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晚,他就這樣輾轉反側地胡思亂想著,好不容易有了點睡意,那些破罐頭盒子又響了起來,而這一次外面真是起了大風。

他爬出帳篷,發現天空烏雲密佈,周圍黑咕隆咚什麼也看不見。

回頭看了一眼高處的訊號火堆,發現火焰很小,都快要熄滅了,而旁邊竟然沒有人值守。

按時間推算,現在應該是二師兄當班的時間,難道他偷懶睡覺去了?

守護訊號火堆,觀察周圍海域,這是他們現在最重要的工作、也是唯一堅持做的事,沒有之一,這堆火可是他們活下去的唯一希望。

他有點氣憤,關乎生死存亡的大事,有人就敢玩忽職守,這種人不可原諒。

可是,雖然他火光衝天,但現在他不敢得罪任何人,只好嘟嘟囔囔地向火堆方向摸過去,準備去保護火堆。

把所有求生的事當成自己一個人的事來對待,這也是他現在的一種生存邏輯。

可是,還沒爬到上面,就忽然聽到島後有動靜,仔細一聽,發現有人好像用工兵鏟挖土。

莫非,二師兄利用夜深人靜之時,也像師姐那樣在為自己掘墓?

吳偉停下來聽了聽,聲音卻忽然沒有了。

他走到火堆旁,向火塘裡扔了幾根樹枝,又用木棍挑起一塊幹鳥糞丟進去,火塘立即噼噼啪啪地燃燒起來,周圍也一下子亮了許多,能看見十多米外的景緻了。

剛要起身,秦亮幽靈一樣地出現在了他身邊,嚇得他跌倒在地。

秦亮手中拿著工兵鏟,滿頭大汗,看得出來,他在乾重體力活。

“二師兄,我睡不著……”

吳偉本想解釋一番,看秦亮毫不在乎地坐在了他邊上,也就閉了嘴。

“你知道我在做什麼嗎?”秦亮看了看營地方向,壓低聲音問道。

吳偉搖了搖頭,他當然知道他在做什麼,但他不想說出來。

“我挖了一個陷阱,不管你們誰踩上了都會當場死掉……”

吳偉嚇了一跳,倒抽了一口冷氣,警惕地望著秦亮。

“當然我不是針對你的,你也用不著這麼害怕,我本打算會告訴你的,現在你既然知道了,我就順便告訴你,去島後的時候,別走小路就沒有危險……”

秦亮說的“小路”吳偉很清楚,那是他們去島後捕魚或者上廁所踩出來的一條小徑,雖然不太明顯,但仔細看還是可以分辯出來的。

可秦亮的話並沒有讓他放心,他又不自覺地看了看營地方向,這才稍稍松了口氣。

營地離這兒至少有五十多米,現在海上風急浪大,他們靠這麼近說話都聽得吃力,營地裡的人即使醒著也聽不到。

“你就不怕我去向大師兄告密?”吳偉不知道哪根筋搭錯了,很腦殘地反問道。

“我為什麼要怕?既然我敢對你直說,我就有對付你告密的後手……”

二師兄用犀利的目光盯著吳偉,停了停繼續說道:

“你以為我看不出來,你是我們這些人中間最怕死的那個,怕死的人就不會自己去找死,你說我說的對嗎?”

吳偉無言以對,看著秦亮手中那把鋒利的工兵鏟,再看看那對更加鋒利的眼睛,他只好預設。

“雖然目前我沒有任何證據,但我敢拿我的頭來擔保,阿良和師父都死於他之手,殺人償命,天經地義,既然這兒沒有法律,那我就來替天行道。”

“師父死後,大師兄似乎有悔改之意!”吳偉雖然也覺得大師兄該死,但還是為他辯解了一句。

他十分清楚二師兄想置大師兄於死地的真正原因,原以為他還能隱忍下去,誰知君子報仇三十年嫌長,還沒過三天他就行動了。

由此看來,二師兄也不是個省油的燈,即使大師兄死了,他的日子也好不到哪兒去。

相反,如果留著大師兄,他們兩個相互牽制,他反而更安全些。

“哼!”秦亮冷笑道,“狗改不了吃屎,你難道看不出來嗎?他對你好,是在拉攏你,等他幹掉了我,接下來你就知道他的用意了……”

看來,又有人死於非命這是無法改變的實事。如果他現在就去向大師兄告密,二師兄肯定是死定了,名正言順的單挑,二師兄肯定不是大師兄的對手。

但問題是,他不知道二師兄說的“後手”是什麼,他不想死,所以也不敢去冒這個險。

如果他和二師兄聯手,死的人肯定是大師兄,但如果被大師兄覺察到了,他們兩個都得死。

所以,他現在即不想向大師兄告密,也不想與二師兄同流合汙。

“我沒指望你幫我對付他,”秦亮似乎看透了他的心思,說道,“我只希望你不要跑去幫他就行,你能做到嗎?”

吳偉心中暗暗一喜,這正是他所希望的,就鄭重地點了點頭。

“很好!”秦亮說著站了起來,“回去睡吧,我還要繼續幹活。”

吳偉起身剛要走,秦亮又補充道,“早上你當班,注意一下你師姐,如果她想去島後,要想辦法攔下她。”

吳偉惴惴不安地回到自己的帳篷裡,卻再也沒有了睡意,一直坐到了天亮。

雖說他選擇了保持中立,但他知道自己其實已經和秦亮沆瀣一氣了。他不希望任何人死,但他卻想不出任何阻止的辦法,只能狠狠地揪自己的頭髮。

天亮後到了他值班的時候,他爬出自己的帳篷,在海邊隨便洗了一把臉,就向火堆走去。

二師兄泥塑木雕般地坐在火堆邊上,看得出來,他的工作已經做完了。

“走了!”

秦亮見吳偉到了,站起身拍拍屁股,徑直回帳篷去了,他一個人住在島後,他在那兒做手腳,很少能引起別人的注意。

吳偉仔細地觀察著島前通往島後的小徑,看不出任何異樣的地方,但在師姐為自己挖的那個坑旁邊,現在也多出了一個坑。

吳偉不得不佩服二師兄的聰明,這樣一來,即使大師兄聽到了二師兄在島後幹活的聲音,也不會懷疑到挖陷阱這樣的事上去。

吳偉很擔心師姐會忽然爬出自己的帳篷去島後上廁所。

現在島上的男人都有隨地小便的習慣,師姐雖然瘋瘋癲癲,但在吃喝拉撒上一點也不含糊。

過了一會兒,太陽從南方升起,新的一天又開始了。

周景初爬出自己的帳篷,伸了個懶腰,便睡眼惺忪地拿上一個塑料桶,準備去島後收魚。按照作息時間安排,早飯的魚該由他去收。

吳偉緊張得心都快要跳出來了。當大師兄打著哈欠走上那條小路的時候,他的血直往頭頂衝,忽然身不由己地跳了起來,張口就喊:

“等一下……”

可是晚了,一句話還沒有喊出來,只見大師兄一腳踩空,立馬就消失不見了……

陷阱就在二師兄的帳篷邊上,二師兄聞聲,就消停地從帳篷中爬了出來,手上還拿著工兵鏟。

周景初一開始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當他意識到身體上的疼痛時,眼前一黑,連聲音都發不出來了。

他側身掉了下去,一根尖利的木樁刺穿他的腹腔,又從上面露了出來,另一根木樁順著他背部穿過去,使他動彈不得。

一顆腦袋從陷阱邊上露出來,像欣賞藝術品似地望著下面。

“師兄,感覺如何?”秦亮得意地問道。

周景初努力地睜開眼睛,向上看了一眼,費了好大的勁,才擠出“卑鄙”兩個字,然後就痛苦地閉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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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證,高尚是高尚者的墓誌銘,看吧,在那鍍金的天空中,飄滿了死者彎曲的倒影……”

秦亮高聲朗誦起了記不起作者的一首詩,心潮澎湃,激動不已。

秦亮朗讀詩的聲音吳偉也聽到了,他的心似乎也在流血,他能想象得出此時大師兄的痛苦。

秦亮一邊吟詩,一邊順著小路來到營地,一下子撕開了金萊藝的帳篷,揪著金萊藝的頭髮將她拖出了帳篷,並拉著她向陷阱走去。

金萊藝顯然剛從夢中驚醒,身上只穿著內衣褲,也很顯然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一邊掙扎著,一邊罵罵咧咧。

當秦亮將她一把推倒在陷阱邊上時,她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

下面的周景初又睜開眼睛看了看,只是吃力地搖了搖頭,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金萊藝雖然知道那搖頭的意思,但她還是爆發了,叫罵了一句誰也聽不懂的話,一下子從地上跳起來,伸手就向秦亮的臉上抓去,可秦亮早有準備,一個耳光打來,就將金萊藝重新打翻在地。

金萊藝毫不畏懼,從地上爬起來又衝向秦亮,但又一次被打倒……

吳偉一看秦亮對一個弱女子動手,忽然怒火中燒,男人的勇氣終於被激發出來,風一樣的衝到秦亮身邊,一把將秦亮推開,吼到:

“打一個弱女子,你算什麼男人?”

秦亮狠狠地抖了一下肩膀,用手中的工兵鏟指著吳偉也怒吼道:

“我警告你,別管我的事,小心我砍死你!”

金萊藝似乎被打暈了,倒在地上一動不動,吳偉沒理會秦亮的狂怒,抱起地上的金萊藝向營地走去,臨走順便看了一眼下面的大師兄,知道此時他也無能為力了。

讓Yin婦看到了姦夫的下場,又一頓狂揍,秦亮似乎解了氣,沒有理會吳偉抱走金萊藝,又回到了陷阱邊。

真沒有想到,藉著剛才他揍金萊藝的時候,大師兄已經坐了起來,一隻手中還握著一根帶血的木刺。

“兄弟妻不可欺,師兄,你知道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嗎?”秦亮半蹲到陷阱邊上問道。

“不是我……是她來找我的……”周景初看來努力過了,只好選擇嘴軟。

“可我記得,她也去找過小師弟,可小師弟知道自己不該幹什麼,因此把她攆了出來……”

周景初聽了痛苦地閉上了眼睛,不知是心痛還是身痛,忍了好久才說道:

“師弟,師父的一生所學我全掌握了,你放過我,我就告訴你秘密……”

“哈哈,笑話,再過幾天我連命都沒了,要它有什麼用?你還是自己留著吧!”

說完,秦亮將鏟子一揮,開始向陷阱裡填土,很顯然,他想活埋師兄。

“秦亮,先生知道長生不老的方法,我告訴你……”大師兄一看打動不了二師兄,一咬牙,亮出了王牌。

“哈哈,既然你知道了,那你就在墳墓裡長生去吧!”

秦亮一邊大笑,一邊瘋狂地開始剷土,周景初似乎還想說什麼,可是一張嘴,就被一鏟子土封了口,再也沒機會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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