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多少樹葉的櫸樹,展現著它崢嶸的枝幹,陽光與樹枝晃動的地面上,一位少年無所事事的站在那裡,靠著略顯乾枯的樹皮。

天空萬里無雲,讓人好想睡覺。

今天是十月二十一日,文化祭的第二天。

白石澤秀今天來的不早不晚,不晚意味著沒有遲到,不早意味著鬼怪的衣服已經有同學去拿了。

“早上好倉持桑,今天是個好天氣呢。”看見遠處緩緩走來的少女的,白石澤秀伸手打了個招呼。

“早上好,白石君。”

白石澤秀發覺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倉持櫻憐在陌生人面前,經常只會抱著手臂站著,極少說話,像一隻黑天鵝,整個人散發出壓倒性的存在感,讓人不敢靠近。

至今還沒有在班級裡結交什麼朋友。

而在一入千代和小鳥遊幽子,以及因為這兩人順帶的自己和蘇我霧蓮,就完全沒有了任何氣勢,完全就是一個還沒長大的幼稚小孩。

“導演大人,昨天的勝負如何?”白石澤秀突然問道。

“比壞女人多了幾十個人!”倉持櫻憐得意的說道,“不過我這麼大度,看著她是因為時長劣勢的原因,我就不羞辱她了,放她一馬。”

好像一隻小企鵝驕傲的仰起了它的頭顱,並看著白石澤秀說:“快誇我!”

“倉持桑還是厲害的。”

“那是!”

“不過你確定一入桑她沒有反而藉機嘲諷你,這不像她啊。”白石澤秀摩挲著下巴,思考著一入千代的性格可能會做的事,

“比如說:‘櫻憐你時長是我的三分之一,結果就比我多了這麼點人,要是我的話已經羞愧到自殺了’之類的。”

倉持櫻憐目瞪口呆的看著白石澤秀,隨後有些惱怒,用手指指著還在沉吟的少年,

“你...!你是壞女人的蛔蟲壞男人吧!可惡,看到你現在我還能想起她那副嘴臉,大小姐的禮儀學過來都被狗吃了!”

倉持櫻憐抱著手臂側向了一邊。

小企鵝左搖右晃的背對著白石澤秀奔跑——大概跑十步有正常人走一步的長度。

“就是說嘛,一入桑多半會這麼做的。其次,我覺得你說‘禮儀被狗吃了’這樣不好,狗是人類最好的朋友,它不該接受這種貶義的用法,建議改成‘禮儀被狐狸吃了’。”

白石澤秀抓住了不是重點的重點。

“狐狸什麼的確實最討厭了!”倉持櫻憐對著面前的一片櫸樹落葉,狠狠的踩了上去,幫助它化作春泥更護花。

太善良了。

白石澤秀一邊也跟著她一起碾壓枯葉,一邊問道:

“沒事倉持桑,今天身為嚇人總指揮,你可以把氣全部撒在同學們身上的。到時候我第一個替你打頭陣,你叫我往東我絕不往西。”

“真的?”幼稚小孩的情緒轉變很快,一下子就被白石澤秀把注意力吸引到了今天的鬼屋指揮身上。

“當然是真的,我發誓,我白石澤秀從來不說謊。”白石澤秀伸出手掌說道。

但是自己可沒說不往南或者往北。

“好!可惜壞女人好像不怕這些,不然我讓她來玩的時候哭著回去。”倉持櫻憐憤憤的說道。

“來了來了,道具來了,大家想穿什麼自己挑吧,就個死神我要了啊,昨天穿的別的,今天想要換一個。”

班級裡的橋口丈一——喜歡嚇人的其中一個,和其他的男同學抱著一大堆道具服裝走了過來。

倉持櫻憐退後了一步,隨後又退後了幾大步,躲到白石澤秀後面。

第一步是因為這些衣服怪嚇人的,幾大步是因為帶來的道具裡,有一大堆電動或純塑膠的蛇。

“我把經費捐給他們的時候應該禁止他們買蛇的。”在白石澤秀背後探出半個頭的倉持櫻憐說道。

白石澤秀上前開始挑選衣服,可惜出現了一個問題——人太高,很多衣服根本穿不上。

白石澤秀走後,就躲在櫸樹背後的倉持櫻憐,見到穿了渾身上下只有面具合身的‘屠夫白石澤秀’,笑著輕錘著樹幹。

畢竟衣服一旦小了,就很容易顯得很‘精神’——比如說白石澤秀現在的樣子。

而且本來應該彰顯誇張血腥的屠刀,也顯的有些小了,不夠霸氣。

“這個不行。”白石澤秀也無奈的嘆了一口氣,將衣服脫下丟回了衣服堆。

挑來挑去,也就一個鬼魂服裝——一個戳了兩個洞、嘴巴區域被塗黑塗紅、渾身有著星星點點血跡的白布。

唯一的高階功能大概是它中間有個按鈕,按下去之後會發紅光。

對於一般人來說,能沒過腳踝甚至拖地的衣服,到了白石澤秀這裡,近乎整條小腿都能被看到,但好在不顯得特別‘精神’。

“大家都按照群裡的檔案指示,根據自己的角色去固定的位置吧!”

有過一天工作經歷的橋口丈一,開始帶著鬼怪們到自己的位置。

白石澤秀肩負重擔,他位於鬼屋通道的最後關卡,承擔著最後嚇人一跳的職責。

就是遺憾這塊區域沒有什麼他可以操作的機關,他只要躲在門後面一塊區域,等同學們進來之後,跟在他們後面,時不時搭個肩膀就可以了。

“倉持桑,我什麼時候準備出來,這件事就拜託你了。”白石澤秀對著耳邊的耳機說道,同時向不遠處牆壁的攝像頭揮揮手。

鬼屋現在才開始售票排隊,就算是今天第一批的受害者,也起碼要十分鐘左右,白石澤秀可沒有興趣一直乾站著,然後全神貫注等待。

“我知道了白石君,他們要到的時候我會告訴你,嘿嘿...這個人被嚇的跳的好高啊。”在對方的麥關閉之前,白石澤秀聽到了這樣的笑聲。

已經能夠想象出畫面了,倉持櫻憐坐在昨天橋本奈奈的位置上,看著眼前螢幕裡十幾個攝像頭畫面,樂呵呵等待欣賞同學們被嚇到的糗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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估計還差桶爆米花。

但這和鬼魂無關,眾所周知,鬼魂在不工作的時候,喜歡坐在地上玩手機。

白石澤秀在門後的那個獨立空間內,席地而坐拿出手機,地面為了沒有腳步聲,還覆蓋了一層海綿,別說,這坐著還挺舒服。

都知道他在今天當鬼屋的NPC,所以相關的訊息都是這個。

“寶寶狗,你今天當哪一個鬼啊,我去嚇嚇你。”一入千代。

“?我是當鬼嚇人的,不是被嚇的,怎麼,你要卸妝嚇我?”

“本狐狸天生麗質,平時我妝都不化,化了也只是錦上添花,你今天當的是什麼啊,我現在還沒起床,等會過去看看你。”

“你可真懶啊,告訴你了還有什麼好嚇的!”

“有覺不睡是笨狐狸,隨便你,要是嚇到我了要求隨便你提,蘇我,你去不去,一起麼?”

“真的?”白石澤秀想看巫女服,一下子就抓住了重點。

“我現在還在忙學生會,晚點的話,可能和學生會成員一起過去。”蘇我霧蓮。

“好,那我晚點自己過去好了。”一入千代回應道。

白石澤秀看著螢幕突然有些不舒服,不過原因並不是因為自己的‘真的’沒有被回覆。

他點開了一入千代的聊天框,傳送了訊息:

“你還好嗎,沒事吧。”

“你發病了?疑惑.JPG”對方說的毫不留情。

“要不我今天不當NPC了,陪你玩?”

“你還好嗎,沒事吧。”一入千代將白石澤秀的問句還給了他。谷

“不是,我就是覺得你有點...”白石澤秀的兩個大拇指,在螢幕前晃動了好多下,隨後輸入‘孤獨’。

在這所學校裡,小鳥遊幽子有很多朋友,蘇我霧蓮有清水美子,倉持櫻憐有小鳥遊幽子,自己在沒解鎖系統之前也會跟高木他們三個打鬧,好像只有一入千代什麼都沒有。

除了自己。

“你會不會無聊,要不我找個同學替我當NPC,我陪你玩。”

“寶寶狗,你在瞧不起誰呢?”對方發了一個貓咪向鏡頭發鐵拳的表情包,隨後繼續發消息說道:

“好啦,我大概理解你意思了,放心吧,沒事的,我在青野也是這樣的,關於你擔心的這些,我都是無所謂的,我也懶得去結交無意義的朋友。

你這份關心我很滿意,不過你安心工作吧,等待我去寵幸你就行,真要你陪我的時候,我不覺得我會客氣。”

“猛獸不與豬羊為伍?”

“狗嘴裡吐出象牙了?”

“確實,我是土豪寶寶狗,滿嘴鑲象牙。”

耳邊傳來倉持櫻憐的聲音:“來了白石君,第一波人大概一兩分鍾就要到你那裡了,二男二女,女孩子比較膽小。”

“我要嚇人了,有問題找我。”

“知道了,嚇去吧。”

杉並區的別墅裡,慵懶的躺在床上的一入千代,將手機丟在一邊,起身,小心翼翼的將【白石寶盒】從桌子最裡面,抱到了自己的身上。

“早安!”“早安!”“今天你也會是超棒的!”“我是笨蛋,我是笨蛋,我是笨蛋!”

恬淡的笑容,澄澈乾淨的出現在了這張天生美豔高貴的臉上,卻絲毫不衝突,反而有一種異樣的反差美感。

可惜誰都看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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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樣,倉持桑!?”白石澤秀對著攝像頭,用力的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剛剛那小姑娘叫的聲音差點把我耳膜刺破。”

“不錯!白石君幹得漂亮!”耳機裡,倉持櫻憐聲音裡的笑意仍未消散。、

“笑死了,剛剛那個女孩子,在被你拍肩之後,轉頭看見的是白花花的一片,然後抬頭才看見你的臉。可惜我攝像頭看到的只有背面,不知道她表情怎麼樣。”

“表情啊.....大概是拍下來之後,她會跟花澤香菜一樣後悔的程度。”白石澤秀思考後,得出這個結論。

“啊,沒看到好可惜!不過來了白石君,下一波馬上就到了。”

“收到!”白石澤秀也從這個工作中找到了一絲樂趣。

一分鐘,兩分鍾,三分鐘,五分鐘。

白石澤秀全神貫注不動了,他按響了耳機。

“喂,倉持桑,不出意外的話,你剛剛是不是騙我了。”

“嗨!被發現了呢,剛剛門口排隊發生了爭執,現在這一輪才快要到。”這次倉持櫻憐聲音裡的笑意,應該不再是之前的延續,而是新的。

“......倉持桑你等著。”

“好了不騙你了,白石君下一波真就一分鐘吧,一男一女,還是女的比較害怕,建議優先嚇她。”

“收到!”

於是一男一女安然無事的透過了這一環節。

男生臨走之時,還對女孩子說道:

“好陰險啊這個鬼屋,在我們害怕走之前來個大招嚇人的時候,其實什麼都沒有,讓我們白白擔驚受怕一場,心理學真是被他們拿捏的死死的。”

女孩子:“嗯!”

看著這一畫面的倉持櫻憐,調到了白石澤秀的耳機:

“喂喂,白石君,不騙你了,你不要故意不嚇人啊。”

“不是,我這個房間那裡有個洞啊,腳陷進去一隻,你看得見嗎?”白石澤秀的聲音回答的是挺快。

“哪裡?”

“攝像頭不能轉嗎?我揮手了,看得見嗎?”

“不能轉誒,我看看。”

倉持櫻憐仔細認真的尋找著監控螢幕裡可能存在的手。

鬼魂的臉,就在這種情況下整個貼在了攝像頭前,漆黑的瞳孔邊上散發紅光,被布矇住的嘴,還在‘嘿嘿嘿’的邪笑著。

“啊!!!”

攝像頭裡的鬼魂痛苦的捂住自己的耳朵:

“別叫這麼大聲啊倉持桑,剛剛那個女孩子跟你比起來,差了不止一點。”

“白石君你混蛋!嚇...嚇死我了!”

“我也覺得白石太混蛋了,”鬼魂罵罵咧咧的說道,手伸到了自己的衣服裡,好像在揉耳朵,“倉持桑,我再給你個驚喜。”

監控畫面裡白石澤秀用布捂住了攝像頭,等布被扯開的時候,他又不見了。

“你出來!白石君你給我出來!”倉持櫻憐默默的將頭拉的遠了一點,說道。

“我不。”

“你不出來我把你這塊螢幕叉掉了,你別想嚇到我。”

“啊這樣,好像有點難辦,怎麼辦呢。”白石澤秀的聲音有點為難。

“知道就好,我已經叉掉了。”倉持櫻憐點了關閉,似乎是十分得意自己的聰明機智,嘴裡哼著好聽的旋律。

“倉持桑?”

頭上傳來的身影讓倉持櫻憐下意識的抬頭。

黑漆漆的眼眶,佔滿血跡和漆黑色的大嘴,離倉持櫻憐的臉只有幾釐米。

“啊!!!!”

白石澤秀明明特地摘了耳機,但是他的耳朵今天還是受到了第三次傷害,而且每一次傷害都比上一次強烈。

“小心點。”

見倉持櫻憐慌亂的連人帶椅要向左邊摔倒,白石澤秀用手將她身體箍住,拉回正位。

倉持櫻憐用手撫著自己的胸口,不斷的喘氣,隨後惡狠狠的瞪了白石澤秀一眼。

企鵝很生氣,後果很嚴重。

白石澤秀雙手放在耳朵旁,向倉持櫻憐做了個鬼臉。

隨後楞了一下。

“我擦,我忘記我戴著鬼魂頭套了,拜拜倉持桑,今天天氣真不錯。”白石澤秀說完話,又從控制室‘飄’了出去。

“白石君你混...蛋...噗嗤!”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戴著頭套做鬼臉太好笑了,倉持櫻憐這一句罵聲,到最後沒有控制住笑意,卡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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