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諭給愛因斯坦先回了一封簡短的電報:

“尊敬的愛因斯坦先生,得悉您的掛念甚為高興。我會靜待您的信件,但我即便不看,也相信絕對是正確,因為光肯定有粒子屬性,不然我不會做單光子試驗。而您同樣不用苦惱於現在的專利員身份,或者沒有其他物理學教授關注,因為尼采說過,是金子早晚都會發光的,您是真正優秀的物理學家!”

由於是發到公用電報局,所以第二天愛因斯坦下班後親自來到電報局才看到了李諭的電報。

“哦,天哪,他竟然這麼看重我!”愛因斯坦略顯驚訝,“竟然對我使用敬語,並且說我是真正優秀的物理學家。”

愛因斯坦的妻子米列娃說:“在我心中,你也是一名優秀的物理學家。”

愛因斯坦鬥志燃起:“這段時間我需要儘可能補足一下讀大學時落下的數學了!真是後悔當初總翹數學課,沒想到數學竟然成了我研究物理學的最大阻撓。”

“過去閔可夫斯基教授就警告過你,但你從沒聽進去,”米列娃說,“但我可以幫你。”

米列娃也是瑞士聯邦理工大學的,和愛因斯坦是同學,目前數學水平甚至在愛因斯坦之上。

愛因斯坦說:“週末我要泡在圖書館,還要好好練練書法。我寫字太難看,恐怕審稿人會不愉快。”

現在他考慮的還很多,之後成名了,隨便寫點東西雜誌社都能高興死!

寫的字難看?那是我們編輯社不懂書法!您老隨便寫,寫在餐巾紙上我們也得儲存好,認不出來是我們的問題!

米列娃說:“如果要練書法,正好之前的好多草稿紙我都有留著,另外可以買一支更好用的鋼筆。”

愛因斯坦非常高興:“米列娃,你真是太好了!”

不過愛因斯坦的確是真心有意補習一下數學,理論物理研究對數學要求太高了。他沒有別的途徑,因為搞的太前沿,根本做不了試驗,只能進行所謂的思維試驗,然後透過嚴謹的數學推導。

沒有試驗左助的情況下,要是數學上還有漏洞,不就成了廢紙。

——

另一邊,遠在京城的李諭同時給聖彼得堡科學院發去了電報,有一些問題需要數學家李雅普諾夫來解決,主要是關於混沌理論中的一些數學模型。

正好李雅普諾夫如今對混沌理論非常上心,大部分時間都用在對混沌理論的細節完善。

他給李諭回了一封電報:“我會將最近的一些數學成果寄到京城,但考慮到西伯利亞大鐵路如今無法民用,可能信件到先生處需要很久。另外,本人對遠東的戰事深表遺憾。”

李諭馬不停蹄,繼續給普朗克發去電報:

“普朗克先生,現在已經又有人對量子理論非常感興趣,本人與其進行過交流,許多觀點非常先進,您可以留意一下。”

普朗克其實對量子理論一直非常低調,歷史上他對此隱藏了非常非常久,如果沒有李諭,他現在根本不願意主動提及。

看到李諭的電報,普朗克隨即回道:“有機會的話,我會關注,但前提是對方要看懂你寫的關於黑體輻射公式的數學推導過程。還有,我知道你知道我想說什麼。”

李諭看到電報,普朗克的要求還不低,看來愛因斯坦先生的確需要好好提升一下數學。至於他後面提到的,自然是星戰系列的番外篇……

雖然自家有了電報機,不過發電報依然花了不少錢。

鳳鈴看李諭隨手就發了三封,市場價是20銀元,自家發只需要10銀元,再加上郵寄到歐洲需要10個銀元,今天的通訊支出就達到了20銀元。

在鳳鈴他們看來是非常難以理解的:“先生,20個銀元能買好多東西,夠一大家子吃很久,您可別忘了還有不少學生。”

“都是正常支出,這些可少不了。”李諭笑道。

然後他去看了看虞和欽對味精、肥皂的研製狀況。

幾個月下來,虞和欽有了很大的進展。

虞和欽說:“先生,你給的方向簡直太正確,我已經可以利用麵筋及大豆粕水解製得味精。但如果進行工廠生產,恐怕會需要不少勞動力,而且裝置需要耐酸才行。”

李諭說:“到時候多招工就是。而且我正好在美國時研製出了一種材料,可以耐腐蝕,叫做不鏽鋼,正好可以用來製造味精加工裝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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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耐腐蝕?”虞和欽訝道。

李諭拿出一些不鏽鋼製品:“就是它們。”

虞和欽在實驗室擺弄了一會兒後說:“先生,我第一次見這麼神奇的鋼鐵。”

李諭說:“所以說我們很有優勢,到時候賺日本人的錢,豈不快哉。”

虞和欽太感興趣了:“我會儘快配合製造出加工儀器!”

有宋嘉樹運過來的裝置,改進的難度小不少,況且還有從美國帶來的熟練工人以及天津機器制造局的工人。

李諭又問道:“肥皂哪?”

虞和欽自信道:“肥皂就簡單多了!我不僅整理好了生產流程和工藝,甚至分出了兩套方案,可以分別生產便宜的皂液和貴的肥皂。”

李諭讚許道:“你果然懂生活,看來打小做過不少家務活。”

虞和欽說:“只是,對於您在離開前提到的塑料袋子,我一直湖裡湖塗。”

李諭說:“此事不著急,你今後去國外留學時多多學一下便是。”

虞和欽的成績已經讓李諭喜出望外。

丁德山的泡麵同樣搞得順風順水,畢竟他做過上萬碗麵。

泡麵的炸制不是難事,關鍵在於料包。

丁德山給李諭看他的成功:“按照老爺您的要求我加工了秘製醬料,另外添入了虞先生給的味精,還有鹽以及不少香辛料,比如五香面、茴香粉、小豆蔻等。”

李諭點點頭,想想說:“可以再加入一個酸菜包。”

“酸菜?”丁德山沒試過,“這樣味道會不會太重?”

李諭說:“沒問題,前期肯定都是軍方或者遠足的商人購買,味重一點他們更喜歡。”

鳳鈴說:“聽先生的!”

基本上這些產品都可以進入試生產。

李諭帶著眾多華工來到了廠區,這裡已經建好了宿舍,條件還不錯。這段時間大家就先幫著廠區建設。

畢竟已經臨近年關,不少人準備回去過年。

從上海過來的學生都是出自有錢人家,並不缺一張船票錢,所以基本都要回去。

李諭本來以為虞和欽也要走,但沒想到他竟堅持留下繼續生產,李諭有點不好意思:“回家過個年不會耽誤太多事。”

虞和欽堅決道:“我現在隻身一人,回不回去沒有什麼大不了。就算走了,我心中也放不下這些實驗成果。”

虞和欽不走可以理解,李諭沒想到近衛昭雪也要留下。

不走就不走吧。

李諭安排王伯、趙謙和鳳鈴採買了非常多年貨,給的預算很足,出手就是一千兩。

鳳鈴從來沒經手過這麼多錢:“先生,是不是有點太多?”

李諭說:“反正整個正月裡大家夥都要有肉吃!就照著最好的來!”

鳳鈴又問道:“先生,您要不要去看看大奶……哦,看看碧城姑娘?她要回天津嗎?”

李諭感覺有必要去問一下,但還沒來得及出門,俄國大使雷薩爾親自找上了自己。

“帝師先生!”雷薩爾說,“冒昧造訪,還望原諒。”

李諭只好說:“大使請進。”

他不得不邀請,因為一同來的還有載振。

雷薩爾肯定就是從載振那得知自己住處。

李諭讓王伯馬上沏好茶,然後問道:“大使今日來有何事?”

雷薩爾說:“如今我們與日本國戰事吃緊,我收到從軍方發來的資訊,亟需您的無線電裝置。”

目前全國都在支援日本,雷薩爾一定是給載振做了不少工作。

不過李諭是真沒想到載振會幫這個忙。

此前說過,按照分析,讓日本慘勝是最優解。

因為俄國如果贏了,東北真的很可能就收不回來。

而日本慘勝的話,以目前日本的國力,就算在合約上得到了俄國在東三省的好處,也根本無力佔領。

這樣清廷才能坐收漁翁之利,在實質上收回東三省。

雖然清廷上百年來已經幾乎放棄對東北的經營,但起碼能夠給張作霖等梟雄成長空間。

張作霖好好活著的話,日本不會輕易得到東北的。

雷薩爾見李諭沒有說話,手戳了一下載振。

載振會意,說:“帝師,不過是商業上的合作,而且雷薩爾大使同意可以三倍的價格購買。”

三倍價格,也就是一臺無線電裝置就3.6萬銀元。

看來俄國人是真的有點著急,極有可能是新任太平洋艦隊司令馬卡洛夫聽了李諭的建議。

有過兩次接觸,馬卡洛夫對李諭極為看重及相信。

李諭可以不賣俄國大使面子,但載振施壓就沒辦法了,而且現在日本軍方已經有了無線電裝置,俄國再獲得無線電裝置就可以正面對抗。必須讓日本贏得極為艱苦才行。

李諭輕嘆一聲,說道:“好吧,我可以為你們提供三臺。”

和此前給日本的數量保持一致。

雷薩爾欣喜道:“太好了!三臺能解燃眉之急。”

載振似乎也舒了一口氣。

李諭可以確信,他肯定吃了俄國人的銀子,而且說不定比三臺裝置的價格還要高。

慶親王這父子倆啊!真是有錢就拿!

一點原則都沒有,或者心中原則正是有錢就行!

雷薩爾立刻開出了支票,來自華俄道勝銀行。

這家銀行是俄國人和法國人一起開的,5/8的資金由法國募集,其餘由沙俄募集。雖然資金法國居多,但支配權掌握在俄國手中。

法國人自從在金融上吃到大甜頭後,現在挺喜歡四處投資、放貸、搞金融。

不過他們和李諭在美國上市時的情況一樣,只管賺錢,不管公司的控制。

這就導致法國的熱錢在全世界都不少,畢竟人家給錢還不干涉你的所有權。

一直到一戰前,法國光吃利息都能過得很滋潤。

華俄道勝銀行在國內已經有了十來家分行或者代理處,京城、天津、上海都有。

李諭接過這張10.8萬銀元的支票,似乎看到了支票後的腥風血雨、屍山血海。

雷薩爾突然問道:“帝師,您覺得我們有多少勝算?”

李諭沒想到他會問出這句話,而且他竟然沒有覺得自己國家必勝,而是問出了“多少勝算”。

李諭說:“我不過是一個搞學術的,軍事上的事情並不懂。”

雷薩爾說:“在數學上的推測哪?我聽說拿破崙出征時,會帶著幾名數學家。”

李諭苦笑:“或許他是喜歡數學,但數學對於戰爭勝利,能有多少關係。”

雷薩爾竟然又說:“但我聽說過先生寫過一本博弈論,講的就是雙方對抗的理論,所以我想您是有研究的,畢竟數學是上帝的語言。”

李諭見他多少對數學有點尊重,想了想說:“我不知道你有沒有仔細看過,但書中提到過幾種模型,比如膽小鬼博弈,更加適用於開戰前。”

雷薩爾說:“我們俄國人可不是膽小鬼!”

李諭說:“膽小鬼博弈裡,誰能偽裝死磕到底,誰就可以獲得最大受益者。但前提是對方是理智的、並且可以有效獲取對方偽裝死磕到底的資訊。”

雷薩爾說:“偽裝?我們不需要偽裝!”

李諭說:“戰爭已經打起來,肯定會死磕到底,所以說我無能為力。或許……將來的談判中會用上。”

雷薩爾說:“我們不會與小小的日本國妥協!”

李諭說:“那就靜觀事情發展。另外,我要告訴你,很多事情數學的機率與實際情況並不相同,比如賭桌上的遊戲。”

典型如炸金花(實際上應該是“詐”字),按照遊戲規則,是:

豹子>同花順>同花>順子>一對>散牌

但按照數學計算,實際上機率由低到高是:

同花順<豹子<順子<同花<一對<散牌

也就是同花順比豹子還要難抓、順子要比同花難抓。

所以賭博不是數學,更多的是心理博弈。

戰爭一旦打起來,更不是尋常博弈。

雷薩爾有點明白李諭的話,“帝師的意思,這是一場賭局?”

李諭不置可否,只重複了四個字:“死磕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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