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六章】
當裴徊光要去親沈茴臉頰時, 沈茴蹙著眉躲開了。她用手捂住自己臉,只露出一雙眼睛含笑望著他。
“好髒。出了好汗,哪兒哪兒都汗津津。我想沐浴。”沈茴身上麼力氣, 說起話來也是嬌弱無力軟綿綿。
裴徊光說好, 摸摸她頭, 起身下床,拿起床榻旁衣架上長袍裹在身上。
裴徊光身量晃了一下。他皺了下眉,果然聽見沈茴坐起聲音。
——她看見了。
裴徊光轉過頭望向沈茴。她蹙著眉, 雖虛弱, 卻目光警惕地盯著他。望著她灼灼目光,裴徊光俯下身來,用指背蹭蹭她臉, 皺眉嫌惡道:“太熱了。”
沈茴愣了一下,才慢吞吞地“哦——”了一聲。如果她不是這樣天生畏寒, 便不連累裴徊光覺得不適。沈茴有不大高興, 甚至覺得兩人相擁時,她身上溫熱於他而言都是一種不愉悅忍受。
裴徊光用微蜷長指關節敲了敲她頭,說:“盥室收拾好了再過來抱你去。等著。”
沈茴抬起臉來, 望著他重新笑起來,軟軟地說:“好。”
沈茴看著裴徊光出去吩咐外面候著太監。隔著一道門, 她隱約能聽見一裴徊光聲音,她慢慢彎彎唇,心裡歡喜又撿了一條命。上天垂憐,又給了她許多時日來做她想做事情。
沈茴目光不意間一掃, 這才發覺自己衣衫不整。浸了汗浸溼發黏在臉上、肩上。她身上外衣早已在嚷熱時,被裴徊光褪去,身上只掛著一件貼身藕色心衣, 心衣也被虛汗浸溼,溼乎乎緊貼在身上。
裴徊光已吩咐完轉身回來,沈茴扯了扯被子,擋一擋身。她覺得自己整個人都髒兮兮……
熱水一直備著,裴徊光吩咐了一聲,下面人很快能將盥室準備好。
裴徊光卻立刻抱沈茴過去,而是接過太監遞來甜米粥,回身進屋——先喂沈茴吃東西。他垂著眼睛,視線落在食託上甜米粥上。
沈茴明明覺得熱,還是用棉被裹著髒兮兮自己。她坐在床上,望著裴徊光一步步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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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身上只裹了一件月白長袍,連襪履也未穿。隨著他,筆直光滑長腿在袍間若隱若現。沈茴視線下移,落在裴徊光腳上。沈茴多看了一眼,又偷偷將自己藏在被子裡腳探出來一,瞅一眼。
——比她腳大了好多,而且比她腳還要白。沈茴悄悄晃了晃腳指頭。
裴徊光掃見了她作,也怎麼在意。他挪來桌,將食託放在上面。他瞥沈茴一眼,道:“又不是頭一回見。吃了東西再去沐浴。”
裴徊光將勺子遞給她。
沈茴接,反而是抬起眼睛,用無辜眼巴巴望著他。
裴徊光笑了笑,在沈茴身邊坐下,隨著他作,衣袍扯開得更多,隱約露出膝上腿。他渾然不覺,正用勺子舀了一甜米粥自己嘗了,知曉溫度剛好,才一勺一勺餵給沈茴,沈茴乖乖坐在他身邊,一口口吃著他喂過來甜米粥。
沈茴吃了東西,身體果然舒服了,也漸漸有了力氣。沈茴看了裴徊光一眼,將自己腳從被子裡探出來,用腳指頭輕輕碰一碰裴徊光腿。當裴徊光望過來,她又若無其事地移開目光,色十分自然地繼續吃著甜米粥。
裴徊光沉默地又喂了她一口甜米粥,才抬起腿,將長足搭在床沿。
沈茴這才慢慢勾起唇角,開開心心地將自己足心抵過去——量一量他腳比她腳究竟大了多少。
一大一兩隻腳,足心緊緊相貼。
裴徊光這才抬抬眼,看向沈茴彎著笑眼。他眼底漸次染上深深幾許別處不可見溫柔。
太監在外面叩門。
沈茴嚇了一跳,飛快將自己腳收回來縮回被子裡。
“掌印,盥室收拾妥當了。”太監在外面稟話。
“還吃嗎?”裴徊光問沈茴。
沈茴飛快地搖頭。她現在很是嫌棄自己身上髒兮兮,只想快去沐浴。
裴徊光將碗勺放在一旁,拿了一件他長袍裹在沈茴身上,抱著她出裡間,進了盥室。
裴徊光先把沈茴身上衣服脫了,才脫自己。沈茴進水,往裴徊光身上看了一眼。下一刻,她忽地想起自己身上髒兮兮,飛快進了水。
水裡灑了香料,她把身子進水,企圖讓香料把自己身子醃得香一。
裴徊光並有進浴桶,從下午到現在,他整個人都陷在悶熱,此時更不願意再進熱水。他只是站在一旁,舀了清水往身上澆。
沈茴起先偷偷地看他,到後來,乾脆手肘搭在桶沿,下巴磕在自己臂上,抬著眼睛正大光明地欣賞著。
裴徊光轉過身來,看向沈茴。
沈茴下意識地縮了縮肩,可是片刻後,她又彎著眼睛裴徊光笑,說:“我幫你好不好?”
沈茴立刻將自己纖纖十指遞給裴徊光看,說:“喏,都有再塗甲脂了,乾乾淨淨。”
“嘖。”裴徊光垂眼低笑了一聲,將盛水木瓢遞給沈茴。
沈茴歡喜地站起身來,帶起嘩嘩瀝瀝水聲。浴桶有高度,她站在浴桶裡,甚至比裴徊光稍微高出了一。
裴徊光看她一眼,皺眉說:“當心別跌了,力氣別逞能。”
沈茴牛頭不馬嘴地說了個“能”,彎腰去舀木桶裡清水,從裴徊光肩上往下澆,清凌凌水線溫柔遊過裴徊光胸膛。沈茴又往手心裡倒了清水,溼漉漉手心撫在他身上,漸漸下移。那麼一丁猶豫之後,沈茴面色如常地用手心為裴徊光撫洗。然後,悄悄地、輕輕地用手指頭撥了一下他柔軟殘缺。
像做賊心虛般,沈茴很快收回手,又色如常地彎腰舀水。舀水時候,她偷偷去瞧裴徊光色,見他歪著頭,正在架子上翻找香料,好似麼都發現。
沈茴站直身體,繼續用清水澆在他身上,為他撫洗。不多時,她再一次偷偷下手了。
“沈茴。”裴徊光突然叫她名字。
沈茴嚇了一跳,輕輕地“啊”了一聲,手木瓢跌落進浴桶裡,激起浴桶裡熱水和木瓢裡涼水。又熱又涼水珠兒濺在她臉頰上,她來不及擦拭,眼睫顫了顫,去看裴徊光臉色。
裴徊光低笑了一聲,望著她滑稽樣子,一邊伸出手來,用指腹慢條斯理地擦去她臉上濺落水珠兒,一邊笑問:“好玩嗎?”
一定是盥室裡太熱了,沈茴才紅了臉。她有不敢看裴徊光含笑漆眸,作不太自然地將臉偏到一旁,視線落在剛剛裴徊光長指挑碰過幾盒香料上。她聽見自己又輕又軟聲音說——
“看上去很白很乖樣子。是你身上最柔軟地方了……”沈茴用手指頭戳了戳溼漉漉浴桶沿。
“最柔軟?”裴徊光笑了一聲,忽然長指扣住沈茴後頸,去親吻她。
屋頂懸著水珠終於墜落下來,落在沈茴鼻尖。她閉著眼睛彎了彎,將水珠蹭在裴徊光微涼鼻翼。
她錯了。他唇舌亦是柔軟。他所有柔軟,都是給她。
天快亮時,沈茴才再次窩在裴徊光懷酣眠。她知道還有好事情等著她去做,可是這一刻,她只想暫且蜷在裴徊光懷裡貪歡。
近晌午,兩個人才起身。
“督,你不跟掌印一起去?”順年詢問。
伏鴉望了一眼松川莊方向,說:“不了,解封又是一大堆麻煩事兒。”
順年心裡一想,也是。掌印為了找太后,封了十餘城,如今要解封,很多事情都要處理。伏鴉是應該趕回去處理。他站在院門口,目送伏鴉翻身上馬,帶著東廠人浩浩蕩蕩地往關凌去。
“順年,快來幫幫我。”順歲在遠處喊。
順年收回目光去幫忙。
伏鴉帶著東廠人了很遠,他忽然停下馬,朝松川莊方向望去。確切地說,不是松川莊,而是松川莊後面夕照鎮。
她說當她死了。所以,五年來他不敢去見她,連靠近她在地方都不敢。
午後陽光照在他被火焰燒燬面容上,醜陋又可怖。
明明是炎熱午後,伏鴉彷彿又回到了那個雪夜。
“皇后已不行了,只有出氣有進氣兒了……”
“這都幾日了,血一直都止不住……”
“我實在是受不住,不能再在屋子裡帶著了。娘娘意識都亂了,還在一直喊著爹孃……陛下怎那樣絕情,連最後一面都不準沈人進宮來嗚嗚嗚……”
“沈人已在宮外跪了許久了。這最後一面估計是見不成了……”
伏鴉站在簷下,聽著宮婢們啜泣地討論。
他望著亮著燈宮殿,多想進去見見她。
第一次見到沈菩時候,他才八歲。
他一出生是最低賤奴籍,還不懂事時候被趕去照顧馬,夜裡也住在臭烘烘馬廄裡,與馬為伴。時日久了,他身上總是沾著臭味兒,遭人嫌,被人厭。更是時常被□□打腳踢地欺負。
又一次被幾個人踹打時,遇到了來採買馬匹沈人。沈霆出言阻止了作惡人,他一頭血一臉泥地跪下去道謝。
眼出現一方乾淨帕子,是他從來有見過乾淨。他怔怔抬起頭,望見沈菩她笑臉。
她很快被長兄牽著手遠了,伏鴉仍舊跪在髒泥裡,望著手乾淨帕子……
“嗚嗚嗚,太醫說撐不到天亮了。”
宮婢哭訴打斷了伏鴉思緒。
他得做麼。
伏鴉轉身跑,跑到滄青閣,剛好遇到歸來裴徊光。他跑過去,跪下來求:“求掌印救救皇后,求掌印救救皇后!”
裴徊光面無表情地往,月白棉氅冰冷拂過他臉。
伏鴉不願放棄唯一希望。他知道只能裴徊光能救沈菩了!他追上去,在旁人震驚目光,大敢地死死抱住裴徊光腿。
“求掌印發發慈悲,屬下日後萬死不辭!”
“慈悲?”裴徊光冷笑了一聲。
“求掌印發發慈悲,伏鴉這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都給您做牛當狗!”伏鴉磕頭,拼命地磕頭,血與泥弄了一頭一臉。
大抵是裴徊光那日心情不錯,他瞥向他,慢悠悠地開口:“當狗?”
“……汪!汪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