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兩條划艇,我們立刻乘船離開這裡,去山九港!”黃祺燕說著,已經爬上了礁石。

“大姑,這裡還有?”黃世東都覺得驚訝,因為連他都不知道這裡還藏著划艇。

“這也算是黃家最後的幾個秘密之一了!”黃祺燕苦笑道,“黃家除了我,只有你父親知道。連你大哥都不知道。快走吧!”

“爹怎麼樣了……”黃世東急問道。

“路上再說,”黃祺燕看了看是潮水,“快走!”

大家知道此時耽誤不得,便七手八腳的將划艇放下一艘,一行人上了划艇,將船劃了出去。

崔永芳測了風向和海流,小船升起風帆,悄悄地往山九港方向駛去。

直到此時,黃祺燕才拿出手帕,蘸著海水把臉上身上的血汙擦去。

“這到底是這麼回事?”黃世東問道。

“海盜,大股的海盜……”黃祺燕此時驚魂方定。

就在賽會的第二天晚上,一股海盜趁著黃昏時分突襲了山八港。

以往也有海盜來襲擊港口,但大多是來自北面的蘇祿海盜,歐洲人的船隻路過也有想趁機撈一把的。但是前者人多但是裝備低劣,後者裝備好但是人數少。警訊一發,黃家的家丁隊根據總兵府山上的旗號指揮直接到登陸地點攔截,不用花費很大的力氣就能把登陸的海盜驅逐。

然而這次的海盜卻是來勢洶洶,船多人多。小型的中式帆船抵近登陸,歐洲大船在岸邊用火炮掩護,家丁隊抵擋不住敵人的炮火,無法在灘頭立足,只能退回市鎮。集結起武裝起來的丁壯,準備等敵人脫離了大船的火炮掩護再戰鬥。

沒想到這回來得海盜和以往不同,尤其他們裝備的火器較之以往更為迅猛。家丁隊和民兵幾輪衝擊,都被對方的火槍擊退。死傷狼藉。

“……他們不知用得是什麼火器,打起來又快又猛。我們這邊的火銃還沒裝好彈,對面已經打了三四次了。人一排排的倒下去,很快就頂不住了……”

家丁隊被擊潰之後,民兵自然抵擋不住,只能掩護著百姓們往總兵府撤退。

“原以為退入了總兵府就安全了,沒想到……”

來襲擊的海盜並沒有象預想的那樣急著劫掠山下的市鎮,而是迅速包圍了總兵府,黑燈瞎火的只聽得一聲巨響,原本堅不可摧的總兵府大門被炸得四分五裂。連門坎上大條石都被炸得飛了出去。海盜們一擁而入。府邸內的家丁、僕役和丁壯憑藉總兵府內的地利優勢,逐屋廝殺巷戰,一直打到將近午夜時分,海盜們才佔據了總兵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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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祺燕和她的幾個僕役家丁,從後牆的絕壁上縋城而下,沿著山後的小路下山突圍。沒想到敵人對總兵府周圍情況很是瞭解。剛下山便被海盜發現攔截。

“……若無你們相救,我這回就交待在路上了。”黃祺燕此時才隱隱覺得後怕。

“爹和祖母,嫂子,還有各家的眷屬呢?”黃世東心急如焚,他的妻子孩子也在府邸內。

“都失陷在總兵府內。”黃祺燕搖頭道,“敵人衝殺進來不久,主樓也被攻破,我帶人拼死衝殺出來,和他們失散了……”

黃世東如同雷殛一般,呆立當場。他知道,敵人若是圍攻總兵府,父親是把祖母和眷屬們集中安置在主樓的祠堂院內的。那是整個總兵府最後的堡壘。黃祺燕既然說道“主樓被攻破”。不問可知,父親、祖母、嫂子侄兒、妻兒……全部失陷了!

婦孺一旦落到海盜手中,不但會受百般凌辱,還會被轉賣到不知道哪裡去……為了避免受辱,黃家女眷們大約已經自盡……

黃世東和妻子是少年夫妻,感情甚篤,去年又剛得了一子。此時猶如渾身浸在冰水之中,身體動彈不得,連大腦也是一片空白了。

吳廷偉見這姑侄二人臉色慘淡,生怕他們一時想不開尋思,趕緊安慰道:“你們莫要著急,海盜雖拿下了山八港,你們還有其他地方,速速調集人馬,反攻救人要緊。若是怕火力不夠,我們的大船亦可借給你們使用……”

崔雲紅卻覺得這事情不那麼簡單。從黃祺燕的描述中看得出海盜襲擊過程極有章法,指揮的人決不是泛泛之輩。而且他們裝備精良訓練有素。

這TMD還是海盜麼?!起碼也是訓練有素的僱傭兵吧。特別是爆破寨門,一般的海盜絕無這樣的技術和意識。肯定是出於職業軍人之手……

巴斯滕站在總兵府的城樓上,躊躇滿志。

山下的市鎮上,僱傭兵和海盜們正在享受他們的戰利品,哭喊聲、尖叫聲隨著海風時斷時續的送到他的耳畔。

這真是一次完美的行動,幹淨利落,戰果豐厚。

黃家的武備,被他準備充分的僱傭兵隊和艦炮不費吹灰之力就被擊潰了。

當然,這首先要歸功於那些南洋步槍,其次是岡薩雷斯這個異端分子的出色指揮。雖然他是個異端,但是不得不說在戰爭上,他巴斯滕和阿爾曼德都是“弟弟”。特別是對總兵府大門的爆破,可以說是一舉擊潰了黃家抵抗的決心。

現在黃家的二百年來的所有積累現在全都落在了他的手裡。成了他的私產。接下來,他還可以從“公司的生意”中獲取更多的好處,不僅僅黃家在這裡經營的傳統商品沉香和名貴木材;也包括了計劃在山八港附近開闢的橡膠和棕櫚種植園,這些都是公司和澳洲人簽訂了合同,準備大量出口的商品。

到時候,山八港和周圍的華人、土人就是這些種植園最好的勞動力。

正當他為未來躊躇滿志的時候,他的表弟興沖沖的走了上來:

“我親愛的表兄,您不到金庫裡去察看那些雪白的銀子,反倒站在這裡思考起人生來了嗎?”

“這裡都是我們的了,我不去看它們也不會跑掉。相比之下,我更關心這裡的未來……”巴斯滕從口袋裡掏出懷錶看了看,說,“現在馬上就要到下午三點了。你派出的人到市鎮了麼?”

“他們應該已經到了。”阿爾德曼說,“你聽,市鎮上的喧囂聲小了很多。三點鐘停止一切劫掠活動,違者絞死--您放心就是。您對這些中國人真是太善良了。”

“呵呵,”巴斯滕笑了,“親愛的表弟,你要記得,世界上最重要的財產不是錢,而是人。有了人您就有了一切。你得看得更長遠一點,這裡的開發條件可比安汶強多了,地理位置更好,還有現成的城鎮和堡壘。現在這裡勤勞的中國人都歸我們統治。他們會在種植園裡辛勤的工作,為你創造出無窮的財富……所以,對他們好一點,別讓他們活不下去。我們來這裡的目的不是殺人。”巴斯滕一想到能在山八港開創出偉大事業,不禁眼中放出光芒。

“表兄,您真是一位有眼光的商人!我覺得您完全可以成為巴達維亞東印度理事會的一員!”

巴斯滕笑了,忽然他想起了什麼:“黃家的人都清點清楚了嗎?”

“已經清點出來了。他們家的核心人物裡逃走了黃祺燕--就是現任黃家家主的妹妹……”

“這個女人很重要,她是這裡的女巫,在民間有很大的威望。如果能把她活捉或者打死就好了。”巴斯滕不無遺憾的說道。

“還有一個,是黃祺林的小兒子,黃世東--據說被俘的人說,我們來進攻的時候他陪同幾位貴客去長寧山了。”

“貴客?什麼貴客?”巴斯滕皺起了眉。

“這件事我也想和你說,”阿爾曼德有些不安,“是澳洲人。”

“澳洲人?!”巴斯滕震驚了,澳洲人怎麼會跑到這裡來?

“對,說是黃世東去找澳洲人買藥。澳洲人不知怎麼的,對這座山有了濃厚的興趣,特意來到山八港,昨天就出發去爬山了……”

“真該死!”巴斯滕皺眉道,雖然此事和澳洲人沒什麼關係,但是他內心極不願意他們捲入此事。

“還有一件事,我想你還是知道一下比較好。”阿爾曼德說,“您的女兒--安娜,好像也在澳洲人一行之中。”

這並沒有太出乎巴斯滕的預料--自己女兒是什麼性格他再清楚不過。說起來,她還是黃家的外孫女……

和澳洲人在一起安全性是沒有問題的。如果澳洲人瞧上安娜,他也不反對把女兒交給他們。

“你讓警衛隊長注意,從現在起,對外來人員一律先捕拿,不要隨意開槍,免得誤傷了澳洲人!”

“我想,他們得到港口陷落的訊息之後是不會再來山八港了。那個黃世東一定會找另一條路帶他們去其他港口。”

“你說得有道理,但是我們不能冒這個險。任何多餘的可能性都不能有。”巴斯滕嚴肅的說。

“黃家的這些俘虜怎麼辦?送到大城去嗎?”

“不著急,我們還有很多情況要從他們嘴裡去瞭解。黃家的人,不論男女都要嚴加看守,不準虐待他們,更要防著他們自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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