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元宵節,李諭立刻聯絡嚴復動身前往塘沽。

嚴復本來還想等到出了正月,但看李諭急不可耐的樣子,忍俊不禁道:“現在知道猴急了?”

李諭已經從馬少宣那裡拿回了鼻菸壺:“萬事俱備,當然要出發了。”

嚴復取過鼻菸壺欣賞了一下,壺的內部一面是首宋詞,一面是從清明上河圖取的景,畫得栩栩如生。

嚴復讚道:“果然是馬少宣的手筆,我可以給你打保票,事情絕對能成,你必然抱得美人歸。”

李諭笑道:“不行也得行,不然我就搶人。”

嚴復說:“放心吧,上等建盞、邵氏紫砂壺、馬少宣鼻菸壺,這三樣東西往鳳笙兄眼前一擺,你想和他稱兄道弟都沒問題,更何況還有唐大人出面。”

李諭說:“有嚴師傅這句話,我就放心了。”

兩人乘坐火車,來到塘沽後,立刻找到唐紹儀。

唐紹儀見了李諭就說道:“疏才兄弟,提前恭喜嘍。”

李諭拱手道:“還要仰仗唐大人。”

唐紹儀拍了拍他肩膀:“不用擔心,大帥說了,嚴鳳笙要是不同意,他就不用在天津混了。”

李諭笑道:“別,這多不好!還是和氣點。”

唐紹儀指了指身後:“為了幫你壯壯聲勢,我從北洋武備速成學堂拉出來一幫學生兵,不少以前做過你的學生,他們聽了你的事情後,踴躍得很。”

李諭瞧過去,好嘛!雖然還都是軍校的學生,但陣容堪稱豪華:吳佩孚、孫傳芳、李景林、蔡玉標……

他們都穿著北洋的軍裝,並且配有禮儀用的軍刀和槍。

李諭哭笑不得:“唐大人,有這個必要嗎?”

唐紹儀抽著雪茄笑道:“大帥說了,既然北洋答應幫你的忙,就沒有不成的道理。”

李諭說:“我是擔心……”

嚴復在一旁樂道:“疏才兄弟肯定是擔心你們會嚇到丈母孃和鳳笙兄。”

嚴復突然想起一事,問向李諭:“對了,一直不曾聽聞你可有家人?”

李諭說:“我孤苦伶仃,普天之下,只剩自己。”

嚴復聽後嘆息道:“原來你身世如此悽苦。碧城是個好姑娘,希望你們以後攜手白頭。”

唐紹儀拿出聘書:“疏才兄弟,你還得告訴我一下你的生辰八字。”

李諭一愣,於是回道:“光緒五年(1879)臘月二十四日。”

唐紹儀在聘書上補齊:“疏才兄弟真是年輕。另外,以後不要說什麼孤苦伶仃,這麼多大哥,還不夠?”

李諭笑道:“多謝哥哥們。”

吳佩孚、孫傳芳、蔡玉標也在後面大聲助陣:“老師,還有我們!”

李景林比他們慢了半拍:“俺也一樣!”

李諭同樣對他們說道:“多謝大家!”

然後看向站在隊首的吳佩孚:“聽說你在日俄交戰前線立了功。”

吳佩孚指著胸前的一枚勳章說:“這是青木宣純將軍贈予在下的單光旭日勳章。”

唐紹儀說:“佩孚確實非常英勇,作為情報人員,勘測到了俄軍許多動向。可惜最後一次時因為被人出賣,遭到了俄軍俘虜,並且要押送到哈爾濱槍決示眾。”

李諭問道:“那你是怎麼逃出來的?”

吳佩孚說:“我聽當地人說,俄國老愛喝酒,所以偷偷用棉衣從列車員那裡換來了一瓶白酒和一隻燒雞。看押我的兩個俄國老酒量根本沒想象中好,一瓶酒下肚就醉醺醺,我趁他們不注意,就從火車上跳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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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諭繼續問道:“他們沒有停車搜查?”

吳佩孚得意道:“搜了!但是俺命大,他們用刺刀在雜草中亂插,最近的一刀離我不到一尺,終究沒有找到我。”

天寒地凍,穿著單衣藏了這麼久,吳佩孚膽子的確夠大。

這也是他人生的轉折點。

——

來到嚴鳳笙家後,唐紹儀上前敲了敲門。

嚴鳳笙開啟,看到外面的陣勢眼睛都直了,尤其還有兩隊北洋新軍的士兵列隊。

唐紹儀說道:“嚴大人,在下作為李諭之媒人,特來送上聘禮,迎娶府上碧城姑娘。”

嚴鳳笙回過神,連忙說:“唐大人快裡面請。”

唐紹儀在前,李諭和嚴復在後,進入了院中,兩隊士兵也隨之在院中重新列隊。

唐紹儀遞上了聘書。

嚴鳳笙打眼一看,後面還放著一封袁世凱的親筆信。

唐紹儀說道:“嚴大人,小弟李諭此前多有不敬,但年輕人嘛,做事毛糙一點兒也正常不是?”

嚴鳳笙連忙說道:“是是是。”

唐紹儀繼續說:“但我這位小兄弟、總督袁大帥都愛惜的李諭,人還是很好的,更難得的才華逼人,是難得的棟樑之材。”

唐紹儀故意把袁世凱也搬了出來。

嚴鳳笙說:“當然是棟樑之材,畢竟是拿了諾爾貝獎之人。”

唐紹儀糾正說:“是諾貝爾獎。年前的時候,就連朝廷都發下獎賞,太后親自封李諭為禮部正五品員外,但配的卻是禮部從二品的印璽,可以便宜行事。”

唐紹儀把那枚印璽拿出來:“這種事我不會騙你。”

嚴鳳笙說:“您怎麼會騙下官。”

唐紹儀說:“說回正題,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小弟李諭與貴府千金碧城姑娘暗結同心,正所謂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婚,作長輩的應該多多考慮。”

嚴鳳笙說:“下官……”

唐紹儀舉起手打斷他:“對不住,我忘了還有聘禮。”

唐紹儀拍拍手,吳佩孚踢著軍靴啪啪啪走上來,把一個盤子放在桌上。

唐紹儀揭開盤子上面的紅布:“一隻邵氏紫砂壺、一隻上等建盞,一隻馬少宣鼻菸壺,另有兩千兩銀票。”

嚴鳳笙看到這幾件東西後,眼睛果然幾乎拔不動,旋即說道:“唐大人都發話了,我哪能不賣您的面子。”

唐紹儀笑道:“可不是賣我的面子,都是為了年輕人。”

嚴鳳笙對妹妹嚴氏說:“把碧城叫出來吧。”

嚴氏被眼前的景象嚇了一跳,連忙跑到內院,叫出來了呂碧城。

嚴鳳笙說:“今天唐大人親自來下聘禮,我不能再有意見了,碧城,你的意思哪?”

呂碧城立刻說道:“我願意嫁!”

唐紹儀說:“這麼豪放的姑娘,有意思!”

被唐紹儀這麼一說,呂碧城臉上一紅,連忙低下了頭。

嚴復說:“至於結婚的日子,我們再行商量,但事情就這麼定下了。”

呂碧城連忙問道:“我現在就可以跟著李諭回京城了嗎?”

眾人一錯愕,唐紹儀哈哈大笑:“女生外嚮啊!嚴大人,要我的意思,不過就是缺個典禮罷了,人你肯定留不住了。”

嚴鳳笙無奈地自己給自己找臺階下:“畢竟兩人一個在京城,一個在塘沽,便宜行事說得過去。”

嚴復一推李諭:“還等著幹什麼!”

李諭立刻上前一拜:“舅父在上,請受李諭一拜。”

嚴鳳笙扶起他:“只盼你今後好好對碧城。”

李諭說道:“舅父放心,碧城少一根頭髮,你都可以拿我是問!”

嚴鳳笙說:“這就好。”

李諭補上一句:“婚禮之日,我一定給您再準備更好的紫砂壺和鼻菸壺。”

這句話戳中了嚴鳳笙軟肋,臉上一抽,平復了一下激動的心情說:“都是些小玩意,你們兩人的事才是大事。”

唐紹儀站起身,輕鬆道:“嚴大人真是爽快人,既如此,我們當痛飲幾杯!”

嚴鳳笙也站起身:“我是東家,怎能讓唐大人破費。”

他們吃飯喝酒的功夫,呂碧城已經在家開始收拾行裝。

嚴氏坐在她旁邊說:“李諭真是有點本事,能讓北洋給這麼大的面子。”

呂碧城說:“就算沒有如此大陣仗,我也要跟他走的!”

嚴氏說:“碧城,到了京城,一切小心,有事就找你的老師嚴復,也經常給家裡寫信。”

呂碧城說:“娘,我知道的。”

嚴氏又說:“我看李諭的聘書上說,他無父無母無兄無弟,想必是多年戰亂導致,哎,是個可憐孩子,你今後好生照料,吵了架就忍讓一二。”

呂碧城說:“娘,李諭的脾氣比你想得要好,我之所以對他以身相許,就是因為他身上有一種難以形容又絕無僅有的氣質。而且他是從心裡尊重我,不像那些達官貴人要麼圖我才情要麼圖我外表。”

嚴氏說:“我看出來了,李諭和別人是不一樣。”

嚴氏說著說著突然開始抹眼淚。

呂碧城連忙問道:“娘,你這是怎麼了?”

嚴氏說:“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以後再見你的面就少了。”

呂碧城說道:“娘,現在有了火車,京城一點都不遠,況且以後我還想把你接過去。”

嚴氏擦著眼淚說:“也對,等你們有了娃娃,我還得去給你們幫襯著。”

呂碧城羞澀道:“娘!咋就提到娃娃了。”

嚴氏說:“結了婚就是再正常不過的事兒。而且娘生養了你們姐妹四個,經驗比最好的奶孃都好。”

其實嚴氏是想攬過這個活,以後好陪在女兒身邊,所以才提前提起。

呂碧城心中明白,答應道:“到時候又得辛苦孃親。”

嚴氏欣喜道:“不辛苦!不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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