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人見到飛艇的資料真是興奮了,他們還從來沒有見過這麼“高科技”的技術材料。

東京帝國大學組織工程師徹夜研究,但很快就發現自己遇到的全是問題,因為裡面涉及的東西在他們看來也像天書。

此事甚至驚動了軍部,陸軍的總參謀山縣有朋親自找到了貴族院議長近衛篤麿,詳細瞭解技術對戰爭的影響以及關於李諭的情況。

貴族院這個詞對大部分人比較陌生,是日本獨創的,就是天皇任命的一些皇族、華族(貴族)、或者高額納稅人、學者什麼的。也不一定必須是貴族。

大體上可以當作後來的參議院。反正貴族院議長挺有話語權的。

近衛篤麿是個中國通,肯定瞭解李諭,在聽了東京帝國大學教授們的介紹後,認為啟動預桉進行飛艇研究的確是個好的課題。

但近衛篤麿還是問了長岡教授一個關鍵問題:“如果進行研發,需要投入的資金大概有多少?”

長岡半太郎說:“恐怕會耗費百萬乃至千萬日元。”

此時的日元還挺值錢,3日元差不多就是一個銀圓。

而且長岡僅僅是保守估計。

這是個大數字,甲午戰爭後《馬關條約》的賠款,用於教育基金的資金僅僅1000萬日元左右。

陸軍在日本國內,相比海軍並不那麼受待見,資金上不太富裕。

而且日本的金融能力比法國、英國、美國又差了太多,沒有什麼舉債能力,只能真金白銀砸。

更不像德國、美國有強大的工業,可以透過工業創造大量財富。

近衛篤麿頭感覺很重,“如此巨大的開銷,恐怕帝國難以承受。”

長岡半太郎說:“本人自然知道,但我們過往即便獲取這些技術資料都需要花費巨大的人力物力,如今輕而易舉到手,仍不進行研究,恐怕更加浪費。”

近衛篤麿看不懂裡面複雜的公式,於是問道:“此檔案貨真價實?”

長岡教授說:“來自李諭手中,他可是當今天下最好的物理學者之一,絕不會出錯。並且有不少資料獲得了德意志國專利,更不會有假。”

長岡教授現在拿李諭當物理之神,佩服得很。

近衛篤麿問山縣有朋:“山縣總參謀長,您覺得哪?”

山縣有朋說:“從前線看,單單是觀測用的繫留氣球就取得了不錯的戰果,如果能夠擁有空天技術,肯定收穫大於損失。”

日本人十分愛算賬,也愛賭,聽了山縣有朋的話,近衛篤麿看著眼前的檔案手癢難耐:“德國人一向擁有最好的技術,如果我們也能擁有硬質飛艇,天皇肯定會非常喜歡。”

硬質飛艇的造價遠遠大於軟殼飛艇,安全係數比較高,是德國人的看家本領,齊柏林飛艇能成為飛艇代名詞,就是這個原因。

李諭這招“拋磚引玉”還真的管用,自己也是想起當時美國騙子用發動機技術騙北洋的伎倆。

這種最高明的騙術真的好使。

關鍵李諭目前拿出來的都是真東西,一點假都沒摻,擺明了就是要讓你上鉤,而且願者上鉤。

近衛篤麿咳嗽了幾聲,說道:“我會向天皇稟報此事。”

“近衛大人多多注意身體。”山縣有朋和長岡教授起身告退。

兩人走後,近衛篤麿找來李諭身邊的近衛昭雪,問起了飛艇的事情。

近衛昭雪回道:“大人,李諭的確與德國的齊柏林伯爵有聯絡,檔案也是從德國寄過來,錯不了。”

近衛篤麿這才有點放心:“這是投入巨大的專案,不能有差池。”

近衛昭雪想了想說:“我曾經留意過新聞,歐洲多國都重視此項技術,尤其德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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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好。”近衛篤麿又使勁咳嗽了幾下,揉揉胸又揉揉腹部,似乎很痛苦。

近衛昭雪問道:“大人,您怎麼了?”

近衛篤麿說:“染上了怪病,看了醫生也說不出是怎麼回事。”

近衛昭雪說:“要不要請幾個西洋醫生?”

近衛篤麿搖搖頭:“請過了,沒什麼用。你先回去吧,多多關注李諭的情況,不要忘了你的使命。”

近衛篤麿得的是細菌引起的傳染病,只有青黴素可以治。換句話說,現在是絕症。

近衛昭雪只好說:“昭雪明白!大人務必保重身體。”

近衛昭雪是真的希望他好好活著,因為自己還指著他讓自己這個遠支晉升哪。

近衛篤麿把飛艇的情況上報,天皇的確感興趣,議會雖然覺得預算過大,但最終同意先試一下,看情況再追加投入。

長岡教授高興地找到李諭:“李諭先生,您果然是懂得團結的,我們就應當聯合起來!”

長岡教授倒不是軍國主義者,日本侵華時期,他大力反對過奴化教育,可惜那時日本絕大多數都是極端右翼勢力,長岡等學者人微言輕,根本左右不了在歪路上已經剎不住車的日本。

但包括他在內的很多人是真的覺得黃種人要實現“下克上”,贏下白種人,來一遭“黃克白”。

長岡教授認為李諭是在幫日本,實際上李諭此時已經有點腹黑了。

長岡興致勃勃地與李諭探討了一些技術細節,卻在理論環節就卡住了。

李諭立刻打氣說:“科技的研發,就是需要持續的投入,不然怎麼達到德國飛艇的水準。”

長岡其實根本不用李諭打氣,信心滿滿:“東京帝國大學以及京都帝國大學會儘快選派學員送往德國留學,專門學習飛艇技術。”

李諭說:“祝你們好運!”

嘿嘿,這可不是什麼容易事。

就算他們攻克了德國的技術,還有美國那邊的巨大花費。

因為飛艇還有個關鍵技術握在美國人手裡:氦氣的製備。

飛艇最大的安全隱患說白了就是裡面滿滿的氫氣,簡直就像揹著個巨大的炸藥包。如果改用惰性氣體氦氣,安全係數提升的不是一星半點。

不過氦氣製備是美國獨攬的技術。

後來美國甚至對德國開始了制裁,限制對德出口氦氣。興登堡號不得不改用氫氣,才導致了那場著名的空難。

但就算是能買到,氦氣的價格也高得離譜。

此時,溥倫等出訪美國的大隊人馬也到達了橫濱,李諭的人與他們會合,踏上了前往美國的輪船。

北太平洋風平浪靜,李諭在船上甚至做了不少實驗的設計與策劃,自己心裡有個大專案。他現在是發現了,不多做點準備,實驗壓根沒法做,必須要先搞定很多現在還沒有的試驗設備。

輪船到達加利福尼亞後,轉由火車去往聖路易斯。

這座城市位於密蘇里州,目前是美國排名前十的大城市,因為它是密西西比河三大樞紐之一:北邊五大湖畔的芝加哥、中間支流彙集地聖路易斯、南部入海口的新奧爾良。

但是這座城市後來衰落了,名氣還沒有底特律大,知道的人壓根沒幾個。

該城有個大學,叫做聖路易斯華盛頓大學,一度被認為是野雞大學……

因為掛“華盛頓”這麼個名字,竟然不在華盛頓,前面“聖路易斯”聽起來又像個小地方。

但此時它因為世博會以及奧運會,儼然成了全美最耀眼的一座城。

後世申辦奧運會往往會連續幾屆才成功,目前世博會就很像。聖路易斯十年前申辦過世博會,不過因為旅館不足被駁回。

於是聖路易斯這次有了宏大計劃,大手筆投資了1500萬美元搞世博會。

這個資金同樣為了紀念100年前的購地。

大概1803年左右,美國從法國拿破崙手裡用1500萬美元購買了路易斯安那,一塊面積高達210多萬平方公裡的廣袤土地。

簡直贏麻了,讓美國的領土一夜之間翻了一倍。

於是乎今年舉辦的世博會,就用1500萬美元紀念從法國購買路易斯安娜100週年。

不知道法國看到之後作何感想。

這1500萬美元中,三分之一甚至是市民自發募捐籌資得到。

由於會場可能不夠,聖路易斯市同時徵調了華盛頓大學,拿出75萬美元租下整個校園,順手當成了展覽專案之一:“模範大學”。

到達會場後,大部分人員立刻去忙著營建“中國村”,好在有雷獻彩的燙樣,過程不會花費太久。

楊小樓的戲班同樣要搭建戲臺,大家夥都忙得不可開交。

由於溥倫算是清廷官方派出的代表,所以清朝駐美國大使梁誠親自來到了聖路易斯迎接。

溥倫初來乍到,很是新奇,讓梁誠帶他到了比較有特色的美式咖啡館。李諭也被叫了過去。

梁誠道:“貝子爺,您嚐嚐這款正宗的咖啡。”

溥倫以前沒喝過,雖然有點苦,但還是感覺很有趣,他說道:“梁公使,在美利堅國看來你生活得蠻不錯嘛。”

梁誠道:“貝子爺說笑了,都是為朝廷做事。”

李諭想起庚子賠款的事情,問道:“梁公使,款項批下來了嗎?”

梁誠高興道:“國會已經透過了!這次你們回國時,應該就會有美國的外交人員一同前往京城,辦理款項的接收以及使用。”

李諭也很高興:“太好了!梁公使真是辦了一件利國利民的大好事!”

溥倫還不是很瞭解美國教育的水平,但見到列強把吞肚子裡的錢吐出來大感吃驚:“公使真乃神人也!”

梁誠笑道:“不過是一點斡旋,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再加上帝師的幫助,才能做到。況且對於美國來說,一千多萬美元算不上什麼太大的數目,關鍵他們也沒有真的拿出一分錢嘛。”

李諭並沒有同他們繼續喝咖啡,叫上張伯苓去看看旁邊的奧運會場。

可惜沒有什麼大體育館,相比熱鬧非凡的世博會,視覺衝擊力很小。

但張伯苓依然興致勃勃,更關鍵的是,他們碰到了一個傳說中的人物:奧運會之父顧拜旦。

歷史上顧拜旦並沒有到場參與1904年的奧運會。

但按照規定與傳統,奧委會主席與舉辦國最高首領是應該出席奧運會的。

或許是聽說了神秘的東方古國應邀參加,才讓顧拜旦有興趣來看一下,因為他的目標是把奧運會推廣到世界的每一個角落。

“一看你們就是清國人的樣子!”顧拜旦走過來興奮道。

張伯苓並不認識他,但李諭卻在教科書上看過顧拜旦的照片:“您是顧拜旦先生?”

顧拜旦笑道:“正是!”

顧拜旦此時正值盛年,只有40歲冒頭,精神狀態非常好,不斷為奧運會積極奔走。

李諭與張伯苓高興地與他握了握手:“本人李諭,這位是張伯苓先生。”

“哦?還見到了聲名遠播的科學巨人,太榮幸了!”顧拜旦說,“貴國的人物我知道的不多,但閣下絕對是其中之一。”

李諭笑道:“您的大名我也知道。”

顧拜旦感慨道:“我曾經在第一屆希臘奧運會時,就聯合希臘王儲給貴國宰相李鴻章寫過一封信,希望貴國能夠參加奧運會,可惜被拒絕了。如果沒有世界上人口最多的國家參與,奧運會失色太多。”

李諭說:“或許當時李中堂,哦,李宰相正因為簽訂馬關條約一事傷心,沒有放在心上。”

當年的情況實際上要複雜得多,顧拜旦也大體瞭解:“今天你們能夠到來,已經讓我異常欣慰。”

顧拜旦蠻不容易的,二十世紀初的國際形勢完全稱得上“波譎雲詭”一詞,各國心裡的小算盤太多了,能撮合起一場國際間的體育盛會著實艱難。甚至第一屆希臘運動會還是靠說動一名希臘富商出錢才搞起來。

張伯苓道:“只可惜我們準備太不充足,僅僅是幾名臨時的運動員。”

顧拜旦並不當回事:“能來參與最重要!團結、友好、和平,是我的口號與宗旨。”

李諭嘆道:“您的這三個詞語,可是當今世界最難做到的三個詞語。”

“願景總歸要有!”顧拜旦說,“對了,你們有沒有帶來旗幟?”

張伯苓說:“有大清的龍旗。”

顧拜旦說:“可以,你們儘快交給我一幅,我為你們掛到會場上。”

李諭和張伯苓找來旗幟,與顧拜旦一同前往了國際奧委會在聖路易斯的辦公室辦理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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