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班醫生是一個高高瘦瘦的青年,滿臉的痘痘。

在知道周成是骨科的總住院過來會診後,趕忙回:“你是骨科的總住院啊,我不知道具體是什麼情況呢?我也不是這兩個組的。你可能要問一下分管的管床醫生或者是上級醫師。”

“不過直接問上級醫師,會更好點。”他的意思是讓周成問燒傷科的上級,而不是骨科的上級。

不過,跨越科室去問其他病區的上級,本就是不禮貌的事情,周成先對值班醫生道謝,沒繼續追問,跑出來病房,然後沉吟了一會兒,撥通了丁長樂的電話。

丁長樂今天不是手術日,在外面也沒手術安排,此刻心情正好地在釣魚!

對丁長樂是在釣魚,見了太陽便如同是大姑娘看了太陽就穿絲襪般冬釣:“你在燒傷科會診?什麼診斷?”

“糖尿病足,下的診斷是。”

丁長樂的聲音果斷且乾脆:“你看清楚啊,他們下的診斷到底是糖尿病足:潰瘍併發症,還是就是單純的糖尿病足?”

“不過不管是哪一種,你都只管寫會診意見:病情知悉,當前診斷,糖尿病足,本人電話請示我科教授後,教授指示,請貴科教授會診,協助診治,謝邀!”

“然後再把診斷發給我。”

“額~~~”周成聞言,以為自己聽錯了,或者是丁長樂沒聽清楚。

“丁教授,這是糖尿病足啊?”

糖尿病足,是實打實的骨科疾病範疇,這麼寫,好麼?

但這會診意見,一看就是充滿了故事啊。

“我知道,你就這麼寫,這麼重要的一件事,他沒和你交接清楚是吧?我這就打電話去找他。”丁長樂怒了,要去找上一任宗主任的麻煩。

周成就攔了一下,總住院不為難總住院,可能有的事情是真的一時間想不起來:“丁教授,宗哥講過,是我自己忙忘記了,或者沒記清楚!”

“你扯澹,你的記憶力不可能忘記。肯定是黃宗沒有和你交待,我去細問一下到底什麼情況。”丁長樂說完,就結束通話了電話。

王環則看向自己的老師,目光裡仍然閃著星星,並不知道丁長樂與周成到底聊了些什麼。

本來想好好給王環上個課的周成,聞言也只能是悻悻地先去了另外一床,看了看病人的診斷,確定好了入院診斷就是糖尿病足:潰瘍併發症後。

不敢多管閒事,按照丁長樂的話寫了上去。

把會診意見寫完,王環錯愕著目瞪口呆,周成則是繼續出門往下一處會診方向趕,同時開始打電話:“丁教授,看過了,兩個病人的診斷都是糖尿病足,潰瘍併發症,但是在請會診的時候,對方寫的是糖尿病足,沒有加併發症這個詞彙。”

“我也是看過了我們科室的病歷系統,蒐集了一下最近半年來的常見病歷作學習資料,都沒看到糖尿病足的病人,因此覺得奇怪。”

丁長樂則沉吟著唔唔了兩聲:“你記憶力這麼好,那麼我剛剛給黃宗這個電話就沒打錯,罵得也是真爽。”

您是在同行身上找樂子是吧?丁教授。

周成不敢多話。

丁長樂繼續說:“就知道燒傷科裡的病人,都會下這樣的診斷,由她去,燒傷科的主任,目前的柳教授,當年自己把潰瘍這種病種,任何診斷的潰瘍都給要了過去。”

“糖尿病足,自是也由她們來負責,我們醫院也沒有專門的足踝外科,自然爭不過。”

“他們請會診的目的是什麼?協助診治?”丁長樂雖然多年不跑急會診,但是全院大會診,還是經常參與的,打的架比周成要多得多。

“申請轉科處理。”周成老老實實回。

“拍了照片吧?”丁長樂再次給了周成一記狠的。

“拍了。”丁長樂都那麼講了,他還敢不拍?周成拍的還是沒寫自己的會診意見之前的圖片。

“那你到總住院群裡面,把燒傷科的總住院找到,把這兩張圖片發過去,再打個問號給他,然後,我再發你一個好東西,都一併發過去!”

“她絕對不敢罵你。”丁長樂一邊打著電話,一邊給周成發來了一段錄音。

“行了,就這樣!”丁長樂主動結束通話了電話,只是在結束通話之前,聽到了遠遠的一聲,你那邊上鉤了……

周成看到丁長樂發來的錄音,然後趕緊從等候電梯的通道離開,走向了步行樓梯處,這才敢開啟錄音。

就連王環也是八卦臉地湊著白皙的尖耳朵——

“楚院長,你來評評理,潰瘍到底是不是我們燒傷科的疾病範疇?”這是一個陌生的女聲,非常果斷幹練!

另外一個聲音,則是與雷仲教授的聲色略有相似:“楚院長,糖尿病足就是糖尿病足,糖尿病足潰瘍,也是糖尿病足。他們燒傷科給治療不了的,再沒有治療的機會轉我們科來截肢,這不能夠!”

“全天下都沒這樣的道理,糖尿病足就是我們骨科的業務範疇,我們是湘南大學附屬醫院的骨科,不做專門的截肢病種,只做保肢手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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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潰瘍,潰瘍,我還要說幾次?雷主任?”女人的聲音再次印證了周成對男聲的猜測!

“那沒治癒的潰瘍就叫糖尿病足?治癒了的就叫潰瘍?柳教授,這是什麼理?”雷仲也是不虛,回頂了過去。

“本來外科的截肢,就是這種疾病的轉歸!你們骨科憑什麼拒收轉科病人?三五大漢,什麼心態?”女人哼哼!

“柳教授,這裡是醫院,醫院裡的醫生護士在治療疾病的時候,沒有男女之分,如果你覺得有,請去自行查閱華國人民共和國憲法,謝謝!”

“第二,糖尿病足,你想要治療,你專業於此道,那麼你就把這個病種負責到底,不要覺得骨科是你們丟垃圾的地方。”

“要麼,你就不要管,我們骨科自己拿回來,絕對不會要求你們燒傷外科來處理糖尿病足潰瘍的任何問題。也不會讓你們科來作什麼截肢手術!”

“燒傷科不是內科科室,你們是燒傷外科。骨科不是你的下游科室,截肢術你們科也已經開展得爐火純青了,不要說我們的不是。”雷仲懟得條理清晰。

“誰說我們科開展截肢術了?雷教授,你說話可是要負責任的!”柳教授如同被踩到了尾巴的貓,炸毛了。

“行,不是截肢術,是肢體及皮膚修整術,行了吧?”

“那我再問你,柳教授,糖尿病足,到底是歸你們科室治療,還是歸我們科室治療。我們當著楚院長的面說清楚。”雷仲問。

“楚院長,應該我們科先治療,然後是骨科協助我們科治療!”柳教授對楚院長說。

“沒這種選擇,楚院長,我道理講明白了,您來做個主。若是他們燒傷科處理糖尿病足了,那我們科就絕對不碰這樣的病例,如果我們骨科接了這樣的病種,那麼我們也是會直接負責到底的。”

“但要我們骨科當截肢的流水線,那也不能夠。”

“一個糖尿病足,還要轉科來轉科去為病人新增麻煩,給自己立牌坊是吧?”雷仲也是個暴脾氣的人,講的話很難聽。

楚院長第一次發聲:“柳教授,你自己什麼意見,你們燒傷外科,願意對糖尿病足這個病種負責到底麼?”

“楚院長,應該是我們燒傷科治療潰瘍,然後骨科去完成截肢的終末操作,這才是正規流程啊?你們怎麼都說不通,不講道理了?”柳教授的戰鬥力驚人,連院長都開始懟。

“那你們科就不要這個病種了是吧,給骨科?”楚院長可沒功夫在這裡吵,說出來都丟人。

“我們科當然要!”柳教授還是堅持。

“那若是,以後我們骨科再接到了這樣的會診電話,或者是你們科室的會診轉科申請怎麼辦?”雷仲反問。

“你就說我說的,糖尿病足,我們燒傷科負責到底,你讓他來找我!”柳教授擲地有聲地說。

雷仲當機立斷地把手機的錄音關了:“楚院長,可以了,有柳教授這一句話,就行了。我們骨科以後絕對不會有任何人說任何意見,糖尿病足,我們科堅決不碰了!”

錄音到這裡,也就停了。

然後,周成才差不多聽完,另一邊的丁長樂就把錄音撤回了。

然後給周成發了一條短的錄音過來。

“你發這一條過去就行了,上面那個,就當是聽個八卦了。”丁長樂估算著時間,撤回了資訊,並且再給周成提個醒。

“好的,丁教授!”周成也很是無奈啊。

這還吵了一架,更是雷仲主任親自和燒傷科的教授吵的,這事情鬧得。

周成之前就加了燒傷科的總住院,現在對方正好透過了,並且客氣地打了個招呼:“周總你好啊。”

“邢總好。”周成也打了個招呼,燒傷科的總住院醫師叫刑方,名字看不出男女。

“邢總,是這樣的,貴客今天申請了兩個會診,都是申請轉科的,我是剛任的總住院,所以就打電話詢問了我們科的教授。”

“我們教授說,糖尿病足不歸我們創傷外科管,所以這個轉科的事情,就轉不過來了啊。”

“邢總,您也知道,我們都是總住院,給教授做事情的。”周成這是在旁敲側擊,看看刑方知不知道雷仲和柳教授吵架的事情。

“我懂,我懂的,周總。都是上級的意見和要求,我們都是打工人。”

“打工人不為難打工人,周哥,以後我們多多協助,把工作做好,上面的教授交情我們暫時不論,我們還是兄妹姐弟的!”刑方這一句話,暴露了她的性別,也知道周成的不易。

她心知肚明得很,柳教授早就後悔了,燒傷外科的截肢率太高,醫院裡如今正在歸置終末期手術佔比,柳教授想把這個病種甩掉。

就是看看骨科那邊到底什麼意見,正好創傷外科才換了一個總住院,若來一個不懂事的,自作主張地把病人接了過去。

柳教授就正好退一步,把糖尿病足的病人轉過去,丟給骨科算了,不想再惹騷。

如今,醫院所有科室都知道,骨科不管糖尿病足,所有糖尿病足病人都往燒傷科打,一堆壓床的病人,真正燒傷的病人反而住不進來,科室裡只有兩條路,一條就是分科,另一條就是精簡病種。

可兩條路,哪一條都沒這麼容易。

周成則趕緊說:“方姐到時候一定要替我美言幾句啊,這會診意見是我打了電話之後,丁長樂教授特意把我的工號要了過去,遠端寫的會診意見!請燒傷科的老師務必不要往心裡去啊?”

周成也是臉不紅心不跳地撒謊,有些事情沒必要說特別直白。

“我都懂!”刑方一邊回信,一邊在跑會診的路上,破口大罵起來了。

……

王環今天跟著周成會診,八卦算是吃飽了,瑟瑟發抖著,消瘦的身子,顯得更加單薄。

“走吧,咱們再去跑會診,然後還要看出院病歷,到時候我教你怎麼審閱。你杜嚴軍師兄會做一次初審,我們一起作終審就好。”

“對了,小環,你寫病歷應該沒問題吧?”王環的理論知識極好,基礎的病歷書寫規則,肯定能夠比較完善。

王環不好意思地點了點頭。

緊接著,周成就又來到了普通外科……

而就在周成前腳剛走,‘不知情’的值班醫生,就已經把電話打到了上級醫師那裡,而且還告狀一樣的把會診意見給發給了上級。

還說:“平哥,這骨科的老總太虎了吧?這樣的會診意見,也敢寫出來?”

本以為對方會大發雷霆的平哥,卻發過來了一句話:“好的,知道了。”

平哥也就電話再告知了自己組上的教授:“劉教授,沒鑽進空子去啊,那個新來的總住院,太過於謹慎,給上級打了電話,會診意見,還是老一套。”

“你請黃宗吃飯了沒有?”劉教授的人,聲色中肯。

“劉教授,這可得講道理啊,我親妹妹都賠裡面了,別說是吃飯的事情了。黃宗走之前,還特意講了,沒有交待過。”

“這個周成,聽說是個謹慎的人。在開始總住院之前,就把最近半年科內所有的病種都歸置了出來。”

“行吧,那沒辦法了,我只能去親自跑一趟雷院長那裡了,該讓出去的,還得讓出去!”劉教授嘆了一口氣,如此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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