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離陳倉遙遠的天水郡冀縣外,有一隊騎著駿馬正在廣闊的草原上賓士的少年。

儘管為了方便駕馭胯下的駿馬,所以這一隊少年全都身穿戎裝。

但是這一隊少年身上的戎裝顏色都十分鮮豔,展現著這一隊少年的生活條件應當都不錯。

畢竟天水郡位處北疆,又經常遭受羌、氐之亂,所以經濟一向不發達。

而能在貧瘠的天水郡中,毫無顧忌的鮮衣怒馬的少年,他們可能是冀縣中的世家豪族子弟。

只是不管每位少年的身份是什麼,本來年輕氣盛的他們,這時他們卻大多老老實實地跟在一位青年的身後躍馬疾馳。

這一點足以證明,那位青年在他們的心目中,有著類似於領袖的地位。

而這位青年,正是在天水郡中有著“幼麟”美譽的姜維,姜伯約。

坐在駿馬上快速疾馳的姜維,感受著身遭的崇山峻嶺,千里青原正在他的視線中快速變幻。

這種似乎可超越一切的感覺,讓姜維很是陶醉其中。

姜維出身於冀縣大族,雖然他自幼喪父,但是由於家族的底蘊,他自小的生活條件是不差的。

姜維的一位族叔姜敘,便與當今深受曹真信任的涼州刺史楊阜是表兄弟。

有著這層關係在,自姜維慢慢長大後,他的名聲也漸漸在天水郡中流傳。

甚至在他還未及冠之時,他便被涼州刺史楊阜,破格召為州從事。

從姜維前二十年的人生經歷來看,他的起點已然超過當世大部分的世家子弟。

但是姜維卻不滿足安於現狀,他自年幼時就在心中暗藏大志,想著有朝一日能不靠家族的扶持,在天下間真正展露自己的崢嶸。

正因為他的這種性格,所以在姜維還未有官職在身上的時候,儘管他本人十分喜愛經學,但他卻不愛修布衣之業。

他的愛好是廣施家財,陰養死士。

姜維有這種舉動一方面是因為,他本人是好立功業的人,而他認為立功業的第一步,便是應該先建立自己的小班底。

除去這一層原因之外,還因為他年幼時父親慘死在亂兵之下。

在局勢動盪,兵戈頻起的天水郡,姜維覺得若自己手中沒一支直接聽命於自己的武裝力量,那終究是朝不保夕的。

而在他身後跟隨他的那一眾少年,只是他所奉養的死士中的冰山一角。

在長久的賓士之下,哪怕是精於騎射的姜維,也感到有些累了。

於是姜維在駕馬衝上一處山頭後,便及時勒停下了胯下的駿馬。

跟在他身後的一眾少年見狀,也不約而同的駕馬跟隨姜維跨上山坡。

然後就在他們的馬蹄離姜維數步之遠時,他們猶如身體本能般立即勒住了胯下的駿馬。

姜維除去喜歡學習經史典籍外,對兵書戰策也有著很深的瞭解。

他當年在招攬一部分死士之後,一方面自己苦學擊劍騎射,另一方面又帶領他的死士在冀縣外的深山中往來射獵,講武習兵。

姜維完全是在以訓練一支軍隊的方式,在訓練著他所招攬的死士。

駐馬在此處山頭上後,冀縣外一望無際的平原都落入姜維的眼中。

在姜維的視線之中,當他極目遠眺去之時,似乎那廣袤無垠的天地都已然連成一線。

而那條由天地形成的分割線,卻將他牢牢的困在了冀縣這方天地中。

時值秋季,北地有些地方已然開始寒冷。

一縷縷寒風吹拂過姜維,帶起他鬢間長髮的同時,也引得姜維不由自主的發出一聲嘆息。

“北風如刀,歲月亦如刀,難道我就這輩子就只能止步於冀縣之外了嗎?”

對於常人來說,姜維現今所得到的,已經足以讓人豔羨。

但對於身懷大志的姜維來說,他的平臺不是小小的冀縣,更不是貧瘠的天水郡。

他的平臺,應該是現在逐漸成為天下注目中心的梁涼之地!

而姜維心中也有著莫大的自信,他堅信自己一定能在那片充滿明槍暗箭,刀林劍雨的天地中,闖出一片自己的輝煌。

就在姜維心有感慨的時候,山坡之下有一騎信使快速的朝姜維趕來。

這騎信使也是姜維奉養的死士之一。

居高臨下的姜維,察覺到這名親信的到來。

看到被他留守家中的親信,卻突然前來尋他,他一開始還以為是冀縣又受到異族的攻打了。

可就在這名信使快速來到山坡上之後,他臉帶喜色的對姜維報出一個喜訊。

這個喜訊講的便是曹真賜官給姜維的事。

原來是楊阜派出的使者到姜維家中後,發現姜維不在,所以他就將賜官的文書印信暫時交予薑母。

而薑母在使者離開之後,便立即派人前來將這個喜訊告訴姜維。

在聽到姜維被賜官為中郎,天水郡參軍之後,他的親信臉上全都流露出喜色。

因為身為姜維死士的他們,只要姜維地位爬的越高,那他們將來能獲得的利益也會越大。

可是與他的親信們不同的是,姜維在聽到這個訊息後,臉上明顯流露出失望的神色。

天水郡參軍,聽起來位分不低,但姜維心中卻寧願成為陳倉城中的一位小小軍司馬。

失望之下的姜維,沒有發出任何言語,便又駕駛著胯下的駿馬,以極快的速度衝下山坡,然後朝著冀縣而去。

他接下來要做一件對他將來影響重大的事。

山坡之上的姜維眾死士見他們的主人貌似心有鬱結,他們都不知道為何。

只是當姜維行動之後,自小接受姜維軍事訓練的他們,馬上就驅使起胯下的駿馬,跟上他們的主人朝著冀縣的方向而去。

在廣闊的平原之上,有著胯下駿馬的加持,姜維這一小隊人馬的速度是很快的。

只是深秋的冀縣,天空總是暗的快。

當姜維一行人回到冀縣外時,冀縣的守城卒正在關閉城門。

可是城門校尉在看到是姜維一行人回來之後,他立即讓手下的兵卒暫緩關閉城門。

隨著楊阜成為涼州刺史,與天水楊氏累世通好的天水姜氏,在冀縣中的地位也不斷提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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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城門校尉刻意的相讓之下,姜維毫不遲疑的駕馬衝入城門之中。

他身後的那數十兒郎,也一一有樣學樣,完全視眼前的城門與士卒於無物。

這樣的事,他們往常在姜維的帶領下做過不少次了。

姜維在駕馬進入城門後,便立即朝著他的府邸而去。

不久之後,姜維就回到了他的府邸之中。

在回到府邸之後,姜維還顧不上梳洗及用膳,他便徑直一路來到一扇房門外。

當站在房門外時,一向膽大的姜維卻難得臉上浮現猶豫之色。

因為這扇房門內,住的是他的老母。

可是就在猶豫一會之後,姜維的眼神卻變得越發堅定。

姜維伸手緩緩推開了房門。

儘管天水姜氏是豪族大戶,但是身為主母的姜氏的房屋卻並不豪華寬敞。

所以當姜維推開房門之後,他一眼便見到了他的母親姜氏。

而姜氏見到姜維歸來,本來正在繡花的她,立即放下手中的針線,然後臉上滿布慈愛之色地看向姜維。

姜維是她的獨子,自姜維之父戰死後,她在這世間的依靠便只有他了。

薑母笑著招手讓姜維上前,當姜維上前後姜母本想問他吃過飯沒。

只是讓薑母沒想到是,在姜維來到自己身前後,還未等自己開口,姜維便徑直跪在了她的身前。

姜維的這一舉動,在令薑母驚訝的同時,也讓她的心中浮現幾縷擔憂。

知子莫若母,薑母深知姜維會突然如此,肯定是有事相求於他。

而且這件事依照常理她是不會答應的,否則姜維不需要如此。

果不其然,就在姜維跪下之後,他對著薑母深深一拜後言道:

“母親,孩兒想去陳倉。”

姜維的聲音並不大聲,但他的這聲請求落入薑母的耳中,卻猶如晴天霹靂一般在她耳旁炸開。

薑母下意識地脫口阻止道:“萬萬不可。”

薑母有料到姜維可能會提一些她無法接受的請求,但沒想到是這一點。

在漢代,世家子弟遠行是很正常的事,也是被當做一種增長見識的歷練手段,可是薑母為何會如此抗拒姜維去陳倉呢。

乃是因為薑母知道,陳倉一地的危險性。

在姜維之父戰死後,那時姜維還年幼,所以天水姜氏的家業便是由薑母操持。

從姜維能有足夠錢財陰養死士這一點來看,毫無疑問在過去的十數年之間,薑母將姜氏家業操持的很是不凡。

這一點足以看出薑母不是尋常的女子。

她在未嫁人前,本來就是天水楊氏的嫡女,算關係的話,楊阜是她的眾兄。

正因為個人能力不俗,加上與楊阜關係匪淺,所以薑母是知道陳倉如今是被大將軍曹真,當做抵禦糜暘的第一道防線的。

糜暘的威名,縱算是寡居在冀縣的薑母也是有所耳聞的。

而在以訛傳訛之下,糜暘在曹魏人的心中,基本與惡魔是劃等號的。

姜母明知道陳倉將來會成為糜暘的主攻方向,他怎麼可能還會讓姜維去以身犯險呢?

萬一姜維有所差池,那麼她將來該倚靠誰?

姜維知道這件事會遭到薑母的極力反對,他也知道薑母反對他的原因是什麼。

只是心懷大志的姜維,是沒辦法讓自己一直呆在冀縣中的。

歷史上的姜維之所以會老老實實在天水郡擔任參軍,主要原因是歷史上的那時季漢勢力薄弱。

莫說姜維,就是整個大魏也沒幾個人會料到諸葛亮會主動北伐。

在那種情況下,涼州雖位處邊境,但卻被魏人認為比中原還安全些,所以姜維只能暫時呆在天水郡中等待機會。

畢竟他的人脈都在涼州,也不可能跑到揚州去建功立業。

但是現在的情勢與歷史上大不相同。

世人都知道,不出數年劉軍肯定會大舉北伐,在有著這點判斷之下,好立功業的姜維,又怎麼能按捺住內心中的躁動呢?

至於旁人對糜暘會有畏懼,膽大如鬥的姜維卻絕不會有。

因為心中想建功立業,姜維的眼中已然出現淚水,他對著薑母誠懇地言道:

“兒知道母親求情楊公讓兒擔任天水參軍,是在保護孩兒。

然大丈夫生在當世,又豈能碌碌無為乎?

況且天水雖偏安一隅,然偏安斷不能久安。尚且不提時常作亂的異族,就說若糜暘席捲涼州,天水豈能免於兵禍?

為家鄉計,亦為自身計,孩兒都必須前去陳倉,為國家盡一份綿力。”

姜維說的理由字字珠璣,但是薑母卻只是流淚搖頭不允。

見薑母如此表現,姜維無奈之下只能說出他迫切想建功立業的另一個深層原因。

“當年父親為保護郡守,沒於兵亂之中,孩兒後來時常思考,難道是父親當初才能不佳才會如此嗎?

百般思考之下,孩兒認為原因並非在此。乃是父親當時只是一功曹,手中並無兵權,以寡敵眾遂有此劫。

當今天水外有強敵,內有羌亂,遠遠不是孩兒求安穩的時候。

否則若是將來羌人再度來犯,縱使孩兒有策略敗敵,然手中若無兵權,難道當年父親的劫難不會發生在孩兒身上嗎?

亂世之中,兵權為重,孩兒去陳倉既為拼搏,亦乃自保也。”

姜維在說完這番話後,便重重地對著薑母磕了幾個響頭,希望薑母能同意他的請求。

薑母並非是不通情理之人,她知道姜維說的每句話都有道理。

若姜維所說的第一個原因不足以打動薑母的話,那麼姜維說的第二個原因,足以讓薑母動搖。

她不想姜維與他的父親步上一樣的後路。

這時薑母想到儘管陳倉是前線,但只要姜維能好好呆在楊阜身邊,那麼想來安全也是有保障的。

想到此,薑母只能無奈地閉上滿含淚水的雙眼。

“吾會寫一封信給楊公,求他在軍中為你謀一個職務。”

“只是你需答應吾,到陳倉後一切要聽從楊公的指示,不可有半點任性。”

只要薑母願意答應他去陳倉,姜維還有什麼不能答應薑母的。

姜維忙不迭答應薑母的叮囑,然後便準備退出房間。

可就在姜維要踏出去的那一刻,薑母最後一句告戒傳來:

“伯約,事若有不諧,當歸!”.

面對薑母的這句告戒,姜維只是拱手應承後,便退出了房外。

在來到房外後,這時天色已然全黑,但看著那月明星疏的天空,姜維的心情卻不是一般的暢快。

他剛才沒有直接回答薑母的告戒,只是因為他心中的答桉是:

“良田百頃,不在一畝,但有遠志,不在當歸也!”

想到這,姜維大步離開了薑母的院落之中。

陳倉,吾天水姜伯約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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