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家大院後宅。

一幢飛簷翹角的豪綽樓閣內,那個身穿黑色長袍的圓臉中年人,此時正雙眼微閉的盤腿坐在屋角的軟塌之上。

在他的頭頂,靜靜的懸浮著一個尺許大小的圓形玉盤。

絲絲縷縷的紅光自玉盤表面播撒出來,如同水波般向著室內四處蔓延,將屋內的每一個角落,都鍍上了一層淡淡的紅色。

只見圓臉中年人左手平攤的置於胸前,右手捏著一個奇異的法訣懸於左手掌心之上,他的嘴唇不斷闔動,無聲的誦唸著某種晦澀的咒文。

隨著咒文的執行,無數真元之力在他的身周澎湃流轉,在他的意念引導下,朝著其右手指尖匯聚,逐漸凝結出一抹炫目的血色光芒。

就在這時,圓臉中年人原本微閉的雙眼豁然睜開。

隨著他的動作,兩道璀璨的藍光,自其瞳孔中電射而出,瞬間沒入其右手指尖的血芒之中。

後者急促的閃爍了幾下後,光芒流轉間驀然多出了一絲異樣的晶瑩之感。

圓臉中年人見此,右手不斷點動,竟是以這抹明豔的血芒為墨,在其左手掌心處快速的繪製了起來

片刻之後,一幅線條繁複的圖案便在其反覆勾勒下,逐漸呈現出來。

隨著最後一筆落下,這幅原本有些抽象的圖案陡然活了過來。

只見一條條原本看似毫無關聯的血色線條,扭曲著虯結在一起,須臾之間就組合成了一個雞蛋大小、表面血光凝聚的甲蟲模樣。

只見這個甲蟲趴伏在圓臉中年人的掌心,搖頭擺尾的抖動了一陣,其體型忽然開始快速收縮,轉眼間就化為了米粒大小,略一模糊就融入了中年人的手心。

與此同時,其左手之上的異象也快速收斂,不一會兒就變的和平時沒有什麼分別。

圓臉中年人見此臉上露出一絲滿意之色,只見他起身走到不遠處的圓桌前,右手在腰間的儲物袋上輕輕一拍。

隨著他的動作,一個表面綠鏽斑斑、內徑超過一尺的正九邊形銅盤,便憑空浮現在了他的身前。

後者正面均勻的排布著一個個一寸大小的圓形凹槽,無數繁複玄奧的陰刻紋路,將這些凹槽串聯了起來。

只見圓臉中年人將這面銅盤平放在桌面上,隨後探手在腰間一拍,其身前便浮現出了數十顆雞蛋大小的晶石。

後者表面晶瑩剔透、內裡卻又瑩白如玉,分明就是一顆顆上級靈石!

這些靈石剛一出現,便在圓臉中年人的動作下,被逐一的安插到銅盤表面的圓形凹槽中。

只是詭異的是,不管是取出這些物品,還是安插這些靈石,整個過程都是由其右手完成。

而他的那只左手,從始至終都緊緊的垂在身側,一動都沒有動過。

就在這時,圓臉中年人手上的動作一頓,略微側頭感應了一瞬,隨後便探手衝著頭頂懸浮的白玉圓盤一點。

隨著他的動作,後者表面流轉的紅光豁然收斂,連帶著那些向著四周蔓延的光幕,也如潮水一般快速褪去。

須臾之後,白玉圓盤滴溜溜一轉,自發的飛落到圓臉中年人的腰間,一個模糊就消失在了原地。

就在這時,一陣清脆的敲門聲,自門口方向響起。

“進來。”

圓臉中年人依然保持著安插靈石的造型,面色淡漠的回應道。

“吱呀!”

房門開啟,現出了一個滿鬢斑白的清瘦老者身影,正是今天壽宴的主角——鬱克。

與往日的深沉扮相不同,他今天穿了一身頗為喜慶的紅色袍服。

只見他回身關上房門,隨後快步疾走到距離圓臉中年人右側方三步遠的位置,一臉恭敬的躬身施禮道:

“稟告特使大人,受邀參加今天壽宴的開元境修士共計三十四人,此時如期到達的共有……僅有二十六人,餘……餘下的幾人,只安排了後輩代為前來……”

儘管早有準備,但當鬱克說到這裡時,他的聲音還是忍不住低了下去。

他不敢看圓臉中年人的反應,本就弓著的身子又矮了幾分,嘴裡卻快速的補充道:

“但卑下收到訊息,因為鎮上如雪坊新進了一個‘南域巫女’的訊息,此時坊內客房裡正住著許多自儀鳳城慕名而來的世家子弟,其中擁有開元境實力的,共有十二人!”

“因此,卑下請求特使大人允准,派出人手予以配合,卑下定當竭盡全力,將此十二人盡數抓獲,送到特使大人面前!”

聽到鬱克話中提到的‘如雪坊新進了一個南域巫女’的訊息,圓臉中年人臉上驀然浮起一抹異樣的神色。

但鬱克此時低著頭卻沒有看見,見圓臉中年人一時沒有回應,他的臉上略微見汗,語帶惶然的急切道:

“卑下辦事不力,有負特使大人所託,自知罪責深重不敢辯駁!”

“唯請特使大人念在卑下潛伏北域多年的份上,准予卑下將功折罪的機會,卑下此次定當竭盡全力,彌補自己前番的過錯!”

圓臉中年人側身看了眼已經矮了半截的鬱克,沉吟有頃,他忽的上前將對方扶起,面上漾起一抹笑意的道:

“鬱兄言重了,鬱兄這幾日的舉動,姜某看在眼裡,怎會忍心苛責於你?”

“嗯,不過今日之事事關重大,祭品人數必須充足,不得有半分差池。”

“這樣吧,你先配合我,把你府上的這二十六個人全部抓捕,然後我讓‘素念’幾人配合於你,前往如雪坊抓捕剩下的那十二個人,鬱兄以為如何?”

鬱克聞言頓時面露喜色,一疊聲的答應下來,隨後面露感激的看著對方道:

“特使大人寬宥之恩,鬱克銘感於心,沒齒難忘!”

圓臉中年人臉上笑意更濃,他忽的探出左手在鬱克的肩膀上拍了拍道:

“都是為聖座效力,當不得什麼恩情。”

鬱克見此情形,臉上頓時露出受寵若驚的表情。

·

看著鬱克一臉如釋重負的退了出去,圓臉中年人臉上的笑容驀的轉冷。

他略微沉吟了一下,忽的衝著桌面上的銅盤探手一招。

後者表面此時已經安插了數十顆晶瑩剔透的上級靈石,隨著他的動作,輕飄飄的落在了圓臉中年人的手中。

後者身形一動,瞬間化為一道光影,幾個閃動就來到了屋外。

隨後他飄身而起,須臾之後就出現在了這間樓閣的頂部。

只見他眯著眼睛,朝著遠處人聲鼎沸的府院中看了一眼,隨後探手在腰間的儲物袋上一拍。

隨著他的動作,十多件大小不一、造型各異的物品便憑空浮現。

這些物品中既有造型古拙的獸骨、龜甲等製品,也有銅鏡、刀斧等器物,此時表面俱都浮現出一道道微弱的毫光,滴溜溜旋轉著懸浮在圓臉老者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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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者此時左手平託著那個鑲滿上級靈石的銅盤,口中頌咒、右手結印的快速引導了起來。

須臾之後,銅盤表面驟然湧起一股龐然的元力波動,凝而不發的收攝在其周圍數米的空間內。

與此同時,銅盤表面血光大振,驀然分射出一道道血色絲線,與圓臉老者身前的這十幾個物品連線在一起。

後者隨之紛紛染上了一層明豔的血芒,應和著他的施法節奏,有節奏的律動起來。

片刻之後,圓臉老者手上的法訣一頓,忽然探手朝著一旁那件銅鏡樣的器物一點。

後者表面頓時紅光大振,瞬間化為一道流光,飛遁到數百米外的過程中,其體型也是不斷飛漲,轉眼間便化為了丈餘大小。

圓臉老者對此恍若未見,他的手上動作不停,接連點向這些懸浮在他身前的器物上。

後者隨著他的動作,體型飛漲的同時,各自朝著不同的方向飛遁而去。

當最後一件形如龜甲的器物,快速壯大的飛到身後數十米外後,圓臉老者隨手將手中的銅盤朝著頭頂一拋。

隨後他的周身鼓盪起一股澎湃的真元波動,跟隨他結印的雙手化為法訣,不斷的湧入銅盤之中。

與此同時,後者表面血光大振,一股龐然的無形波動投射而出,快速的與那些飛遁在外的器物建立了聯絡。

隨著圓臉老者手上的法訣點動,這些器物通體劇震之下,驀然碎裂開來。

伴隨著四散飛濺的粉塵,一道道隱帶驚人波動的光團浮現而出。

只見這些光團剛一浮現,便自發的投射出一道道明豔的流光。

如同繪製星座圖一般,與相鄰的光團連線在一起,在離地數十米的天空中,逐漸組合成了一道方圓數百米的玄奧圖案。

當所有的連線全部構建穩定後,這些光團內部驀然暴起一團強光。

須臾之間,一隻長達百餘米、光華璀璨的血色甲蟲虛影便已成型。

與此同時,一聲映透虛空的宏大嗡鳴聲,以圓臉老者為中心,朝著四面八方擴散而去!

……

高遠豁然轉身,下意識的看向波動傳來的方向。

卻見不遠處鬱家大院的上空,一道畝許大小的血色甲蟲虛影堪堪形成。

其整體外形有點類似於前世地球上的‘長戟大兜蟲’,在其身體前端,生有一對佔了身軀一半大小的碩大口器。

而在其圓潤異常的身軀之上,十幾團燦若星辰的光點放射出一道道宛若實質的血芒,即便在此時正午的陽光照耀下,依然清晰可見。

只見這只甲蟲虛影的頭部微微昂起,那對碩大的口器之上血光凝聚,化為一道道宛若實質的血色強光,朝著四面八方蔓延而去。

僅僅幾個呼吸之間,這些蔓延而出的血色強光就凝聚成了一個半球形的光罩,如同一個血色巨碗一般倒扣下來,將整個來遠鎮都籠罩在內。

看著這巨大的甲蟲虛影,感受著周圍虛空中傳出的龐然波動,高遠的頭皮一陣陣的發炸。

“這尼瑪,我是跟‘壽宴’這兩個字命裡反衝還是怎麼的?”

“穿越到這世界後,攏共就碰上了兩家辦壽宴,結果全撞上這種要命的事情!”

在心中暗中吐槽的同時,他在心中急急的思量著對策。

“眼前這一幕與當初的清遠鎮何其相似?”

“都是突如其來的冒出一個巨大的蟲獸虛影!”

“雖然眼前這只甲蟲的規模,比之當初的那只黑色巨蛇有著天壤之別,但其內迸發出的那股磅礴的真元波動,依然不是開元境所能比擬的。”

“混元境!”

一念及此,高遠的心中一陣發寒。

哪怕他對自己的實力再自信,也沒有猖狂到能夠單挑混元境修士的地步啊!

“這特麼一個小小的來遠鎮鬱家大院裡,竟然窩著一個混元境修士!”

他在心裡無奈的吐槽了一句,隨即便想到了另外一個問題:

“對方是今天才到來遠鎮的嗎?還是之前一直都在?”

“要是一直都在的話?那我昨晚夜探鬱宅的時候,有沒有被他發現?”

心念電轉間,高遠的視線在四周快速的掃動。

此時街道之上已經有些混亂起來,所有人都注意到了鬱家大院上空發生的瑰麗異象。

但對於這些普通的練氣境修士來說,他們根本不知道這個甲蟲虛影代表著什麼。

高遠甚至聽到有不少人認為,這個甲蟲虛影是鬱家為了給老祖祝壽搞出來的戲法表演。

“戲法表演?”

高遠有些無語的自語了一句,隨後不動聲色的朝著遠處行去。

此時他已經透過周圍的虛空,感受到了一陣陣奔湧激盪的元力波動。

不用想也知道,此時鬱家大院裡正在發生著怎樣激烈的戰鬥。

但這只是暫時的,儘管聽說今天前來觀禮的開元境修士多達二十幾個,但在混元境修士面前,高遠不認為這些人能撐多久。

他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趁著雙方交手的這麼點時間,儘可能的遠離這個是非之地!

“沉住氣,不能表現的太過急迫,否則萬一引起那個混元境的注意,我今天就交代在這了!”

抑制著催動疾風咒飛遁而走的衝動,高遠調整著自己的呼吸頻率,不斷的安撫著自己,儘量保持著相對正常的速度,沿著石板路向著遠處行去。

背地裡卻將自己的神念之力外放而出,緊張的關注著身後的一切。

他自然注意到了遠處城牆邊,那道宛若實質的血色光幕。

但他暫時還不打算去嘗試突破這層壁障,而是打算使用‘遁地令’朝著地下試試。

沒過多久,他就來到了一個胡同口,於是迅速的轉了進去。

朝著四周略一打量,確定周圍沒有別人之後,他掏出了那枚‘遁地令’。

略一催動之下,他的身體便快速的融入了腳下的地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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