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做一個堅定的唯物主義者。
…………
躺在溼潤的土囊上面，用劍搭著作為枕靠，眼神幽幽的望著同樣幽暗深邃的天空，稚嫩的聲音在耳邊迴盪的次數越來越少，直到消失不見後，陸明才若有所思的坐了起來。
那一枚在他認為回到小樹身邊後會被吸收完力量的葉子，重新散發出了光芒，變得晶瑩剔透，宛若剛剛從生機勃勃樹身上摘下一般，生機盎然。
“給你施肥這件事真的不再考慮考慮嘛？”捏住那片葉子，陸明輕聲喃喃，可惜旁邊的小樹沒有和之前一樣枝葉顫慄，耳旁也沒有稚嫩的暴怒聲音。
搖了搖頭，陸明看著小樹的眼神流出一絲可惜，小樹得確是能量耗盡了，勉力維持住這麼個狀態，要完全恢復估計還得要很長時間，至於那張卡片……按照小樹說，已經被她弄死了，所以才受了這麼嚴重的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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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明分不清真假，但這種超越自己能力的事情，他一向鮮少關心，當下主要的還是外面的地火要緊，刻不容緩。
現在來看似乎要解決的問題還不少。
再次四下掃了一眼，確認沒有什麼東西可以帶走後，陸明將葉子放入懷裡，然後直接朝著那一處缺口走去，不一會兒身影消失此地。
在陸明身影消失的一瞬間，環繞整個足球場大小土囊的透明質罩子自動復原，而原本宛若死物一般的小樹也是輕輕晃動，片刻之後，小樹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尺寸大小頭頂兩片葉子的綠色小人兒站了起來。
小樹變換的小人兒望著天空的罩子發呆，琥珀般的眸子透著迷惑不解，小手捏了捏拳頭，蓄積了一股很強大的力量似乎隨時可能釋放出去，可似乎又想到了什麼，她又收回了拳頭雙手環胸，氣呼呼的坐了下來。
“捏人嘛誰不會一樣？”
“有種你就再捏死我一次好了！哼！”
罩子裡面傳來小東西極其不服的念頭，都囔著似乎在記恨著某個曾經對他極其不好的人類。
……
半個時辰後，陸明順利的回到深淵之上的懸崖處，剛一上來，李詩情就迎了上來，快速的遞過一片翎羽，“這是詔都最新的訊息，江南已經沒了，就連平亭都被地火覆蓋燃燒，你下去了兩天了，找到解決辦法了嗎？”
“兩天？”
時間快得有些出乎意料，但顯然目前不是計較這個的時候，陸明直接拿出葉子放到李詩情手裡，李詩情接過後一感受就知道其中蘊含的巨大能量，但還是有些不解，“你的樹呢？”
葉子的力量很強，跟之前的狀態完全不同，明顯是得到了補充，說明小樹得卻在下方才對。
“半死不活的狀態，這片葉子大概是她最後的力量了，要等完全恢復估計得很長的時間。”陸明大致說了一下情況。
要是讓陸明知道自己剛走沒多久下面的小樹就幻化成為人類形狀的話，一定會覺得自己遇到了此生最大的騙子。
“那這個能行嗎？”李詩情有些不放心。
陸明斜睨了過去，傲嬌得哼了哼：“可別瞧不起我啊。”
說著拉著她的手就朝外面趕，剛要離開這片被黑夜籠罩的範圍時，突然間陸明又想到了什麼，連忙停下腳步。
“怎麼了？”
“我突然又想起了一件事。”拉著李詩情的手，陸明和她一起跨過黑夜和白天的交界線，似乎回憶起了極為有趣的事情，嘴角不自覺的掛上了一絲笑容，“嗯……具體是什麼我說不上來，但有個人以前跟我說過這樣一句話。”
“我們，要做一個堅定的唯物主義者。”
“……”呆了片刻，李詩情深吸一口氣，伸手摸了摸陸明的額頭，祈禱著這種時刻，這傢伙最好不要犯病了，不然她會心態炸裂的。
那樣後果很嚴重。
溫度適宜，肯定沒有發燒，李詩情甩了甩手，蹙眉道：“能說點讓我聽懂得可以嘛？”
“我爸以前說的，我覺得挺有意思，恰好想起來了，就給你說說了唄。”
“……我記下了。”眉宇皺了一下，又舒展下來，李詩情覺得陸明這話有些奇怪，但眼下的情況來不及細究了，於是將他的話記在心頭，準備回頭空了研究。
熒光包裹著兩人向著詔都的方向飛去。
……
緋天坐在城頭上面，臉上掩飾不住的疲倦，旁邊不時有翎牙衛過來彙報最新的情況，那裡又被地火席捲了，多少人沒有逃出來，逃出來的人又到了那座城市，當地的城市秩序又面臨怎樣的衝擊。
能夠飛行的月翎族又一次充當了信使這項工作，彷若回到了上古的年間，卑賤卻又珍惜。
世界似乎毀滅在即，望著遠處天邊的紅霞，隔著老遠，緋天都能感受到濃烈的窒息感，那是遠比詔都面臨任何一個諸侯勢力還要來的無力。
與人爭，與人鬥，終有其破綻所在，只要用心，堅定信念，即使身處絕境，也依然會有一絲生機，可天時這東西，已經是超越那刻在古樸典籍裡面的神所在了。
畢竟神只是人們編造的而已。
天災確實真實存在的。
地火傾覆整個宿川，連典籍都不敢描繪那可怕的後果。
一向堅毅的緋天此刻有些呆滯的望著天邊的紅霞，一時有些不知道如何是好。
忽然間她站了起來，望著疾馳而來的流光神情振奮了不少，暗自松了一口氣，在流光落到眼前的時候，她連忙迎了過去。
“君上，神主……”
“情況如何了？”李詩情先問道。
“地火已經席捲整個江南，正在朝著詔都蔓延，以目前的情況，預計……不超過兩天就會到達詔都城下，若無解決辦法，我們可能需要遷都了。”
李詩情微微沉默，繼續問道：“傷亡如何？”
“……無法統計，只知道江南十六城逃出來的人，百不足一。”緋天有些艱難的開口。
“……”李詩情滯了滯，感覺有些胸悶，即便歷經多個世界後已經見慣了死亡，但聽到這麼龐大的死亡數字時依舊有些無法置信。
江南富庶天下聞名，為宿川之最，每一座城池總人口都是至少百萬起步的，活下來的百不存一，這其中的慘烈程度可想而知，即使諸侯紛爭也不及這種程度，畢竟諸侯打過來打過去爭的無非是人口地盤，總是需要下面有人來供著的。
可地火可不管這麼多，席捲過後，所有的生命特徵都會消失，只剩下荒蕪。
“三分之一的宿川沒了，甚至可能更多。”沉默兩句，李詩情說出了目前的情況，目光移向陸明，透著一絲擔心。
詔都處在宿川的最中央，江南在南，目前已經全部被地火席捲，且靠近詔都，從地界來講已經超過了三分之一了。
“若無絕對把握，該遷都我們就遷都吧。”猶豫了一下，李詩情堅定的說道。
陸明的底牌她都清楚，那張卡已經沒了，那顆小樹也已經成為原形，連帶著曾經跟樹融合得來的很多能力都大幅度降低，只剩下一片小樹給的葉子。
這令她心裡隱隱有些不安。
葉子在手裡細細碾摩，陸明笑了笑，“要相信我啊，都多少年夫妻了怎麼連基本的信任感都沒有了。”
“咱們什麼時候扯證的？”李詩情成功被帶歪，但也放下了剛才那一絲擔心。
“明天！”
陸明斬釘截鐵道，說著笑著挽著她的手，向地火的方向前去。
熱浪撲在臉頰，水分都來不及觸發，赤橙色的火焰所到的地方就會化為光禿禿的死寂，無論它曾經是花，草，樹，木，動物，人類，乃至水源和土囊。
隔著將近萬米的距離，熒光停留下來。
四周已經沒有人跡，甚至連一些動物都提前消失的無影無蹤。
陸明向李詩情投以安心的眼神，隨即向前走了幾步，從懷裡取出那枚葉子蓋在了地上。
“轟轟~”
霎時間，天空籠罩上幽暗，一陣悶雷在天際響起。
不過片刻就颳起了冷風，一滴滴冰冷刺骨的雨水自天空滑落，烏雲翻滾不定，像是有一隻手在不停的揉捏成為各種形狀。
轉眼間，雨水變得大了起來，噼裡啪啦朝著地火的方向覆蓋，很快傾盆大雨籠罩眼前的整個天際，宛若在眼前的天邊開了一道口子，銀河一般的水幕朝著前方傾斜而下。
赤橙的火焰受到洗禮開始明滅不定，很快就熄滅了大半，天空中的悶雷聲不止，甚至還開始越演越烈，地火開始有意識的主動聚集，赤色轉變為黑色，重新席捲在地面之上前行，那片葉子引起的雨水能夠阻攔的力度越來越小。
“還不夠，怎麼會？”雨水拍打在臉上，陸明抹了一臉，轉頭看向李詩情，“地火可以變成黑色的嗎？”
“織火從來沒有記載。”李詩情搖了搖頭，“很有可能是因為席捲江南的某些地界引起的特殊變化，畢竟，從來沒有記載過地火漫延這麼到整個宿川的歷史。”
陸明微微沉默，好半天才說道：“或許有，只是有過的一切都被燃燒殆盡了。”
“不過……那都是過往了。”
說著搖頭一嘆，視線重新聚集在那片葉子上面，炙浪逐漸靠近，李詩情身上想要拉走陸明，卻被他制止。
“你退遠一點，我還有最後一招。”
李詩情有些猶豫，陸明還能有什麼底牌是她不知道的麼，不過眼前情急，沒有多少時間思考，只能選擇相信他，朝著後方退了幾十米。
確認李詩情在安全範圍之後，陸明略微放下心，看了看不斷翻卷的雲朵，眸光閃動了一下變為堅定，隨即不再猶豫，全身的力量彙集到小樹的那片葉子身上。
葉子在面前肉眼可見的紮根為小嫩芽，悶雷聲逐漸消失，傾盆大雨變為小樹，黑色的地火被覆蓋傾瀉，只一下就消失不見，連一縷白煙都不曾出現。
望著小嫩芽，陸明怔怔得沒有動作，耳邊傳來李詩情的呼喊，很近又很遙遠，逐漸消失在意識能夠感知的範圍。
雨淅淅瀝瀝的下著，打溼了昏暗的天幕下兩人的衣衫，翻卷的烏雲逐漸停息，琥珀的眸子看著下方，露出不解。
看著下方，稚嫩的聲音在雲層中響起，從驚疑不定到逐漸變得後悔，愧疚。
小樹變換的小人兒走到李詩情的身旁，猶豫了半響，聲音低落道，
“對不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