班牙公主，就敢義正詞嚴要求繼承整個西屬尼德蘭遺產；領袖先生演講巡遊的路上，被一位瘋子精準掀翻頭骨蓋……
翻閱歷史，好似許多宏大敘事下，其實都很降智低階。沒有文學作品裡的精彩交手，只需要一記背刺，就能決定勝局。
“所以隨你表演，這局我贏定了。”
克拉維斯默默在心底說，收斂笑容，冷眼旁觀約翰遜該如何應對。
“你把我當傻子？”約翰遜餘光瞥向前者抽風似的神態，重複道：“你把我當傻子。”
他不懂克拉維斯為什麼依然能冷靜沉默，拼命運轉腦細胞思索這局博弈中的突發變數，需要拖延一點時間思考。
可惜霍爾不準備體量，當他出現在會議室中的這一刻，局勢必須由他支配！
他對馬克·戴維斯說要支付近三千萬放棄競價違約成本，有所誇大，然而兩千萬還是要的。再加上高調充當攪屎棍，他現在的公眾名譽可不太樂觀。
付出如此高昂的成本，收穫自然不僅僅是為了賺一筆錢。事實上，這筆世紀併購桉，一直處於動態漸變的過程。
起初霍爾想賺錢，進過梅隆家二樓書房後，變成了一次考驗，被巴菲特試探，又變成了名聲。
如今整個華爾街的目光匯聚於此，此處的目光該匯聚於他，這樣才能一次性把三個目的全部實現。
“現在開始競價。”霍爾笑著比了個請的手勢，然後瀟灑後退。
克拉維斯聳聳肩，身旁一人捧著大疊競價方案送到特別董事委員會團隊桌面上，然後KKR團隊安靜地離開會議室，去隔壁等待競價結果。
“你們在做一項錯誤決定，我們感受不到尊重，因此，我們拒絕參與競價並即刻召開記者發佈會向公眾說明情況。”約翰遜站起身，語氣平靜。
會議室裡，只有KKR一行人離去皮鞋踩踏地板發出微弱聲響。
霍爾凝視面前的‘競價方案’，中央空調送來涼風，吹起紙頁微微飄動，沉默片刻抬起頭：“你們這輪報價應該在105美元以上吧？”
“現在一分錢都沒有。”
約翰遜拿起一份競價方案從中間撕開，乾脆轉身。身旁所有人譁啦啦跟著起立。
霍爾搖搖頭：“波士頓第一銀行預估能開出105——118美元，要聽聽KKR的報價再走嗎？”
約翰遜身形停滯勐然回首，與前者對視片刻，繼續向外走去，不過卻留下競價方案。
他不知道波士頓第一銀行為什麼能開出天價，但絕對超出KKR預計，這輪競價又要作廢了。還有機會競爭，這不是掀開底牌的時刻。
“說說你們的方案吧。”
霍爾將KKR報出108美元的競價方案扔到一邊，成功掌控局勢。
“12月31日，在12月31日之前完成交易，我們可以使用130億美元的延期稅收分期付款票據。這能為我們每年節省4億美元利息和稅務……”第一波士頓銀行代表當即侃侃而談。
馬丁·戴維斯微微頷首：“分期付款，股東先收到錢後納稅？出售資產且長時間不納稅，一種有趣方式。但我不確定這理論執行起來，能否順利將錢從公司賬上轉移到股東手中，從行政角度而言，這將是一場噩夢。”
“不，這份併購方案重點是質押規則的變化，而不是分期付款的利息……”
買賣雙方開始商談方案可行性。
霍爾偏頭湊到身旁黃皮膚年輕女人身邊，壓低聲音道：“別愣著，讓所有人都動起來。記錄他們聊的內容，去翻閱他們雙方桌上的每一份檔案，不要不好意思。好好學，好好看。”
他把剛剛組建好的家族辦公室投資業務團隊拉來，可不僅僅是為了擺譜。雖然他種種行為離譜且無腦，卻不改變這筆併購桉的傳奇性，學習怎麼樣處理這樣經典的併購桉，是一筆難得地寶貴財富，比錢更加重要。
半個小時後，第一波士頓團隊退出辦公室，霍爾家族辦公室的人還在抓緊機會認真學習。
“看我的胸針怎麼樣，未來我準備把它變成家族辦公室的商標，以後入職三年以上的員工，都將得到同款胸針。”霍爾眉飛色舞炫耀。
馬丁·戴維斯看著鏤空“Hall”字母樣式的白金胸針：“……很漂亮，四周點綴的是藍寶石嗎？我想員工們一定會稱讚你是位康慨的老闆。”
“當然，我向來康慨。”霍爾這話倒是說的很有底氣。
從他出道以來，沒虧待過任何一位下屬，並且樂於培養年輕人。名下所有企業，基本都是青年軍，少見40歲以上的員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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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老頭子笑眯眯看著他，提醒說：“尊敬的上議院閣下，你的團隊被允許在併購期間瞭解細節，無需在意這一點時間，現在還是聊聊併購吧。”
“呃……如你所願，聊聊吧，KKR108、管理層106、第一波士頓預估108——115。選誰？”霍爾腆著臉自顧自轉移話題，一點都不覺得尷尬。
調侃他的老頭子叫威廉·安德森，是收銀計算機巨頭（NCR）董事會主席。這老頭人生經歷很傳奇，父母旅居華夏，出生在漢口。在華夏讀書長大，抗戰爆發和母親逃到紅空。
41年霓虹炸了珍珠港，緊接著攻擊紅空。
威廉·安德森以志願者身份參戰，結果眨眼的功夫紅空投降，他成戰俘了，被關押兩年，遣送回霓虹本土進黑工廠打螺絲。
天天捱揍吃不飽飯，熬了一段時間，霓虹也降了。
然後因為英格蘭籍被送回英國，加入NCR一路做到董事會主席位置。
此人會說普通話、廣東話，在東亞廝混多年，又是英格蘭籍，所以這段時間和同樣會說普通話，懂東亞文化，頭頂英格蘭貴族標籤的霍爾幾次簡短接觸下來，關係頗為友善親切。
從某種角度來看，這筆收購桉帶給霍爾最大好處是——社交。
馬丁·戴維斯，威廉·安德森、查爾斯·胡格爾……全部特別董事委員會成員，都是當下名聲響亮的實業家。
其他財務、律師、投資銀行家之類的人物更無需多說。
經過這筆併購桉，他自然而然走入美國商界，走進華爾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