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諭收好了開爾文勳爵的10先令,並且心中記下同位素的事情,但他並不急於探討此時事,因為時間還太早,最少等放射性理論和原子模型多發展發展再說。

第二天,李諭正在卡文迪許實驗室與盧瑟福繼續討論著射線相關的話題,歐文·理查森走過來說:“你那位美麗的女朋友來了。”

屋外站著呂碧城和莉莉安,呂碧城看起來還有點不好意思,莉莉安對李諭說:“哈代先生發來了文化沙龍邀請,請碧城姑娘以及你一同前往。”

李諭一時沒反應過來,看了一眼呂碧城說:“碧城姑娘同意的話,我肯定沒有意見。”

莉莉安抓著呂碧城的手說:“她當然沒有意見。”

李諭笑道:“那我們就走唄!”

莉莉安招呼過來一駕馬車,李諭說:“開車不好嗎?”

莉莉安說:“就在劍橋郡,很近。”

到了地方,李諭才發現自己剛才理解錯了。

他腦海中一直先入為主以為是那位劍橋的大數學家哈代,見了真人才發現是另一個哈代:寫了《德伯家的苔絲》的托馬斯·哈代。

由於這些年英國出了幾個厲害的文學家,比如最著名的狄更斯,導致英國目前在西方文學上的地位不算低。

當然法國人可能不認,誰叫英國人到這時候貴族也必須要會說法語。文化自信方面,法國人還是很強的。

托馬斯·哈代歡迎他們幾人:“非常榮幸再次看到一位如此優秀的女性作者。”

呂碧城用東方的禮儀蹲了一下:“見過哈代先生。”

托馬斯·哈代又對李諭說:“能看到您這樣一位通曉自然哲學所有學科,甚至還能擁有偉大幻想能力的作家,更加讓我們激動。”

李諭同他握了握手:“多謝先生讚譽。”

李諭讀過《德伯家的苔絲》這本書,並且是英文版,確切說是中英文對照版。

當年還上高中時,為了練習英語水平,李諭曾經買過幾本《書蟲》系列的書,就是牛津大學出版社搞的一些世界名著,綠色書皮,並且進行了中英文對照。單單英國方面,李諭就讀了其中的《苔絲》《呼嘯山莊》《雙城記》等。

《苔絲》在英國文學史上的地位很高。不過這本書發表出來後,譭譽參半,因為主角是個女人,還是個失去貞潔的女人,但她之所以失去貞潔,是時代的問題。

苔絲在一個富人家幫工,被少爺誘騙玷汙,可在維多利亞時代的衛道士看來,反而是苔絲的行為有傷風化。如果此事暴露,人們非但不會怪罪那位少爺,反而會苛責苔絲,怪罪這個年輕女性不知廉恥。

很多評論家稱呼苔絲為“蕩婦”,但作者哈代卻說苔絲是最純潔的人。

——這顯然是對著幹了。

哈代屬於對當下很有批判性的人。

哈代又給李諭介紹了另一位參與沙龍的人:“你們應該早就很想認識,他叫做喬治·威爾斯,九年前寫了《時間機器》,轟動一時,不過現在被你的《星戰系列》完全搶了風頭。”

威爾斯是科幻小說鼻祖級別的人物,也是堪稱“穿越”題材創始級別的人物。

威爾斯笑道:“搶走風頭很正常,我仔細讀過李諭先生的星戰系列以及很多篇論文,論想象能力,佩服到無以復加。”

威爾斯當年在大學讀的是理工科,拿到了理學學士學位,能讀懂李諭的一些論文。

此外,蕭伯納也應邀參加了這場沙龍,李諭和他已經見過面。

哈代又介紹了一位年輕的女性作家:“既然邀請了年輕美麗的碧城小姐,我們英國這邊也不能甘拜下風,所以我特意邀請了伍爾芙小姐。”

伍爾芙是此後英國非常有代表性的女作家,英國文學史上大名鼎鼎的人物,為了方便理解,可以類比為中國的張愛玲。

伍爾芙很年輕,只比呂碧城大了一歲,她雖然今年才剛剛步入文壇,不過由於早就混跡於一個精英文化圈子,所以成名很快。

伍爾芙說:“我一直想看看傳言中美貌與才華並存的這位東方奇女子,此時第一眼見到,就讓我甚為驚歎,果然有一種朦朧中的婉約美。”

李諭笑道:“你看的只是表象,碧城小姐可是會功夫的。”

呂碧城輕輕杵了一下李諭,小聲說:“我在英國這麼久,已經知道人家喜歡的是紳士和淑女,這種話你怎麼能說出來。”

李諭說:“放心,他們可能更欣賞。”

伍爾芙的確非常吃驚:“功夫?真的嗎?!”

李諭說:“當然是真的,一個普通的成年男性絕不是她的對手。”

伍爾芙捂了捂嘴:“太厲害了!能不能展示一下?”

呂碧城白了李諭一眼說:“實在不好意思,不太方便,今天穿的是裙子。”

伍爾芙說:“太令人刮目相看了。如果哈代先生筆下的苔絲小姐也像你一樣,說不定人生大不相同。”

呂碧城昨天收到邀請後,已經連夜讀了《德伯家的苔絲》,知道其中的故事梗概,說道:“我只是一個特例,如果想要所有女性擺脫這種悲劇,我想僅僅會點武術並不夠。”

“說的很好!有這等見解,當真是郎才女貌!”威爾斯鼓了鼓掌,然後笑道,“只不過李諭先生恐怕今後要小心點了。”

李諭樂道:“這您就不知道了吧,我也是有武術老師的,還是當今中國最好的武術大師。”

威爾遜戲謔道:“那你們今後的生活真是太精彩了。”

呂碧城連忙說:“你們,你們在說什麼啊!”

哈代看著很有趣,此前大部分的文化沙龍,都是清一色男人,現在多了幾個女人,立馬不一樣。

哈代邀請眾人圍在一起坐下,哈代家是很典型的英國宅子,並不寬敞,但木質傢俱很考究,有一面牆是滿滿的書架。

哈代作為沙龍的主持者,首先說:“既然當今最優秀的科學新星李諭也到了,我想我們就討論點有前瞻性的話題,主題定做‘暢想未來’如何?畢竟這是一個劇變的時代。”

哈代這麼說,大家肯定不會反對。

哈代、蕭伯納、威爾遜、伍爾芙等人都是觀點比較超前的人,現在不少英國人都在思考當下激烈的社會問題,這在他們的作品中都有所體現。

哈代繼續說:“作為新時代紳士禮儀的重要組成部分,我們堅持Lady first,女士優先,大家同樣沒意見吧?”

幾人說:“沒有意見。”

“很好,在座都是優秀的紳士,”哈代說,“那麼就讓遠道而來美麗的東方姑娘碧城小姐首先發言。”

哈代說完帶頭鼓起了掌。

呂碧城在這種場合倒不怯場,落落大方,用一口流利的英語說:

“謝謝各位!我讀過哈代先生的著作,也看過了蕭伯納先生的劇作,其中無不體現出了對女性群體的尊重,我想,這應該是未來的樣子。我生活在各位眼中貧窮落後的清國,不過那裡也在發生著巨大的變化,女子終於可以進入學堂,不再只是相信‘女子無才便是德’,不再只是遵從三從四德,不再只是相夫教子的工具人。雖然僅僅只是開始,但卻是我夢想中的未來。”

呂碧城的話不卑不亢,李諭等人情不自禁再次為她鼓起了掌。

哈代邊鼓掌邊說:“非常精彩的發言,碧城小姐真是一位值得所有人尊敬的女性,你暢想的未來,合情合理,我甚至迫不及待想要看到那一天的到來。”

伍爾芙說:“碧城小姐,聽了你的發言,我必須邀請你今後參加我們在劍橋時常舉行的文化聚會,那裡都是像你一樣優秀的年輕人。”

伍爾芙口中的聚會就是“布盧姆斯伯裡集團”,這個名字不重要,但參加聚會的人大家肯定耳熟能詳:大哲學家羅素、寫下《尤利西斯》的喬尹斯、詩人T·S·艾略特、經濟學家凱恩斯等等。

反正是個很不得了的團體,大都是劍橋的學子。

呂碧城接受了她的邀請:“謝謝,我會參加。”

喬治·威爾斯此時說:“作為一名理學專業畢業者,對於未來我曾經思考很多,寫下那本《時間機器》就是例證。‘暢想未來’是非常好的話題,時代的發展也快到令人窒息,恐怕世界自耶穌基督時代以來的變化,還不及過去三十年的大。”

李諭作為穿越者,可比在座的所有人都深有體會:“這種發展的勢頭很勐,會持續上百年。”

喬治·威爾斯說:“如果真像李諭先生所說,那麼最根本的不確定性將源自人類能否保持對當前發展速度的憂懼。雖然身在所謂世界最發達的國度,但勞苦的底層階級與上層人士已經分化越來越嚴重,這種階級之間的對立不得不讓人擔心。實際上,我對於未來,持一種悲觀的情緒。”

蕭伯納說:“我同樣有此種憂慮,套用狄更斯先生的話,這是一個最好的時代,也是一個最壞的時代。我時常想未來會不會真是威爾斯先生在他的科幻小說《時間機器》中描述的那樣,人類最終進化成了兩個畸形對立的種族。”

在1895年就發表的《時間機器》一書中,主角穿越到了80萬年後,發現人類進化成了兩個種族:地上的埃洛尹族都是傻子;地下的莫洛克族則是長著白毛的怪物。

怪物們豢養著地上的埃洛尹族,並且以他們為食物。

地下的莫洛克族其實是舊時代的勞工,他們因為終日不見陽光,進化成了白毛怪物,強壯、狡詐而且殘忍。

而地上的埃洛尹族則是過去的統治階級,因為習慣了坐享其成,不事勞作,所以身體孱弱、智力衰退。

小說中並沒有像後來翻拍的電影一樣出現什麼滅世災難,畢竟威爾斯的時代連連核裂變是什麼都不知道,單純是因為兩級分化改變了人類。

這種設定完全可以看出作者威爾斯對時代的思考,緊扣住了兩個社會大主題:進化論和階級的對立。

很明顯,威爾斯這本書同樣是軟科幻,他著重思考了科技進步可能帶來的社會問題。

書中的故事也是主角穿越到80萬年後,又回來,參加朋友聚會時口述的。

這種寫法完全可以理解,因為科幻小說的時代性很強,人類對未來的思考基本都是基於已經理解的現有知識。

1960年代和2002年拍攝的兩版《時間機器》便十分典型:60年代的那一版提到了核戰爭;2002年的電影則加入了星際開發、星際災難。

2002版電影中,主角先來到了2030年,第一眼看到了“future is now”的廣告語,然後第二眼就看到了共享單車,作為科技發展的標誌。

可實際上,不出二十年,共享單車在中國已經遍地開花,甚至都完成了一次產業大洗牌,還有不少人連押金都沒退回來……

所以威爾斯寫“軟科幻”作品的處理方式是非常巧妙的。

李諭說:“科技是人類發明的,而人類的內心,用我們中國話說,是人之初,性本善。科技誠然是雙刃劍,但它好的一面明顯更加光芒萬丈。科技不會犯錯,犯錯的永遠是人。歷史已經一遍一遍證明,人類唯一記住的教訓就是記不住教訓。”

威爾斯道:“先生還是一位哲學家。”

李諭知道再說下去話題就太沉重了,於是針對其作品說道:“威爾斯先生在書中提到除了三維世界,時間是第四維,更是一種偉大的物理哲學思想。”

威爾斯僅僅將它作為了寫作的一個點子,但的確有點前瞻。

李諭繼續說:“提到未來,就離不開時間這個話題,我正好想到了一個非常有趣的故事,不知道各位有沒有興趣聽一下?”

主持人哈代說:“當然有興趣,文化沙龍本來就沒有約束,如果有吸引人的故事,將是最好的沙龍。”

李諭說:“好的,我就講一個關於時間穿梭的故事。”

李諭接著講了《大話西遊》的梗概。

當年這部作品剛剛上映的時候票房非常慘澹,就是因為太超前,裡面的時間線和尋常的電影並不相同,時間穿梭的作用非常明顯。

整個故事圍繞的是愛情,而因為時間寶盒的穿梭,變成了一個披著喜劇外衣的悲劇故事。

至尊寶愛的是白晶晶,白晶晶愛的是齊天大聖,齊天大聖愛的是紫霞仙子,紫霞仙子愛的又是至尊寶。看似是同一個人,實際上已經隔了500年。

這個故事結構可太精彩了,頓時在場所有人都聽得入了迷。

當李諭說完最後一句:“黃昏,城樓上的夕陽武士和紫衣女子看著遠去的齊天大聖說道,你看,那個人好像一條狗。”

呂碧城、莉莉安、伍爾芙三個女人已經哭得稀里嘩啦。

“原來那個女孩子在我心裡留下了一滴眼淚,我完全可以感受到當時她是多麼地傷心!”伍爾芙用手帕擦著眼淚,重複著這句話,“東方的神仙竟然這麼有人情味,這是我今年聽過最好的一個故事!”

哈代倒是聽出了一些其他味道:“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好有東方韻味的故事!真心希望先生把它仔細寫出來,我想很多人會非常喜歡。”

李諭笑道:“大家聽一下就好,故事是虛構的,如有雷同,純屬巧合。”

李諭可不敢把大話西遊寫出來,1990年代都無法接受的設定,更別提現在,除非把裡面的西遊元素去掉。不過如果去掉西遊元素,這部作品將大打折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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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諭講的時間有點久,今天的沙龍時間到此結束。

哈代很滿意:“今後只要先生有時間,一定再邀請您到來,好為我們帶來一個個精彩的故事。”

李諭同他握手告別:“承蒙大家喜歡。”

李諭雖然國學修養很一般,但看過的電影不少,腦子裡經典橋段數不勝數,參加這種文化沙龍成為焦點看來也不是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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