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巴泰盤踞在濟南城外的臨時營寨內。

此番搶掠並沒有達到應有的戰果。

別看與闖賊一戰爆率很高,俘虜了大明的眾多藩王以及宗室,還全都砍了祭旗。

但這些人早就不是有錢人了。

全都被闖賊給剝削乾淨,算是集體關押在此處。

至於北直隸周遭又被明軍率先的可持續性竭澤而漁,給燒殺搶掠一番。

因為明軍士卒充分發揮了主動能動性,既然朝廷還要收取賦稅給我們兄弟發餉錢。

莫不如咱們直接自己動手收賦稅,還省去了朝廷麻煩,以及許多中間商吃差價的過程。

明軍的搶掠手法比清軍要強上許多,屬實是連骨頭上的肉給舔乾淨了。

屁味都沒給清軍留,導致清軍只能在野外放牧,養養馬多吃草。

至於人嘛,沒啥太大的進項。

阿巴泰轉道進入山東,就指望著從李自成手裡奪食呢。

如今天氣越發的寒冷了,他覺得先前的對戰,已經讓李自成認識到誰是大小王了。

所以他才會找出被俘的闖賊頭目,讓韓文帶話回去。

如此也算是完美的執行了皇太極與大明反賊友好交流而特意囑咐之事。

而且阿巴泰認為他沒有乘勝追擊,已經非常符合雙方友好交流的局面了。

要不然就是再次攻克濟南城,擒了李自成才對。

阿巴泰已經派遣部下奔著青州府去劫掠,儘快完成劫掠目標,無論人口牲畜還是糧食,全都弄到手裡,待到來年春天在一起返回遼東。

因為孔有德曾經在登來二州作亂,那裡興許還沒有恢復過來,擄掠的價值不大。

他們早就縱兵劫掠過了。

阿巴泰對於李自成的態度並沒有多少改變。

只不過是隨軍的漢官說要挑起大明反賊之間的內鬥如何如何的,幾方綜合考慮之下,才決定在這裡等李自成幾天,迷惑他一下,然後該幹嘛幹嘛。

原闖王部將韓文左臉腫脹,被吊著下放回來。

阿巴泰聽著他囫圇的話,側頭看向一旁的翻譯。

儘管沒少跟漢官接觸,但有的詞也是聽不明白啥意思。

“大將軍,李自成答應同咱們合作了。”範永鬥這才眉開眼笑的說了一句。

以前都是他來洗白清軍劫掠的財物,換成清軍需要的物資,運到遼東。

要不是當年皇太極被賀今朝打敗,他心思縝密,返回張家口帶著自己的家人隨皇太極返回遼東,早就被賀今朝給收拾了。

都那個時候了,還有三家認為這裡是大明的地盤,不肯放棄在張家口的利益,結果落得個身死族滅。

當年賀今朝膽敢火燒張家口,對他們這些晉商就沒有留一點情面,範永鬥總覺得賀今朝是想要宰了他們,只不過是沒尋到合適的機會。

現在有範永鬥這個晉商跟在阿巴泰身邊,對於中原什麼玩意值錢,什麼玩意不值錢,一眼就能看出來。

可自從洪承疇回來之後,京師內便很難再有高官勳貴購買這些“贓物”。

這條銷贓的路線斷了,只能奔著南方商人去。

而且賀今朝不禁止走海運,運一批糧食當壓倉的前往遼東也是極好的。

因為錘匪對一些官商勾結的舊勢力的打壓,這些人對錘匪的統治並不是那麼的心甘情願。

總會有人聯絡到清廷勢力,然後通報一些訊息。

再加上投降了清廷的那幫人,才是最希望清朝能夠奪得天下的。

清廷許多人奪取大明天下的意願都沒有他們強!

大多數都想著能夠繼續破關搶掠,也用不著生產,把富庶的大明給搬回來就行。

但這次出塞,顯然讓清軍失望了。

先是搶了二茬子,肉被吃光了,湯都沒給他們留一口。

緊接著清軍進攻薊州城與白廣恩一戰,沒佔到什麼便宜,反倒死了好幾個左領、參領、護軍校尉啥的。

北直隸周遭搶也搶不到。

賀今朝控制漕運,整個大運河都被迫停擺了半年之久。

北京周遭就更沒有油水可榨了。

崇禎自己能扛過清軍撤軍前不餓死在皇宮內,就算是朱明祖宗開恩,照顧後人了。

京城內糧價一日三變當中,自然是包含了賀今朝努力的成果。

賀今朝這一招“耗南困北”大放血,一下子就把明朝最後一絲血放的差不多了。

如此行動,比清廷屢次入關搶掠放血還要嚴重。

當然相比於這兩方勢力,大明內部才是給自己放血最兇的那部分勢力。

故而造成了清軍白來滴幹活的局面。

然後阿巴泰進入山東又與闖賊對戰,一些看著油水比較厚的城池,他只能眼饞打不下來。

還有一些小城池,也是頗為堅固。

大抵是因為上一次多爾袞、嶽託等人搶掠山東屠了濟南城後,不少有遠見的地主鄉紳自掏腰包幫助大明官府建造了炮臺、造土炮,又偷偷買了西洋炮。

他們不想人財兩空。

指望著大明官府整治這些東西用來防備清軍,那還不如自己多吃幾口大餅,哄騙自己這是天上掉下來的呢。

再說明軍來了山東,禍害興許比清軍還要大呢。

沒瞧見當年登來之亂時,官軍是如何作亂地方的?

闖賊來了,他們也有利用這些東西反抗的,但是反抗的人算不上很多。

關鍵是闖王來了不納糧這個口號,實在過於蠱惑人心,他們縱然想要抵抗,也沒有多少人手可用。

再加上給闖王交了錢,就能保平安,運氣不錯還能加入闖賊的政壇。

這就很好了。

闖賊與錘匪的行為方式不一樣。

這一次清軍來了,他們把提前藏匿的西洋火炮都擺到了炮臺上,替換了自築的小土炮,搞得進攻的清軍極為難受。

怎麼大明內的反賊,總是比明軍更加難對付?

再加上山東的老百姓也害怕清軍的暴行,有了士紳的號召,於是配合各地闖賊積極守衛城池。

闖賊的號召力可比呆明要強上許多倍。

至少連地主士紳什麼的都吸引到抵抗清軍的陣營當中來了。

實在是呆明不做人太久了。

這也是小共同體的力量,而這群人又是瘋狂給大明放血的人群,自然有錢有糧來招募義勇守城,鑄造土炮之類的。

這幫人不單單是在幫助闖賊,也是在幫助自己。

男人在城頭守城受傷或者戰死,女人就得頂上去,屬實是讓清軍感受到了人民的力量。

地主武裝是明清最後的抵抗力量,而大明顯然是不會放開地方團練這一項的,到了如今這局面,他們地方多是自救。

幸虧清軍是來搶劫的,而不是非要死磕一地,死傷數百人後,便會主動撤軍,尋找另一個薄弱縣城攻打進行搶掠。

因為並不是所有當地士紳能夠配合闖賊,把周遭百姓都能組織起來抵抗清軍的。

這個王八殼子清軍敲不動,他們便換一個敲,總有能敲破的。

雖然山東是孔孟之鄉,但武德也較為充沛。

後期地方武裝反抗清軍,山東人也沒少露頭。

而且前朝在抵抗成吉思汗的時候,山東人也是打出了極高的統戰價值。

至於明軍為啥這麼爛,大抵是連官府都指揮不動地主階級了。

反觀大明政府,在清軍入侵這次戰事當中,完全充當了旁觀者。

唯一的一次勝利,也算上是流寇(白廣恩)守國門了。

然後崇禎收到的訊息便是多有捷報,要不然周延儒也不會自請督師。

甭管是不是白嫖闖賊的戰績,反正就是大明勝了。

只要我不同滿清韃子交手,那我們就立於不敗之地。

阿巴泰並沒有太多的思考,直接開口道:“他在騙我!”

範永鬥也是臉色一片,當即怒氣衝衝的指著韓文道:“你膽敢哄騙我家大將軍,把你剮了信不信?”

韓文腳一軟直接跪在地上:

“我真不敢哄騙大將軍,其實山東也沒有多少好東西,我們好不容易搞來的錢,都被賀今朝給賺走了,他才送來了過冬的棉衣和糧食。”

阿巴泰聽著範永鬥的轉述,這才頷首,走上前去,扶起韓文,重重的拍了他的肩膀:

“朋友,好好幹,大清是不會虧待你的!”

“多謝大將軍。”韓文臃腫的左臉露出笑容,背後早就冒出了熱汗。

方才真的是從鬼門關走了一遭,這幫狗韃子還挺他媽的奸詐。

阿巴泰只不過是不信任這個人,故意想要詐一詐。

待到韓文出去後,範永鬥開口道:

“大將軍我們可以直撲南直隸淮安府的海州(連雲港),在哪裡搶掠一些船隻,以及附近的富庶之地。

待到開春之後,前往登州府蓬來,裝載更多到了糧食返回遼東。

而且這條海運線,恭順王也走過,熟悉的很。”

三順王就相當於清廷內的小軍頭,獨立於八旗外,被皇太極特殊對待,也算是給投靠清廷的那些漢官立下一個榜樣。

“哼。”

阿巴泰對於孔有德很是不爽,他一個漢人都能當王,偏偏他還只是個多羅貝勒。

於是韓文便充當清闖之間的使者,合力謀求錘匪的地盤,也不知道最後誰能被做進局裡去。

一心想要多搶掠幾個讀書人,奔著曲阜去了。

如今衍聖公是孔胤植,他是過繼進入大宗,繼承爵位的。

而且已經向李自成遞交過降表,文採斐然。

可惜李自成不懂得欣賞,只是裝模作樣的點點頭,表示很高興。

如今山東因為清軍再次混亂起來,孔胤植也是十分的擔憂。

因為不斷的派人向外打探訊息,只不過還沒有什麼確切的訊息。

他甚至還派人向南直隸打探賀今朝的訊息,得知他不任用讀書人以及興許江南大獄後便不報什麼希望了。

南宗那支孔家襲翰林院五經博士孔興燫才幾歲大,自然更加無法受到賀今朝的待見。

這讓孔胤植心中升起一陣陣擔憂,這個人很奇怪,不用讀書人治理天下。

他的大女婿宋祖乙曾經擔任過山西潞城的知縣,在賀今朝攻佔晉南之前就跑路了。

或者說在高迎祥肆虐晉南的時候就離任。

宋祖乙曾經告訴他賀今朝非常憎恨讀書人,所以才會如此做。

孔胤植則是擔憂衍聖公的爵位怕是有些保不住了。

因為目前而言,錘匪的贏面很大。

賀今朝不用讀書人了,那孔家還能代表儒學來讓天下士林祭祀敬仰嗎?

縱古論今,孔家只有在元朝十餘年時間內,南北宗皆是被免去衍聖公的爵位。

賀今朝連元朝那種蠻夷都不如嗎?

這就會導致,衍聖公在大明的一切特權,都不會被新朝所承認。

如今局面過於複雜,孔胤植也不知道要如何辦,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就在他憂心家族傳承的時候,又接到家奴傳回的訊息。

說是有一股子清軍來襲,吵吵著要把孔家的所有讀書人都給擄走。

聽到這話,孔胤植不管真假,連忙叫來自己的嫡長子命令他奔著錘匪的地盤逃跑,暫且避避風頭。

他則是選擇帶著家裡人藏起來。

免得這把老骨頭被清軍給擄掠到遼東去。

作為阿巴泰的次子博洛託自是沒有隱瞞自己的戰略目的,一路上總是打聽哪裡讀書人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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俘虜的人多了,便知道了曲阜這個地方,那就得請孔子的後代走一遭唄。

這顯得他多厲害!

等他帶著人馬感到曲阜“求取真經”,發現孔家人都跑了。

再砍了幾個人的腦袋後才審問出來,孔家人都奔著錘匪的地盤跑了。

聽到這裡,博洛託鞭子都捏緊了。

“二哥,孔家人真是不識好歹,咱們把他林子給點了,孔廟都給拆了,石碑全都砸了。”

老四嶽樂正是十七八歲的年紀,更不怕事情鬧大。

當然別看他歲數小,但他兩個兒子都四五歲了,當然這倆兒子後期都沒有活過十歲。

而且此人也是主持平定三藩的統帥,畢竟那個時候,他還是皇族難得能拿得出手的帥才。

現在不過是跟在他爹他哥身邊屁嗡嗡,當個跟屁蟲。

“放屁。”博洛託舉著鞭子怒斥道:“我輩讀書人豈能做出這種有辱斯文的事情來?”

嶽樂撇撇嘴,就二哥你還他媽的自稱讀書人,我呸!

大字不識幾個,屬實是豬鼻子插大蔥,你裝什麼裝!

“可是二哥,這些人跑向錘匪的地盤去了,咱們還追捕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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