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獲豐收的不僅是齊然和他的夥伴們,也不限於看到新樓房茁壯成長,等待入住新居的煤礦職工,因為就在同一座城市同一個時間,還有別的人彈冠相慶。

“別看東川這地方,還真是塊風水寶地,秦,咱們這次旗開得勝啊!”陳維亞踩著厚厚的羊絨地毯,手裡捏著燃的雪茄煙,身處大廈二十八樓的總裁辦公室,透過玻璃幕牆向外看去,彷彿已將整座城市踏於足下。

坐在沙發上,被陳維亞叫做秦的中年人,其實更多時候被人稱為秦主任。

秦亞峰,東川市政府府一秘,追隨市長江山多年的心腹,掛著市政府辦公室副主任職務。因為江山的強勢,底下不少局長、縣長在他面前都畢恭畢敬,一聲秦主任免不了的。

可在陳維亞面前,他只能是秦。

就現在吧,寬闊的大理石茶几上擺著一份影印件,是國家部委關於設立雙河新城開發區的批覆。

各地都在爭著上開發區,省級、市級你方唱罷我登場,因為它不光是個名目,還享受配套的各項優惠政策,很容易出政績,而且又多了一整套黨政班子,能安排不少位子。

全國各地都在“跑部進京”,發改委和幾個有關部委的幹部,別司局級的大佬,就是處級幹部都難得一見。副省長不敢駁人家處長的話,你這面子有多大?

這次東川市爭取設定雙河新區,四五個月就把批覆跑了下來。固然是江山有西嶺經驗新城速度的底氣,準備的資料全面詳實,還透過老領導打了招呼。但在京城那頭貢獻最大的還是陳維亞。

那些個高高在上的處長、司長,換陳維亞出馬,冷臉立刻變成笑臉,態度一百八十度大轉彎——京城丁家的女婿,雖然他那位夫人只是丁家的表親,可陳維亞自己會擺譜會拉攏,京城圈子裡好歹也是個二三流的角色嘛。

收穫是巨大的。憑著這份批覆,雙河新區正式上馬,其中包含的經濟利益和政治利益非同可。這些天不斷有商界人士透過各種關係請秦亞峰吃飯。想在即將開始的盛宴中分一杯羹;同時也有很多官員迅速向江市長靠攏,眼睛都盯著雙河新區黨工委和管委會那些位置呢!

一時間江山炙手可熱,不僅壓過了在本地實幹多年的常務副市長林為民,就連市委書記陸原的風頭。都被他蓋了過去。

從來都是水漲船高。老闆如果一路走高,秘書也能雞犬升天,秦亞峰對此非常清楚。

他微笑著拍了拍批文影印件,“陳總,這次多虧你了,老闆很高興啊,連了三次陳總夠朋友。我看啊,今後咱們雙河新區的建設還得仰仗陳總。還得讓寰亞集團多多支援工作,哈哈哈!”

這話就得露骨了。一來這是私下交談,二來嘛秦亞峰還真沒資格在陳維亞面前打官腔。

“我和老江多年的朋友了,不客氣的,這次雙河新區的開發專案,除了我寰亞集團,還有誰接得下來?”陳維亞笑著走到茶几旁邊,抖了抖雪茄煙,雪白的菸灰灑落菸灰缸,“對了,一中搬遷的事情,差不多有眉目了吧?”

“這……”秦亞峰欲言又止,擺出副很為難的樣子。大老闆江山讓他來見陳維亞,就是叫他這秘書來雷的。

陳維亞的笑容漸漸隱去,眼睛也眯了起來:“怎麼,江老闆那邊還有什麼問題嗎?”

“沒、沒有大問題,”秦亞峰滿臉堆笑,吞吞吐吐的:“就是、就是一中的校長張樹森不同意,召開了教職工大會,現在反對的聲音很大。”

“區區一個酸秀才,江市長還摁不下他?”陳維亞很不滿意,伸手在茶几上摁了一下。

秦亞峰趕緊賠笑:“這人教了快有二十年的書,是本市甚至全省有名的教育家,在一中威望很高,又是東川的人大代表……老師本來就麻煩多,張樹森帶頭不配合工作,事情就不太好辦吶。”

陳維亞抽著雪茄想了一會兒,慢慢吐出煙霧,淡藍色的煙讓他的臉若隱若現。

“你們江市長有辦法的,我相信他,”陳維亞的笑容很陰,輕輕彈了彈落在身上的菸灰:“那些擋在我們前面的爛石頭,該搬開就得搬開。”

秦亞峰沉默了片刻,最後還是咬著牙了頭。

門被推開,胡玫拿著一隻鼓鼓囊囊的文件袋走進來,陳維亞從她手裡接過文件袋,然後遞給秦亞峰。

比起從銀行轉賬留下記錄,現金往來更隱秘。

秦亞峰毫不客氣的收下了文件袋,看見胡玫就想起之前的事情,“陳總,你們那個、那個癱瘓的工人,好像姓宋?”

“已經搞定了,”陳維亞滿不在乎的打了個呵欠,一個老實巴交的農民工,又癱在床上,拿到補償金就該謝主隆恩了,有什麼好擔心的?

秦亞峰把檔案袋裝進公文包,又開了不痛不癢的玩笑,打個哈哈就匆匆告辭離開。做秘書的人眼力勁特好,看陳總那倦怠的樣子,大概又要和胡玫幹能讓他打起精神的事了吧。

……

又過了兩天,齊然才非常突兀的知道了那天向張樹森告辭後,這位校長所做的事情。

經歷了兩場送別,先是在火車站送寒假回家的王夢楨。美女老師像真正的姐姐那樣挽著他的胳膊走進候車室,齊然感覺到了一大片灼熱的目光,而當火車緩緩啟動,她從車窗往外招手時,鮮活的笑容就被某種魔法深深印入了少年的腦海,久久揮之不去。

緊接著的第二天,又送周笙和雲滄滄去機場。

周笙親自開車,齊然本來想坐副駕駛位,但被滄滄拖到了後排。一大一兩位美女,車內充斥著芬芳的氣息,屬於成年女性的淡雅香水味道,和青春美少女的體香,讓少年心醉。

只不過滄滄嘴嘟得可以掛油瓶,不怎麼和周笙話。她本來還和母親陳怡賭氣,這趟是被周笙軟硬兼施抓回去的。

“滄滄,你也別和你媽賭氣啦,咱們高高興興回家不行嗎?”周笙從後視鏡裡觀察著滄滄的表情。

滄滄皺了皺鼻子,冷冷的哼了一聲:“才不呢,就算回去我也不和她話,我要鬥爭到底!”

難道這對母女天生是仇敵?周笙苦笑了一下,又:“除了你媽,還有爺爺奶奶呢,他們都挺想你。”

“想我,就不會讓我媽把我流放三千裡!”滄滄氣呼呼的吼著,眼睛也有紅了。從疼愛她的爺爺奶奶,不管犯了多大的錯,只要撒個嬌就會護著她,可這次卻聽任陳怡“流放”她,在叛逆期少女心目中,這無異於一種“背叛”。

齊然搖搖頭,他並不認同滄滄的法,毫不客氣的抓住她的腦袋瓜,把她粉嘟嘟的臉蛋兒扭過來衝著自己:“笨蛋,兩位老人家如果真的不疼你,又怎麼會總打電話過來,一打就是半天?還有你哥雲強,他是特種兵軍官,訓練什麼的有多忙,要不是長輩交代了,他會一有空就往東川跑,陪咱們屁孩瞎胡鬧?”

滄滄不話了,低下頭不知道想些什麼。

周笙就笑著頭,齊然到雲強的時候,她又氣苦的咬了咬嘴唇。那個呆子,明明已經確定關係了,這次借送滄滄回京,請個假一起回去不行嗎?偏偏主動申請了什麼戰備值班,身為雲家長孫,春節還得留在部隊不能回家。

“對了齊然,你們學校那校長,骨頭還挺硬的嘛,江市長他都敢。借教職工大會給市政府上眼藥,嘻嘻,有意思,”周笙一邊開車一邊。

齊然滿頭霧水,“張校長,他幹嘛和江山牛?”

“你不知道?”周笙有些詫異,把事情了一遍。

政府方面以市長江山為主導,希望一中整體搬遷到雙河新區,市中心原來的校址進行商業開發,實現資產置換。

這樣做一舉兩得。

首先一中三千多學生、好幾百教職工、部分陪讀的家長,全部搬到雙河新區,必然帶動為他們服務的餐飲業、服裝店、文印店、文具店等等,形成規模不的消費市場,為前期肯定會比較冷清的雙河新區帶旺人氣,帶起購房需求。

然後一中在市區的原校址佔地面積不,又位於市中心繁華地段,進行房地產開房絕對能獲取暴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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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了,這一定是陳維亞想出來的餿主意!”齊然一語道破天機,無論帶旺雙河新區,還是騰出市中心的地皮,能獲利的只能是寰亞集團。

可惜江山、陳維亞如意算盤打得好,卻沒有考慮到一中的實際情況。且不老校區有八十年了,承載了這座學校的歷史,就是全校師生的搬遷,都會讓學校大傷元氣——教師要考慮在新區那邊買房子安家,裝修、買傢俱,學生搬到沒人煙的新區,生活上也有種種不便,林林總總的紛亂不是一年半載能消停的,教學質量乃至學校的風氣都會為之改變。

就像大樹被人為拔起,根鬚脫離,再移栽之後總要很久才能恢復元氣,一中離開了承載它的環境,脫離了歷史的積澱,它還是原來的一中嗎?

突然之間,齊然明白前天張樹森和他談話時,為什麼會問那些問題,那些話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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