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殺的人,實在是太多了!

如今這個時代,就不是能讓人正常過日子的時代。

賀今朝對於李定國的言論,在心中忍不住嘆息一聲。

大概只有少年人心中的那股子蕩盡天下不平事,才會越發的徹底、真摯。

雖然自己也算不上年紀大,可這些年的征戰以及治理地方,讓賀今朝在某些時候總得權衡利弊,變得不是那麼的純粹。

“好!”

賀今朝先是出聲,然後才重重的捏了捏李定國的肩膀:

“到時候狗官軍若是不入川援救重慶,那就由你主攻此地,定要殺光那些欺壓百姓的官紳以及他們的走狗。”

“多謝大帥。”

李定國討要到了圍攻重慶的任務,他覺得自己的這番心血以及付出都沒有白費。

“那我就等著看那群狗官軍什麼時候來。”

“嗯。”

賀今朝頷首,叫自己的外甥去外面巡邏。

因為四川各州府沒有用賀今朝傳檄而定,皆是主動投降,投降的太快。

賀今朝徹底佔據三省後,得知訊息的崇禎終於坐不住了,開始下發罪己詔鼓舞人心。

朕憑藉微薄的德行,繼承大統,是想要給天下新面貌,讓大明重歸舊時的穩定。

但朕重用了不該用的人,導致胡人猖獗,流寇造反。

建州本就是我大明的附屬蠻夷,流寇造反者也盡是本朝的百姓。

就因為文韜武略的人才沒有被朕任用,被誇誇其談,狡詐的人身居高位,才導致了胡人三次闖入,流寇造反數年。

京師白白暴露在外,黎民百姓顛沛流離,國庫裡的錢財貴乏以至於不能呼叫,民間凋敝,賑災錢糧也無法下發。

深夜裡,朕憂心的常常睡不著覺。

朕本想練兵籌餉,勒令他們限時完成,但沒想到各位大臣失算,再次導致流寇猖獗,我朝中大將被小丑賀今朝羞辱。

如今四川地方生靈塗炭,遭到錘匪的蹂躪,朕非常痛心,若不儘快剿滅錘匪,大明何時才能休養生息?

於是朕再次準備多多的糧餉,再次調遣強勁的兵馬,立即拯救四川,在此一舉了。

朕很掛念將士們風餐露宿,掛念他們會喝冰水吃著粗糧,掛念他們披堅執銳,衝鋒陷陣。

所以朕不住華美的宮殿,減免膳食,撤銷奏樂,穿青衣來顯示朕願與將士們同甘共苦的意思,直到錘匪被蕩平。

爾等要把朕的心意傳達給軍中將士,大力殲滅強敵,即使這夥賊人很多,但真正的賊人極少。

你們要把真正的賊人就地正法,其餘的叫他們自生自滅,要防止被埋伏,莫要孤軍深入,謹記曹文詔的例子。

更不要貪戀他們留下的財物,放縱他們繼續逃竄。

朕已經著令戎政光祿太樸撥發十五萬兩銀子,內庫府撥發各色蟒鍛絹布二萬匹,分給各路將士。

下罪己詔,對於自負的崇禎而言,是極為痛苦的抉擇,實屬不得已為之。

他就是想要亡羊補牢。

但對於被指名道姓的建虜以及錘匪而言,根本不在乎大明皇帝放了什麼狗屁。

罪己詔能有個屁用?

如今的版本已經更新到用拳頭講道理的時代了。

儒家那套根本就不適用,屬實是自嗨局了。

黃臺吉磨刀霍霍,準備發動第四次徵明的戰事。

錘匪賀今朝則是快速消化新佔據的四川。

“主公,這便是崇禎罪己詔的內容。”

聽完吉珪的話,賀今朝忍不住搖頭大笑:

“崇禎這個狗皇帝,下個罪己詔還遮遮掩掩的,既當又立,這是罪己嗎?”

“主公諒解一些,畢竟這是人家第一次嘛。”吉珪說完之後自己都忍不住大笑。

總之一句話,責任全在“美方”。

“我還以為崇禎不知道前方將卒的事呢,沒成想他都明白。”

賀今朝的手指瞧了瞧桌子:“可十五萬兩銀子,有幾文錢能最終到了士卒的手裡?

他自己都沒有什麼鋒利的刀把子,憑什麼覺得拿不著錢的大明士卒,都得無償給他打仗啊?”

“主公,他自是以為他那個皇帝當的還是挺好的。”

“屁用沒有,我就等著黃臺吉給他一拳,叫崇禎清醒清醒,他還敢舉大兵來圍剿老子?

顧頭不顧腚的狗東西,到了現在還看不清楚局勢。”

賀今朝可不覺得黃臺吉是為了他,特意發動徵明的戰事。

就算崇禎真的接了黃臺吉的招,答應議和,你看黃臺吉會不會從此停手,就不來劫掠大明了!

雙方為了各自的利益,紛紛動刀子在大明身上割肉。

而崇禎還天真的認為自己,能夠滅殺這兩方勢力呢。

朱由檢下罪己詔的目的,動員“愛國忠軍”之士對付錘匪起義軍。

儘管他講了自己的過錯沒有任用賢才,可百姓對他這套根本就不買賬。

屬實是形勢急就引咎,形勢緩就反攻倒算。

別看罪己詔下著,但該收的賦稅一文不減。

反觀錘匪的檄文,倒是頗得百姓的認同。

“公侯皆食肉紈絝,而被帝倚為心腹,宦官悉齕糠犬豚,而借其耳目,囚獄累累,士無報國之心,橫徵暴斂,民有偕亡之恨!

今我家大帥賀今朝奉天倡義,勢要剷除皇室、舊官僚、豪強地主等惡勢力。

我錘匪對百姓施行租田法,且平買平賣,不殺不掠。”

馬有勁是投降的白桿兵。

一方面是沒臉在石柱待下去,另一方面是因為錘匪分田的誘惑。

最重要的是害怕再跟秦良玉出戰,下一次就沒有那麼幸運能活著了。

錘匪在赤水邊殺的那些白桿兵,都是他們這些投降的人給挖的坑埋的。

他就算是不當兵了,可只要全家上了戶籍就能分得田地,而且還是成都府以前那些親王郡王的田地。

儘管他還要服勞役去修路,但依舊帶著家人從石柱走出來了。

戰死的人更多,投降的也容易被鄉人指指點點。

馬有勁坐在被劃分給他一家田地的田埂上,大拇指帶著未曾擦乾淨的紅色印泥。

他母親懷裡放著一個防水的紙包,裡麵包著的是租賃十年的文書。

不遠處是與他相同的降卒全家人的歡呼。

至於他娘,正在小心翼翼捂著那紙包流淚。

他爹就是老一輩的白桿兵,跟著秦家人去遼東沒回來。

旁邊坐著的是他妹子,許了人家,幸虧那小子也被馬有勁拉著一起投降。

旁邊田地大吼大叫的就有他們一家子。

這些分得租賃田地的白桿兵,父輩們大多數都戰死戰場了,極少數傷殘得以保住性命。

至於有沒有既無傷殘,又保住性命的老卒子?

當然也有那麼幾個幸運兒。

但隨著馬祥麟或者掩護秦良玉逃跑而亡,至今一個不勝。

反倒是馬有勁覺得自己的娘早早守了寡,可不能讓自己的妹子還沒過門,也守寡。

以前他覺得投降錘匪,對不起自己的良心,對不起宣撫使的信任。

可現在看著這片肥沃的田地,以及淚中帶笑的老孃,以及呆坐的妹子,馬有勁突然就覺得自己做出了正確的選擇。

不就是給賀大帥修路嗎?

到時候農忙還能回家種田之類的,這小日子不就好起來嗎?

雖然宣撫使她是個好人,但好人給不了自己全家好日子的未來。

先前馬有勁等人還在擔心錘匪會對他們這些降卒多有虐待,畢竟再跑回石柱,那更是沒有臉面了。

萬萬沒想到,會是全新生活的開始。

“當家的,吃飯了。”

馬有勁的三個婆娘帶著幾個孩子到了地頭高喊一句。

沒錯,石柱這些年死的男人太多了,只要男子成丁後,便會娶寡居的女人以及黃花閨女。

秦良玉並沒有要求守寡的女人不許再嫁,反倒鼓勵她們嫁人。

“哎。”

馬有勁站起身來大笑兩聲:“娘,妹子,咱們吃飯去。”

其實他當時投降不僅僅是為了自家妹子成為望門寡,更多的也不想自己的三個婆娘再次成為寡婦。

尤其目前錘匪是按人頭丈量的土地,可不光是只給男子分田,這群投降的白桿兵可算是佔到便宜了。

其實這些女人才更感謝賀今朝,因為大多數人不再僅僅是男人的附庸。

“主公,湖廣等地傳回訊息,張獻忠得知我軍佔據四川的訊息後,並沒有立即反叛。

而是依舊老老實實的種田呢,聽說還讓別人給他講孫子兵法呢。”

聽完吉珪的話,賀今朝頷首,這些年自然是剩者為王。

能夠“剩下”賊寇頭領,除了頭腦靈活之外,都有善於學習的思維。

不管能不能學到裡子,至少面子他們都得嘗試學一學。

賀今朝搖搖頭,果然大賊頭都開始學習孫子兵法了,這是自我進修的體現。

張獻忠將來的戰事水平,將來定能往上走一個臺階。

在賀今朝看來,張獻忠的追求要比皇太極指定大清兵書教材三國演義要強上許多。

只不過三國演義有現成的戰例可以複製,而孫子兵法光透過別人講解不行,還得靠著自己悟。

“主公搖頭是什麼意思?”

“連八大王張獻忠都開始自我要求進步了,咱們也別落後。”

“主公儘管不用擔心他們。”吉珪捏著鬍鬚笑道:

“我們殺官僚地主,他們也殺,但我軍把田地分給了百姓以及廣大錘匪將士。

張獻忠分田多是給麾下軍師大將以及著甲士卒,可其餘大部分士卒手裡也沒有田地,他弄的還是大明家丁那一套。

張獻忠將來還得依仗那些地主官僚,反觀自家主公,直接消滅了這個階層,還補充了一大批忠於自己的填補權力的空缺。

不說山陝之地,單說四川租田法貫徹下去,主公想要在四川拉起幾十萬民夫幫忙運輸糧食,是絕對沒有問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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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珪沒有說打仗這種事,因為不經過訓練的士卒,上了戰場,根本就不會發揮出人多的優勢來。

因為很多統兵大將都沒有韓信的本領,吉珪相信,就算是自家主公,也沒得那個本領。

這些年跟在他身邊一路參謀,吉珪覺得也就是自家主公的外甥李定國將來能有這個能力。

高一功次之。

其餘人吉珪覺得統兵本事還不如自家主公呢。

至於其餘反賊頭目的麾下,有幾個可用人才?

倒是聽說張獻忠麾下最為倚重的樣子孫可望,自從屯田之後,冠絕諸賊,不僅能自給自足,還能有所盈餘。

其餘人同樣屯田,大多都沒這個本事。

至於李自成麾下,吉珪認為目前只有李過一人有名將的潛質,李自成本人並沒有。

吉珪不僅僅擅長相面,也有自己的研究。

不說那些有能力追上韓信腳步的大才。

單單自家主公發現、培養、選拔一批能統軍,能獨當一面軍政的人,十個手指頭都數不過來。

這麼多年以來,錘匪已經形成了一個強有力的政權,就算將來作戰某一偏師受挫,也能有別的支援。

不會形成一柱倒而大廈傾的局面。

而且培養的基層人員源源不斷,混亂是上升的階梯,給了許多人往上爬的動力和機遇。

這些人無論是於公於私,都盼著賀今朝能夠取代大明。

放在大明的體系內,哪有工匠可以去治理一方的?

再加上農民軍內部矛盾重重,自家主公成為坐寇,倒是與其餘流寇交流的機會少。

其餘人除了投降官軍或者被官軍剿滅,大多都被大賊頭給吞併了。

主公把山西、陝西、四川連成一片,就算將來戰事不利,自守也足以。

或者以待將來天下有變,兵出山西,可直搗京師。

山西東臨河北,北接大漠,是京畿之地的天然屏障。

因此“明既定都於燕,而京師之安危,常視山西之亂。”

主公佔據山西後,採取先取關中,後向北京的戰略計劃,可謂是極為正確。

至於其餘流寇,他們有這個戰略眼光以及計劃嘛?

此時的張獻忠、羅汝才之流,不過是邯鄲學步。

再加上錘匪能夠利用車營火炮等優勢,硬抗令人談之色變的建奴。

無論是野戰還是攻城、防守都不弱於人,其餘流寇有什麼可比性?

所以吉珪才會強調,諸如張獻忠等流寇,按照目前的形勢,最終都成不了什麼大氣候。

“若是真到了那個緊要時候,川中男女都得運糧啊!”

“這便是主公也給她們分田的緣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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