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啟超和李諭在哥大的演講比較成功,不過哥倫比亞大學目前算是一個更多偏理工科和經管類的研究型大學,而且現在美國全民崇拜工業化,所以李諭的風頭反而更大。

校長塞斯·洛知道李諭在紐約有定點實驗室,應該會經常在紐約,所以邀請道:“李諭院士,您可不可以同意成為我校一名榮譽教授?”

李諭道:“我的年齡恐怕還不太合適。”

塞斯·洛並不在意,誰叫他現在學術成就如此高:“並不妨礙,以您的能力沒有任何不妥。”

李諭說:“我擔心沒有太多時間。”

塞斯·洛說:“先生放心,我們不會給你過多教學任務,最多一些講座而已。”

李諭想了想說:“將來我要是再有如諾貝爾物理學獎傍身,才夠資格接受你的邀請。目前最多暫且只作為客座教授吧。”

客座教授一般是臨時性的,一年期滿後還要續約。

塞斯·洛笑道:“院士先生的意思是對賭合約了,如此的話,賭注大一點才好。如果您能拿到諾獎,不僅哥大會給您榮譽教授的職位,每年還可以招收最少10名貴國留學生。”

估計是丁龍給他出了主意,李諭一下子就有點無法拒絕:“有點意思,我接受。”

實際上諾獎已經逃不出李諭手掌心,現在糾結的是諾獎評選委員會。他們剛剛以熵增定律和第三定律給李諭發了諾獎提名,緊接著李諭又搞出來一個更加炸裂的X射線衍射實驗,都不知道咋選了!

梁啟超看到李諭受歡迎程度,心中頗為開心,他知道自己受歡迎很大程度上是因為一種東方的神秘感。

而李諭受歡迎那是真的在科學上讓歐美心服口服。

離開哥大後,李諭接著又帶他去了趟底特律,參觀自己的工廠。

梁啟超看到工廠裡如火如荼的場景,以及眾多華工臉上洋溢的笑容,大為慰藉。

這裡與唐人街的情況判若兩然。

畢竟一天五美元真心不是低收入,一年1300多美元,摺合銀子就是接近700兩。

如果按照購買力換算一下,差不多相當於後世的21萬元左右。

反觀此時國內情況,普通農戶一年收入只有5~10兩左右,也就是後世的1500~3000元,絕對天壤之別。

梁啟超對李諭說:“聽聞資本家雙手沾滿鮮血,不過我看你卻不然。”

李諭說:“這句話一定程度上也對,當年歐洲佔領掠奪全世界時,屍山血海都不止。曾經美洲大陸有幾千萬原住民,現在不剩多少。”

梁啟超眼角跳了跳:“幾千萬?!”

李諭只是點了點頭。

梁啟超嘆了一口氣:“看來歐美也並非盡善盡美,鏡子背面永遠看不到是什麼。”

他轉了一圈後又問道:“將來你也會把這些產業帶回國內?”

李諭說:“必然會,商部已經給我簽發了土地。”

梁啟超只好說:“在朝廷眼皮底下辦商業不是件容易事,一定多多小心。”

李諭說:“多謝卓如兄提醒。”

梁啟超待了一整天,第二天才告辭離開。

回日本的路線當然還得是先坐火車到舊金山,然後乘坐輪船沿著太平洋北線返回日本。

從加州到日本的航程很短,最多十來天。

他照例去見了一趟康有為,進行道別。

康有為對最近梁啟超的表現比較滿意:“啟超,你的文章還是足夠犀利的,自從報紙上刊登了你的文章,如今的募捐情況大為好轉,為師對歐洲甚至都充滿期待。”

梁啟超卻說:“弟子日後會專注於在日本處理各項事務,恐怕無法前往歐洲陪同。”

如果沒有梁啟超的幫助,康有為在歐洲很難得到太多募捐,但日本的確更加重要,離不開梁啟超主持大局。

康有為也就只能拿出這麼一個得力干將,對方現在心中還存了芥蒂。

想想只好說:“有美洲的穩定募捐來源,目前應當就足夠。”

梁啟超說:“另外,弟子曾經順路去看過李諭的工廠,我觀察裡面的華工,的確樂得為其工作。李諭本人甚至還有將來回國建廠的打算,我想……”

康有為打斷他:“什麼,你去見了李諭?”

梁啟超連忙說:“弟子不過是探探虛實。”

康有為眉頭皺了皺:“為師發現你越來越愛自作主張。”

梁啟超說:“知己知彼,才能為我們的改良事業貢獻力量。而且,正如他所說,不管是改良還是革命,都離不開工業發展。”

“工業?”康有為哼了一聲,“那都是小事!你難道現在還分不清事情的輕重緩急?”

梁啟超說:“弟子知錯了,權當長長見識。”

康有為訓斥道:“希望你在日本時,堅定自己的立場。”

“弟子記下了。”

梁啟超心中嘆了一口氣,沒再過多反駁。

翌日,便登上了返回日本橫濱的輪船。

梁啟超是個一直進步的人,哪怕多次改變自己的主張,有點像個“騎牆派”,但他的確一直在進步中。

而有些人,在41歲時,其進步心智實際上已經死了。

——

另一邊的李諭,則繼續留在底特律沒著急離開,好不容易來美國,必須多搞點專利。

正好現在有條件,而且謝煜希又有一項得天獨厚的優勢。

“你想用一個鋼廠的實驗室?”謝煜希聽到李諭的請求後,詫異道。

李諭點點頭:“不行的話,有個爐子就可以。”

謝煜希琢磨了琢磨:“實驗室的話,底特律沒有,但是在匹茲堡很好找。爺爺雖然賣掉了公司,但是不少小作坊還在為我們做日常業務。”

匹茲堡是卡耐基的大本營,也是美國的“鋼鐵之都”。

當初摩根用5億美元收購了卡耐基的鋼鐵公司,遞給他支票時說:“恭喜你,成了世界上最富有的人。”

1900年左右的五億美元絕對是天文數字,老美一年的財政花銷也就差不多5億美元左右。

可想而知卡耐基是多麼富有。

如果論流動資金規模,卡耐基目前絕對算得上美國前三,或者僅次於洛克菲勒。

而摩根之所以下血本收購卡耐基鋼鐵公司,是因為現在美國行業內卷太嚴重了。

真的超級嚴重。

此前說過,美國半個世紀就修了27萬公裡鐵路,堪稱初代基建狂魔。

但19世紀老美上上下下的管理非常混亂,官方對下面的管控壓根談不上。

惡性競爭非常嚴重。

鐵路行業屬於老美重點扶持的,就像後世新能源汽車剛剛出現的時候,採取的是補貼政策:按照修的里程,修得越多,補貼越多。

這就給了很多公司薅羊毛的機會,有的鐵路明明直著走就可以,卻硬生生被修成蛇形走位。

反正半個世紀下來,美國到處鋪滿了猶如泡麵一般的鐵路。

鐵路的興盛,自然導致了上游鋼鐵行業的壯大。

甚至已經供大於求。

這屬於鴻觀層面。

在微觀層面,也就是針對具體的各個鐵路公司而言,內部管理同樣非常混亂。

當時很多公司的管理層和股東是分離的,公司的股東不參與經營,這樣就出現了很多管理層坑害股東利益的行為。

管理層會偷偷組建一家新公司,在現有鐵路旁再修建一段鐵路,跟自己任職的公司競爭。目的就是迫使股東收購這段鐵路來謀取私利。

如此的事情層出不窮。

所以摩根才想出面改變現狀。

他改變行業用的方式就是金融。

摩根對金融的理解要遠遠超過這個時代,“股權信託”就是他最早發明應用。

金融的真正力量也不在於擁有足夠多的資金,而是對於資金的連線能力。

摩根透過股權信託將分散的中小投資者股票集中起來,由摩根銀行統一行使權力,同時安插人進入董事會,牢牢控制公司,再進行合理化改革。

這一套組合拳就是所謂的“摩根化”。

摩根用這種方式成立了“托拉斯”,也就是一種壟斷組織。托拉斯不同於另一種叫做“辛迪加”的壟斷形式,托拉斯本身就是個企業,董事會擁有最高決策權。

摩根的托拉斯統一了運費、消除了重複建設、提高了管理層的水平,改變了無序競爭的狀態。

然後摩根用同樣的方式又搞了鋼鐵產業超級托拉斯。

鋼鐵和鐵路是目前美國的絕對支柱,摩根自己就控制了全美鋼鐵產量的65%!

所以摩根在美國才能有這麼高的地位。

李諭隨即拉著大家夥一起乘坐火車去往匹茲堡,謝煜希很容易就給他們找到了一處鋼廠實驗室。

由於李諭名頭很大,卡內基梅隆大學也應邀前來。

準確說現在梅隆還沒有投資,所以只能叫做卡內基技術學院。

這所學校是卡內基投資建設,開始的目的就是為了提供工業和建築行業人才,正好匹配匹茲堡工業城市地位。

李諭故意提前放出了訊息,因為他需要找點人手來幫點忙。

學院必然要賣卡耐基家族面子,派來一個叫做德拉蒙德的十分優秀的小夥子。

小夥子德拉蒙德是蘇格蘭裔,也是李諭的小迷弟,聽說李諭需要幫手,二話不說主動請纓。

李諭大體說了自己想要煉製一種“神奇鋼鐵”的初衷。

最驚訝的是謝煜希:“你要走爺爺的老路?”

李諭笑道:“不過是搞點小專利罷了。”

“你竟然懂冶煉?”發問的近衛昭雪。

李諭撓撓頭:“應該說懂配方,具體的冶煉還得靠工廠的工人以及我們這位新來的小夥子。”

鋼廠裡的實驗材料應有盡有,但李諭需要的除了常規的鐵與碳,只需要一些鉻便足夠。這些東西都不難得到。

一聽鉻就知道了,李諭想發明的是不鏽鋼。

實際上不鏽鋼的工藝很簡單,只需要在鍊鋼時加入鉻就行。有這麼強大的鋼廠實驗室,甚至都不需要太多次數就可以試驗成功。

後世產生各種複雜的其他不鏽鋼種類,比如摻入了鎳、鈦之類的,但目前用不到。

僅僅生產出耐腐蝕又光潔亮麗的普通不鏽鋼就足夠。

李諭知道的是大體配方,具體的冶煉過程由工廠的工人和德拉蒙德實操。

——對他們來說幾乎就是日常工作。

幾十次的試驗後,就得到了較為合適的配比。

李諭從國內帶來的幾名學生同樣全程觀摩參與。

最終謝煜希看著眼前鋥光瓦亮的鐵疙瘩說道:“就是這個?”

李諭說:“差不多了,你們千萬別小看它,它不同於其他的鋼材,能夠耐腐蝕,並且不會生鏽,所以我稱其為不鏽鋼。”

“真有這麼厲害?”近衛昭雪說,“那麼它豈不可以用在各種戶外,或者,軍事上?”

實際上不鏽鋼專案最初立項,就是一戰時期英國想要研製一種耐腐蝕的鋼材,以用於製造槍膛。

但李諭並不想摻和進軍工行業,說道:“很可惜,不能用在軍事上。因為這種新材料雖然耐腐蝕,卻並不耐磨。”

近衛昭雪略感失望:“那它能做什麼?”

李諭得意道:“用處大了!它可以用於製造餐具,並且在建築行業也大有用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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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餐具?”

眾人全都很吃驚。

李諭叫過來德拉蒙德:“你去買一些刀叉模具,還有水果刀、臉盆等。”

德拉蒙德很快就買來,有了材料和工具,壓模很容易。

沒多久,他們就造出了光彩照人的刀叉、勺子、臉盆、水果刀等等。

李諭等國人並不用刀叉,但美國人看到可就太高興了,這東西市場比拉鍊、膨脹螺絲還要大。

將來建築行業開啟市場後,更不用擔心銷量。

謝煜希笑道:“難道以後要重操舊業?”

李諭說:“可以自己生產,當然也可以賣專利,它的價值大多了,必須要好好估值。”

謝煜希說:“我突然感覺紐約的實驗室已經滿足不了你。”

李諭問道:“為什麼這麼說?”

“因為你橫跨的行業太多,簡直無法猜度。”謝煜希說。

李諭說:“總之,又要拜託你申請專利了。”

謝煜希已經習慣,甚至美國專利局都把她當成了常客。

蘇格蘭小夥德拉蒙德渴望道:“李諭先生,我今後能不能跟隨你,進入你的公司?我不僅懂冶煉,還懂得許多其他工業門類生產。”

小夥看起來很實誠,李諭需要的就是這種剛畢業白紙一樣的人,比較好培養。而且讓鄒周自己管生產實在太累,今後還打算讓他走上管理崗位,於是說:“可以,不過初創公司,可是很辛苦的。”

德拉蒙德高興道:“能跟隨您,我就心滿意足了。”

看來以自己的名頭,招人的確容易。

謝煜希等人也看得出這項叫做“不鏽鋼”的技術市場廣闊,只不過近衛昭雪卻在悄悄犯滴咕。

這段時間的相處,很明顯李諭的學術能力驚人,他似乎可以做到很多事情,腦袋裡也藏著數不盡的知識。

得想辦法挖掘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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