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會結束的第二日清晨,黃世東正收拾著行囊準備和朱順燊帶著澳洲人去長寧山下的朱家祖地尋找他們要的寶貝,這時門外響起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黃世東開啟房門,來人正是大姑黃祺燕眉頭緊蹙,神情恍忽。

“大姑,您這是?”

“世東,昨晚睡覺的時候我夢到你小姑了……”黃祺燕有些不安的說道。

黃世東有些驚訝,因為過去大姑每次提到夢見小姑都會很開心,但是這回卻完全沒有有興奮的表情。

“她在夢裡說啥了嗎?有沒有說她現在在哪裡?”黃世東趕緊問道。

黃祺燕搖了搖頭:“沒說,但是她是帶著一個小女孩一起來的,她給我說這個女孩是祖姥下一代的轉世身……”

“哦?小女孩長啥樣?跟我們這一代的哪個女娃相像?不對,下一代的轉世身出現的話是要上一代回到神山(去世)後才能……這麼說……小姑她……”

黃祺燕噙著淚水點著頭。黃世東對這個小姑印象不深,畢竟當年他也只有個孩子。不過他深知小姑託夢的含義。

託夢轉生,在神山信仰中極具地位,儘管黃世東自幼熟讀聖賢書,知道家裡推崇的神山信仰更多是一種“神道設教”,但是他畢竟是從小在這一氛圍中長大的。因此也不由自主的琢磨起大姑說得夢境。

他知道,黃家上下心中早已預設小姑已經故去,大姑的這個夢與其說是宣告這一事實,不如說是在告知新一任的神母化身。

“這小女娃的相貌我看不真切。可是不像是我們黃家的哪個女娃……看衣著倒像前幾日來得那個夷人女娃。”黃祺燕擦了眼角的淚水,繼續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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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說澳洲人一起來的那個安娜妹子?這怎麼可能?!她是個紅毛夷的長相!神母化身可一直是我們黃家的女兒……難道?!大姑你給我阿爸說了嗎?”黃世東覺得難以置信。

“還沒來得及。你們不是要出發去長寧山了嗎,我就先到這說給你聽了。和他們在路上的時候,定要多看下那個女娃。”黃祺燕卻似完全相信了。

“行!大姑,路上我多注意她就是!”黃世東雖然這麼說,心裡卻是懷著極大的疑惑。

神山祖姥的祭山會還要舉行兩日,但朱家祖地尋寶隊己經出發了。

崔雲紅吳廷偉從總兵山山上一路下來都能碰到上山朝拜的百姓,既有本地的也有專程從其他地方過來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人群熙熙攘攘,好不熱鬧。據黃世東說,這幾天是臨近各個華人村寨的大日子,只要能脫開身的人,都會來長寧山參拜。

此刻的節令正是已是初春,然而山八港這地界四季暖溼,陽光充足。榕樹和大葉黃花梨的生長如同開了掛一般,高度達幾十米冠幅達幾百平米的大榕樹比比旨是,構成了山八港綠色的天際線。巨大的樹冠遮蔽了天空,也給樹下的民居和道路上的行人帶來清涼。青石鋪成的石板路很是乾淨,道路兩旁的樹木上還有正在盛開著紅色花朵,給終年夏季的山八港帶來四季輪轉的訊息。

“崔老師,這是什麼花啊,開了滿樹也太好看了吧!”安娜問道。

“這是杜娟花,是原產中國的一種花。”崔雲紅本來還想說杜娟還是文來國花呢。

“這裡植物很多,但是能開花的太少了。爸爸說:春天的阿姆斯特丹到處都是花,可太美了。咦,奇怪了,溫暖的地方不是應該會有更多的花嗎?崔老師。”安娜又開啟了他的三千問模式。

崔雲紅不禁又暗暗讚歎起安娜的觀察能力。熱帶雨林開花植物少這個特點是非常準確地被她發現了。因為不能春化,很多的開花植物在熱帶雨林地區都保持著常綠的狀態,熱帶很多所謂的開花植物其實也是葉子呈現不同顏色給人開花的錯覺。

三角梅這個熱帶開掛植物此時還在南美洲的老家待著,婆羅洲雨林自然就以綠色為主色了,無法像溫帶地區一樣呈現繽紛的色彩來。

崔雲紅向安娜解釋了植物春化的道理後,又轉頭向吳廷偉這邊低聲說道:“話說文來的國花是杜娟你不覺得很奇怪麼?”

“也是,杜娟其實算是溫帶植物,而且是原產自我們中國……”

“還不止如此,文來的國花辛波噶加其實還是我老家四川川西南獨有的康定杜娟呢……”

“真的嗎?我還真不知道這事,這太奇怪了,一個東南亞熱帶國家為什麼要選內陸四川的杜娟花作為國花呢?”

“你忘了嗎?黃森屏自稱雲南騰衝衛總兵,這說明他的家族和一起來得移民很可能是西南地區的人士。川西南距離雲南很近。”

吳廷偉作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這康定杜娟最喜歡涼爽溼潤的環境,估計還挺適應長寧山這邊的環境的”

“熱帶地區還不熱啊大哥,就沒有涼快的時候。黃路那家夥都不想出門了。”

“那是你們北方人怕溼熱,東南亞的海邊地區夏天還真沒我們的長江流域熱,這裡海風一吹,在樹下呆著就很舒服的好吧。”

崔雲紅和吳廷偉在聊自古以來的內容的時候,黃世東卻藉故來到安娜近旁,尋機仔細的端詳少女的容顏。

實話說,眼前的少女雖看得出一些中國人的特點,但是總體卻是偏“紅毛”的長相。粗略一看,就是個紅毛夷的少女。

她也會是神母化身?黃世東簡直無法想象。但是大姑素來厭惡紅毛夷,絕不會心血來潮的胡編亂造。這倒真是奇了。

然而他的舉動卻引起了眾人的誤會,還以為這位黃家二爺對安娜有了什麼心思。問題是黃世東是有老婆的人……一干人紛紛為之側目,崔永芳更是面露憤憤不平之色,讓崔雲紅暗暗好笑。

一行人沿著山路下行,崔雲紅注意到有兩條小溪從黃家總兵山上發源流出,流量較大那條作為取水之用,小的那條用作傾倒廢水之用,這樣天然的給排水系統使得山八港的環境很不錯,小鎮上沒有本時空城鎮常見的汙水橫流現象。

山下的街鎮之上,居民用水也多是直接從小河中取水,並不在家中常備水缸水桶,河水清冽,又有游魚,故而不易滋生蚊蟲。充作排汙水的另一條水道因為本身水量較大,自淨能力強,流速快,同樣沒有蚊蟲滋生的環境。山八港此處半島三面環海,地勢微微向海傾斜沒有積水現象,海風又使這裡空氣很是流通,加上半島上的居民以經商捕魚加工木材為主,容易滋生蚊蠅的種田地區也是分佈在河流的上游,感染瘧疾等熱帶疾病的可能性降到了最低程度。也難怪黃家能在此地將山八港發展壯大。

街巷上因為法會的關係,十分熱鬧。各處村寨的百姓們紛紛來這裡朝山拜會,許多商販也趁機在此擺攤經商,到處是熙熙攘攘的熱鬧場景。

黃世東是黃家的“二爺”,認識他的人很多,為了避免無謂的應酬。他帶他們下山之後便轉入了一條僻靜的小路,穿過安靜的街巷,徑直來到碼頭。

碼頭上黃家已備好三艘大烏篷船,一隻是給黃家家主和澳洲客人使用,另兩隻是黃家家僕和保護首長的澳洲海兵隊員乘坐。

要到達長寧山,唯有從山八港走濘河水路朔流而上,全程五六十裡蜿蜒曲折,小河多淺灘,只有靠船伕撐船前往,要到山腳估計要個兩天一夜,沿河有三個村寨可以在晚上借宿,不過崔雲紅吳廷偉都帶齊了戶外野營裝備。

從山八港往內陸航行是逆水行舟,有風的時候使帆,無風的時候便由船工撐篙搖櫓,有的地方水流湍急或是有淺灘,還要臨時拉縴。

濘河兩岸並非蠻荒之地,開發出許多田地來,亦可看到大小村落。黃家在這裡經營二百多年,這裡的農業基礎相當完善了。問起產量和銷路,黃世東說本地糧食產量很高。因為水熱關係,實際一年四季都可以種稻,只是肥料跟不上,一般也就種上兩季稻穀。難以灌既的坡地上則種植紅薯。每年都有大量的餘糧外銷,荷蘭人一直是最大的買主。

最近幾年VOC對糧食的需求大增,這裡的華人村鎮都擴大了水稻種植面積,對人口的需求更加旺盛了。

路途上的氛圍到很輕鬆,黃世東給崔雲紅吳廷偉講解著沿途的風土人情,安娜非常後悔自己出來沒帶上她的畫板,好在崔雲紅教給她在澳洲紙上用鉛筆素描的技法,不過船上沒有桌子,她在腿上畫了一會覺得不舒服就沒再畫了,轉過頭和崔永芳朱順燊聊起了天。

朱順燊病好後精氣神還不錯,只是不管吳廷偉怎麼看,都感覺不出這黝黑的少年流淌著大明天子的血脈。

“反正溥儀看起來也就是個北京遛鳥的老頭兒。”吳廷偉覺得沒必要糾結這樣的問題,也就不再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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