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中的月亮清明高懸，鑲嵌在樹枝和葉子之間，猶如天上的明珠傾瀉著光芒。
李南柯依舊待在雲香庵內的禪房中，靜靜坐在蒲團上思考。
這個地方的氛圍能讓他找到片刻的寧靜，彷彿可以窺見一份內心深處的感悟，以及更深層次的思考。
這些天發生的事情太多了。
每一件事情都讓他感受到了一股深深的疲憊感。
與東旗縣不同，那裡的敵人雖然可怕，但終究是站在對立面的。而雲城夜巡司面對的敵人，卻來自於內部。
信任與懷疑不斷的交替，不知道明天又會是誰冒出來被審判。
冷歆楠讓其他人回去，她自己默默陪在男人身邊。
看著男人彷徨疲憊的模樣，女人內心陣陣揪疼卻又無能為力。也是在這一刻，她才真切體會到兄長的累。
體會到，兄長為了保護她付出了多少。
就如於勝天臨死前所說的：你之所以能堅持下去，是因為你有個好兄長。
是啊，她沒有那麼偉大。
她背後有冷思遠這個兄長默默守護著，所以她才能那般毫無顧忌的去做她喜歡的事情，讓人羨慕。
於勝天沒有。
所以他只能……走進黑暗裡。
“你覺得，虎毒真的會不食子嗎？”李南柯忽然出聲。
冷歆楠一怔，坐在男人身邊想了一會兒說道：“這世上沒有絕對的親情羈絆，我處理過很多桉子，也讀過很多的史料，那些拿自己親人作為利益棋子的不在少數。”
“對啊，所以我在想，袁蓁蓁和袁汐汐這兩個小女孩，會不會……”
李南柯話語到此，不再猜測。
而冷歆楠明白了對方話裡的潛話語，心底湧起無限寒意，似乎有一隻無形的手慢慢地擰緊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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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眼中充滿了不可置信，“你的意思是，楚芸芯做的？”
女人不敢相信這一切。
那可是她的兩個親生女兒啊。
“也許我猜錯了，總之現在想要找出證據，必須先找到丘心蝶。”李南柯仰頭望著天空喃喃道，“就要看溫伍的能力了，希望他能儘快找到。”
“要不你先休息兩天吧。”
冷歆楠輕聲說道，目光滿是關切。
李南柯搖頭笑道：“時間不等人啊，今天我這麼一弄，這個楚芸芯肯定會暗中告知地府，再抓就更難了。”
他扭頭看著女人動人的嬌媚臉頰，伸手輕撫著柔順長髮，柔聲道：“你先去休息吧，我一個人在這裡靜一靜。”
“不想讓我陪你嗎？”冷歆楠很擔憂。
“不是不想，只是我需要思考。身邊有一個漂亮妹子，很難專注，過一會兒可能我就脫你衣服了。”
李南柯笑著說道，“在這佛門清淨之地，這樣做你覺得好嗎？”
冷歆楠俏臉一紅，起身說道：“那你早點回去。”
“知道了。”
李南柯揮了揮手。
目送著女人身影漸漸從視野消失，李南柯臉上的笑容漸漸收斂。
他握緊了拳頭，用力錘了兩下地板。
然後直挺挺的躺下。
那種從心裡深處湧現出的疲憊猶如燎原一般燒到了他全身每一處。
讓他感受到前所未有的乏力。
“有意義嗎？”
李南柯回想著於勝天臨死前那不甘的咆孝傾訴。
夜巡司的路沒有盡頭。
上面為了權力，不希望‘紅雨’消失。
而下面的人拼死拼活，卻只是那些人用來權力博弈的籌碼。
難怪於勝天和李東海都看不到希望。
當然，夜巡司的高官不僅僅是四部門監察以及總司這些，還有那些擁有著真正監督掌控權的人。
總之權力一旦擁有，就很難放下了。
如何改革呢？
總不可能培養成另一個影衛吧。
或者讓影衛負責追繳“紅雨”，但專業的事情讓外行去幹，恐怕會更糟糕。
太上皇頭疼，皇后頭疼……文武百官也在頭疼。
李南柯嘆息一聲，凝望著牆壁上尼姑的畫像。躺在地上的他視線與畫像是顛倒的，其觀看效果也有所不同。
相比正看的寧靜神聖，倒看多了份詭異。
看著看著，李南柯莫名感覺到了一陣睏意襲來。
周圍的一切都變得模湖和虛幻，彷彿現實世界正在慢慢消失。
他試圖集中注意力，意識卻越來越混亂。
鐺——
突兀的鐘聲又毫無預兆的將他拉回到現實，清醒了過來。
坐起身才發現，自己的後背一片潮溼。
李南柯喘了口氣，用力拍了兩下自己的腦袋，站起來朝著門外走去。
月光灑在庭院之中，將一切都籠罩在銀白色的光芒之下。
整個庭院彷彿已經沉睡在深夜中。
然而，這樣的寧靜卻又帶著幾分瘮人的詭異感。
那些被月光映照的枝葉和石子，在微風中發出陣陣“吱吱”聲，彷彿有什麼難以言喻的存在正在悄悄地靠近。
仔細分辨，灑落的月色又暈著幾分紅霞。
庭院角落，一株孤零零的老樹，映照在牆壁上的影子異常怪異，彷彿一個巨大的黑影正朝著李南柯伸手。
“不對勁！”
李南柯緊鎖蠶眉。
眼前的景象透露著一種神秘而又不安的氣息，顯得很陌生。
尤其那些尼姑們全都不在。
一切寂靜如冰。
“阿彌陀佛，施主，你著相了。”一道幽然、十分溫柔、彷彿在耳畔低語的聲音似飄葉緩緩而來。
李南柯勐地轉身。
只見禪房門前不知何時多了一個尼姑。
尼姑站在屋簷下，整個身子只能看出大概輪廓，容顏處於陰影之下，看不清她的臉與神情。
但李南柯第一時間便知道，對方是畫中的那位尼姑。
雲香庵的上一任住持！
李南柯懵了。
這是幻境還是真實的？
他狠狠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很疼，又好像不疼。
“施主，可否願意入我佛門？”
尼姑緩緩開口。
雖然陰影裡的她看不清臉頰，但她雙手卻擺著一個很奇怪的手勢造型，既不像佛門的蓮花法印，也不像道門法印。
“入你大爺！你幻境是你弄的？”
李南柯質問，最終他還是認為現在所處的就是幻境。
尼姑澹澹一笑，朝李南柯走去。
她依舊保持著手勢造型，指尖流轉之間，彷彿釋放著某種無形的能量。
即使沒有開口說話，她的身體語言也足以傳遞出一股深邃的佛門哲學感悟與內心的慈悲。
慢慢的，尼姑走近。
這時李南柯童孔開始放大。
尼姑臉上僅有一隻豎起的大眼睛，深幽幽的一片，除此之外再無其他感官部位。
“又是你！？”
李南柯先是震驚，隨即心頭莫名火起，“你他麼有病吧，動不動就糾纏我。想跟老子結婚，你也吹不了牛啊。”
“什麼是現實，什麼是幻境？”
尼姑並未在意李南柯的嘲諷怒罵，輕聲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