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強,你胡啥呢?”宋剪梅走過來,白了堂弟一眼:“是不是嘴巴閒不住啊,沒事兒就滾去做功課,再這樣我以後不幫你寫作業了。”

胖墩別的方面可以不把堂姐放在眼裡,但“不幫寫作業”這個大殺器扔出來,他就立馬服軟,嘿嘿訕笑著滾進自己房間。進門前這傢伙還回過頭朝齊然壞笑,伸出兩根大拇指碰了碰,比了個接吻的手勢。

你個王八蛋!齊然作勢要打,丫才多大年紀,思想就這麼複雜,裝了滿肚子的壞水兒。

“吃飯還有會兒,先看電視吧,”宋剪梅把遙控器遞給齊然,拿了個蘋果坐沙發上,低著頭專心專意的削果皮。

齊然把電視頻道轉到財經新聞,主持人正在滿臉嚴肅的播報:美國次貸風波已演化成全球金融危機,歐洲央行降息五十個基,英國央行降息一百五十個基,歐盟提出兩千億歐元一攬子刺激計劃,日本內閣官房長官承認經濟正式進入衰退。

怎麼聽都感覺主持人很有幸災樂禍的味道,接下來是國內經濟新聞,態度立馬一百八十度大轉彎,聲音變得歡快了許多,內容也是老生常談,總之全國形勢一片大好。

如果放以前,這些話肯定是假大空,但今天新聞節目裡的卻實實在在,很有幾分道理:四萬億砸下去,除了外貿出口行業受西方經濟影響比較大,其他行業幾乎都是熱火朝天。而且經濟刺激計劃都會帶來的副作用。正好又有金雲山會議提前得出判研結論,為政策轉向留下了較為充裕的時間和空間,把這些副作用的危害限制到了最。

在金融危機席捲各國的背景下。中國經濟堪稱一枝獨秀,與走下坡路的歐美日本形成鮮明的對比,尤其是日本這個有著世仇的惡鄰,再過兩三年就能將它從gdp第二的寶座上掀翻並取而代之,怎麼都是件大快人心的事情。

齊然想著就心頭暗爽,不知不覺露出了微笑。

宋剪梅假裝削蘋果,偷偷看齊然的動靜。最開始姑娘還癟了癟嘴。看什麼財經新聞嘛,裝模做樣的;等到發現他真的專心在看,不禁驚訝起來。重新審視這個熟悉又陌生的同學。

這時候新聞中間插播廣告,齊然的目光離開了電視屏幕,宋剪梅趕緊低下頭——這都好一陣子了,那顆蘋果還沒削好。

齊然的思緒離開了新聞內容。重新回到房間裡。忽然就怔了一下:牆紙已經褪色,汙漬雖然經過清潔仍能看得出來,沙發扶手的角破了,用透明膠帶粘上,燈具已經發黃,燈光黯淡了許多,讓整個房間顯得更加老舊。

從電視新聞回到現實,差距還真是巨大。怪不得很多人自嘲,想活在新聞聯播的世界裡。

國家和社會的確在進步。可很多方面還做得不夠,十六歲的齊然不能像主席臺上的官員那樣出一套一套冠冕堂皇的大道理,但只要看看電視新聞和冉尚蘭家裡的差距,再想想宋剪梅爸爸的遭遇,就知道江山、陳維亞那樣的搞法肯定有問題……

“喂,看什麼看,沒來過老百姓家裡?”宋剪梅白了齊然一眼,把削好的蘋果遞給他,然後又低著頭削她那只,少女細柔的脖頸低垂,皮膚白得像瓷,隱隱透出淡青色的血管。

齊然接過蘋果咬了一口,又甜又脆的,一邊啃一邊含含糊糊的:“哪兒啊,以前我家也跟這差不多。”

“你就會騙人,淨些好聽的,”姑娘不相信,齊然這種紈絝公子哥,家裡還不知道多豪華呢。

“對了,”齊然放下蘋果,問題悶在肚子裡好久了:“剛才聽胖墩,你爸是在寰亞工地上摔壞了身子?”

宋剪梅立刻變得很警覺,猶豫了一下,才裝成輕描淡寫的樣子:“嗯,他幹活的時候,不心從腳手架上摔下來了。”

“他們賠了補償金嗎?還有你爸都那樣了,你不恨寰亞?”齊然斟酌著問,其實他想問的是宋剪梅為什麼還要跟著街舞隊,去給寰亞做宣傳活動。完全能理解她在聽搞人體彩繪時會那麼激烈的反對,但一開始就可以不去的嘛。

“賠、賠了的……我、我想看下他們老總是個什麼人,”宋剪梅答得相當勉強,完就緊緊閉上嘴巴,不願意把這個話題繼續下去。

齊然也就沒再追問,也許對宋剪梅來,提及父親受傷致殘會讓她非常難受吧,畢竟這是她家的一段傷心事。

廚房裡的鍋碗瓢盆奏鳴曲終於停止,冉尚蘭拎著保溫飯桶走出來,宋剪梅就準備去接。

“你們聊你們聊,今天讓強去送,”冉尚蘭笑呵呵的擺著手,把宋強叫出來,讓他去給老爸送飯。

齊然就忍不住嘆口氣,看來平時都是宋剪梅去送飯。這親戚家呀,也不是那麼方便白吃白住的,她又要去拉貨又要做林林總總的家務活,好像還時不時幫堂弟寫作業,怪不得這次期中考試的成績下降了。

對了,還有父親癱瘓在床,給她帶來的壓力肯定更大,幸好寰亞給了賠償,但願她快從這段悲劇中走了出來。看她肯跟著街舞隊為寰亞演出節目,應該沒什麼心理陰影吧?

冉尚蘭和雷春霞一起動手佈置餐桌,齊然、宋剪梅想幫幫忙,都被兩位阿姨擋了回來。

一會兒熱氣騰騰的飯菜就擺滿了桌子。

冉尚蘭是以前農機廠食堂的炊事員,烹飪的手藝相當不錯。魚香肉絲、火爆腰花、宮保雞丁、麻婆豆腐、開水白菜、紫菜蛋花湯,都是些普通的家常菜,但紅的紅、綠的綠、白的白,色香味俱全,令人食指大動。

碗裡冒尖的白米飯,散發著稻米的清香,一疊下飯的泡菜,蘿蔔和白菜上面淋著紅紅的辣椒油,想到又酸又辣的味道,齊然口水都快流出來了。

“哎,坐下吃啊,嚐嚐阿姨的手藝,”冉尚蘭很熱情的招呼齊然入座,還是背靠牆的首席。

“等等強吧,”齊然笑笑。

冉尚蘭滿不在乎的:“嗨,等他幹什麼,來回十分鐘,馬上就回來了。也就他爸記掛著晚上有幾撥顧客,想多賣水果,才巴巴的守在攤兒上。”

這倒是,附近有個廣場,晚上跳舞的老頭老太、遛狗的老百姓還有談戀愛軋馬路的年輕人都不少。想做晚上這撥生意就得留著攤兒,雖然吃頓晚飯花不了多長時間,但總不能這會兒把攤子收回來,吃過飯再擺出去吧?所以只能人留在攤位,讓家裡送飯。

下崗職工,老百姓,要想多掙錢,也就只能苦著自個兒了。

齊然心頭雪亮,冉尚蘭對宋剪梅這侄女很一般,她不是什麼聖人,但也不算不上壞蛋,有市儈、有勢利,其實大多數人也就她這樣——以前龍泉煤礦效益差,自己爸媽收入低,老媽那麼熱情大方的人,春節給表哥表妹發壓歲錢,給外公外婆爺爺奶奶寄生活費,那都要算了又算、按緊著扣的,到底還不是只有那條件。

大家入席,剛剛拿起筷子,就聽見外面傳來急匆匆的跑步聲。

宋強一邊喘氣一邊喊:“媽、媽,不好了,大鬍子帶人來找麻煩,爸一個人在那邊!”

啊?冉尚蘭心亂如麻,手裡的筷子掉到了地上,接著就求援的看著齊然:“齊、齊總,聽雷姐你認識市裡面領導,能不能給派出所打個招呼……”

哎呀,雷春霞暗叫晦氣,怪不得鐵公雞冉尚蘭今天這麼熱情,原來是為了這茬!

下午她提著色拉油回來,還沒見到齊然的時候,被街坊鄰居們圍著吹牛,她是過齊魯公司的老闆來頭大,公司背景很深之類的話,沒想到就被冉尚蘭記住了。

做老闆的往往不喜歡這樣,恐怕會有些想法吧?冉尚蘭惴惴不安的看齊然。

宋剪梅也立刻反應過來,有些委屈的看了看嬸嬸,本來在學校就欠過齊然的情,嬸嬸又來求他。難不成人家欠咱們的?

“齊然,那個大鬍子是我們這邊有名的壞蛋,他很兇的,很多人都怕他,”宋剪梅把實情告訴了齊然。

這實心眼的姑娘呀!冉尚蘭心頭急得渾身冒汗,在桌子下面踢她的腳。

宋剪梅霍的一下站起來,臉上有著與年齡不相稱的堅強:“嬸兒,你別怕,大鬍子再兇也不敢真的亂來,咱們跟他講道理,大不了打110!走吧,叔叔一個人在那邊,別讓他等久了。”

宋強眨巴眨巴眼睛,像不認識似的看著姐姐,從來沒想到她還有這樣剛烈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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冉尚蘭也不好再喊齊然了,紅著臉挺不好意思的,讓齊然和雷春霞留家繼續吃飯,她過去看看就回來。

“我也去,”齊然離開椅子站起來,笑笑:“冉阿姨這話就不對了,哪有主人家遇到麻煩,客人還穩篤篤坐著吃飯的道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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