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二章 迷失

和潘德審判長聊完出門時，凱奧斯又遇到了多米尼克，很顯然是專門在這等著他的。

兩人久違地一起在瓦利城內城吃了午飯，邊吃邊聊。

現在多米尼克更多地充當聖佑宮和其他貴族、其他貴族和凱奧斯之間的協調者，負責把各種事務“合法合規”地運轉起來。

所以多米尼克自然也是很關心新城的情況，不過他也沒有去問設不設聖佑宮、審判長的事，同潘德一樣，他也覺得這是凱奧斯穩住西界人的權宜之計，等一切步入正軌後，聖佑宮肯定會建，審判長也肯定會設的。

相比起潘德，多米尼克關心的，更多的是城建好後的問題。

“西界人現在答應你那麼多條件，會不會也是卯著勁在等你建好後使壞？到時他們要是把城給奪了怎麼辦？那裡畢竟深入西界，他們更方便調集人手。我們這邊還沒有向聖佑宮申報，沒有上面調派來的強者，其他貴族的開拓軍團、契約僕從，就更難調動了……”

“放心吧，他們奪不走城的。”

凱奧斯笑著說道：“退一萬步說，他們真的把城奪走了，對我們也不是壞事。”

多米尼克皺眉：“不是壞事？這……建這城你可是費了不少精力和資源吧，真被奪走，損失可不小。”

凱奧斯問道：“西界有很多地方，像‘洛芙塔地宮’，我們都知道位置在哪，為什麼不集中力量去進攻，去拔掉呢？”

多米尼克說道：“‘洛芙塔地宮’其實之前打掉一次……但是意義不大，他們很容易就能在其他地方建起來。而且打掉這種交易點，其實對咱們也不利。至於其他已知據點，也是這個道理，他們太分散了，我們真要對某一地方下手，他們一旦察覺，馬上就能捨棄，打擊效果不大，反而有很多遺患，不像咱們的主城……”

說到這，多米尼克也一下明白凱奧斯的意思了，恍然大悟道：“如果西界人真的奪了新城，佔了新城，想守住新城，那新城就成了他們的‘主城’，必然吸聚大量勢力和力量，以前西界複雜地形、遍佈各地的特殊領域和化整為零的存在方式帶來的剿滅困難，就都不存在了。”

凱奧斯聳聳肩：“是啊，所以他們真的跟我翻臉，屯大量資源和強者佔住新城，那就給他們唄。”

這麼一說，多米尼克便放心了，反正不論西界人搶不搶，這城在誰的手裡，影響都不大，聖佑聯盟都是贏家。

不過他並不知道的是，凱奧斯從來也不覺得新城會被任何人奪走。

在那片區域，不論誰建城，最終都會是他的。

……

莊園領地內，凱奧斯站在屋頂，仰頭看著星空，莎爾薇拉在他身後五米處侍立著，頭盔拿在手上，長髮紮起。

“風起。”

凱奧斯把右手抬向空中，輕輕說道。

話音剛落，一陣輕風便刮過，吹動凱奧斯的衣袖，吹起莎爾薇拉的髮絲。

莎爾薇拉意識到了什麼，抬頭看天，微微有些激動，也微微有些緊張。

凱奧斯把左手也抬向空中，輕輕說道：

“雲湧。”

夜空中烏雲匯聚，層層疊疊，湧動碰撞，剛剛還是星光燦爛，眨眼間已是黑雲壓頂。

“雷落。”

凱奧斯一聲令下，一道閃電噼落，在領地外一處高地上炸出一個大坑，巨大的雷聲震動四野，把整個領地的人都驚動了，侍衛、僕侍，還有各種研究團隊的鍊金師、煉氣師都跑到窗邊好奇張望。

“雨落。”

隨著凱奧斯輕聲令下，淅淅瀝瀝的雨珠開始澆落，但唯有凱奧斯所處的這一小圈地方，滴雨未落，甚至連落到天臺上的積水，都很“自覺”地繞開凱奧斯和莎爾薇拉所處的區域，“不敢”侵浸分毫。

莎爾薇拉忍不住把手伸出自己的“防雨圈”，觸控到那落下的雨水，感受雨水拍到手心上的感覺。

凱奧斯又擺了擺手，天地間立時雲收雨歇，天空烏雲散去，重現星空和月光。

雨來得快，去得也快，若不是地上殘留的雨水，甚至會讓人懷疑剛剛是不是幻覺。

不過落雨的範圍只有以凱奧斯的莊園領地為核心的一小片區域，影響不不大。

而且這落雨，並沒有任何可被感知的人為魔力波動，別說其他領地內或瓦利城內的魔法師了，就是凱奧斯自己莊園領地內的魔法師、魔導師，都沒有感知到明確的異常。

天臺上，凱奧斯低頭看著自己的手：“這種掌控力，確實……非常的美妙，很讓人上癮。”

莎爾薇拉點頭贊同，別說凱奧斯了，就是站在身後親見這一幕的她，都覺得心曠神怡，有種莫名的舒暢。

此時，以莊園領地為中心，凱奧斯已經將大片區域變成了他的“魔靈領域”。

很多看著平平無奇的普通“建材”、“景觀”，實際上都已經是凱奧斯的“創造材料”。

在這片區域內，他已經有了絕對的支配權。

不敢說絕對的無敵，但至少14級的超階強者，已經很難在這裡面對他造成威脅。

至於14級以上的，暫時還沒遇到，不能確定。

這種掌控一切，能夠直接使用力量，甚至直接“號令”萬物的感覺，確實讓人著迷。

之前凱奧斯一直覺得，這個世界魔法鍊金技術沒有被全面用來提升生產力、轉化成高階的裝備，給這個世界帶來質的變化，主要是因為那些掌握支援支配權力的貴族領主們大都已經不修煉魔法、靈氣，那些真正的高階、頂階、超階強者們，即便有那種想法，也沒有那個資源、那個權力去做開發，去試錯，必須得領主和魔法師配合，才能做出厲害的東西來。

但現在來看，就算沒有這方面的限制，那些最頂級的戰力，那些大魔導師級別的強者，應該也沒有太大的意願去把他們隨手就能實現的功能，開發成能讓普通人或一般魔法師使用的工具。沒有這種意願，就很難發揮出足夠的創造力，很難有足夠好的專案，得不到領主的資源投入。

對強者們來說，達到一定程度後，掌控力量本身，才是他們最為熱衷的事情。

因為擁有強大的力量，確實非常的美妙。

凱奧斯也真切地感覺到了。

而這種感覺，顯然也給他帶來了潛移默化的改變。

今天吃晚飯的時候，麗塔就很直接地問他：

“凱奧斯哥哥，建城的事情是不太順利嗎？”

“沒有啊，為什麼這麼說？”

“以前你吃飯的時候都會問我參與的實驗進度，經常還會去開發團隊裡看看情況，指導方向，也會和淺蒼姐姐聊各種新魔法裝置或者魔影攝製的進度、魔影製作的技術。可是現在，你很少能和我們一起吃飯了，就算偶爾一起吃飯，也都是急匆匆地吃完就離開。所以我覺得，凱奧斯哥哥你是不是因為西界建城遇到了什麼麻煩事，或者有其他的心事……”

對於麗塔這很真誠的問題，凱奧斯也沒有辦法給出一個很明確、準確的回答，只能是簡單地應付過去。

而吃過飯後，淺蒼拂曉也約他私下裡交流了一下。

淺蒼拂曉同樣感覺到了凱奧斯的變化，她的擔憂其實更深，也一直在想著等一個什麼樣的契機來跟凱奧斯提起，她便也決定跟著一起說了。

“我覺得從之前你第一次去西界回來後，就變得不太一樣了，你對各個開發團隊的進度不再那麼關心了，也不再有新的創造性的想法出來，沒有再建立新的開發團隊。而且……你也沒有再問過我關於未來……關於另一條時間線上發生的事情，沒有再問極惡森林另一邊那個族群的特點。就像麗塔說的，你好像有心事，沉浸在另一個事情裡。”

淺蒼拂曉說到這，臉上已是憂慮盡顯，秀氣的眉毛擰成了一個小山：“我一開始也和麗塔一樣，覺得你可能是在煩惱建城的事。但很快我就反應過來，就算你是在煩惱建城的事，也不可能會對其他那些煉器開發團隊的進度不聞不問，何況你這段時間來看，心情都很不錯，並沒有建城計劃受挫的樣子。”

說到這，淺蒼拂曉又看了凱奧斯一眼，猶豫著說道：“我有點擔心，你和極惡森林裡那些存在的‘交易’，會給你的精神，你的心智，帶來不好的影響。”

之前凱奧斯是給淺蒼拂曉展示過“創造僕從”的，不過並沒有告訴她，這“創造僕從”具體的來歷，只說是他和極惡森林內的深淵勢力，和那些混血惡魔做了他們無法拒絕的交易，給他們進行了利益捆綁，所以他們現在能為他所驅使，未來也會和他一起對抗無盡森林另一邊族群的入侵。

在原本的時間線中，無盡森林另一邊的族群對極惡森林似乎有所顧忌，並沒有和裡面的那些存在真正對抗上，而現在，凱奧斯既然將他們繫結到了自己身上，自然是一股絕對的助力。

可是淺蒼拂曉又很擔心，凱奧斯會不會在和那些存在進行“交易”的時候，迷失了自我，被他們透過某些方法影響和控制了精神、靈魂。

畢竟有關深淵，有關惡魔，有關無盡森林的種種傳聞和故事，都在不斷地提醒世人，深淵、惡魔有蠱惑人心的能力。

凱奧斯回了兩句話：

“我知道了。”

“放心吧。”

雖然不像淺蒼拂曉所擔心的那樣，他是被深淵給蠱惑、精神受到影響、靈魂受到支配，但這個時候他恍然回望，確實意識到了自己這段時間已經有些過度沉浸到了“創造材料”和“魔靈領域”中。

這種直接透過自身掌控周圍一切，甚至直接定義各種“創造外殼”，為自身賦予強大力量親自戰鬥，擁有頂階甚至超階的實力，領域內抬手天崩地裂，揮手電閃雷鳴，感覺確實非常非常爽，非常非常滿足本能的支配欲、控制欲。

也讓他對之前能讓他非常興奮、很有期待感的魔法煉器、鍊金的研究，各種新想法的應用，都冷澹了很多，提不起勁來。

站樓頂天台，體驗完“呼風喚雨”的領域控制力後，凱奧斯回頭對莎爾薇拉問道：“薇拉，你覺得我最近迷失了麼？”

除了倫娜外，薇拉是知道他的事情最多的人了，不僅知道魔靈領域、創造領域、創造僕從，一路跟著見證這些的誕生，而且上一次去極惡森林，她自己也深度體會到了魔靈領域的強大，直接得到了13級的超階實力。

薇拉輕聲說道：“薇拉相信老爺，老爺沒事，老爺會自己調整。”

凱奧斯笑了起來，薇拉說的很委婉，但既然說他會自己調整，就證明她也覺得自家老爺現在的狀態可能有點問題。

如果連最親近的薇拉都這麼說，那證明他確實是過度沉迷了。

當然，魔靈領域、創造材料這些東西，本身他是不可能放棄的，這是他現在最強的“工具”。但就像前世玩遊戲，有時候玩著玩著，會忘掉了最初的目的，忘掉了原本是因為興趣、為了放鬆而玩，搞到最後反被遊戲玩了，弄得身心疲憊被、耽誤了很多現實的事。

他現在也一樣，需要再度明確好自己的目標，透過魔靈領域提升自己和周圍人的實力並沒有錯，但不能過度沉浸在那種力量的掌控感之中。

要讓“工具”為自己的目的服務，而不能讓自己被“工具”控制。

整理了一下思緒，凱奧斯準備離開天台，走過薇拉身邊時，忽然心中一動，伸手捧著薇拉的臉蛋，在她額頭親了一下。

“誒？！”

薇拉愣了一下，臉蛋瞬間變得通紅。

凱奧斯笑道：“你額頭上有只蚊子，我幫你吃掉。”

每次逗薇拉的時候，她腦後那粉色的光圈就會發光，然後像果凍在盤子裡震動一樣，非常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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薇拉摸了摸自己的額頭，咬著下唇，跟在凱奧斯身後下了樓。

直到看見樓梯入口處守著的侍衛，她才想起什麼，趕緊把頭盔戴上，遮住通紅的臉頰。

凱奧斯帶著莎爾薇拉去包括恩比拉爾、阿德理安負責的團隊在內，主要實驗室都在莊園領地內的開發團隊、項目組。

逛了一圈，瞭解了一下他們現在的進度後，凱奧斯心裡也有底了。

回到書房，凱奧斯鋪開紙張，正準備動筆前，忽然想到什麼，於是輕輕敲了下戒指，把小倫娜喚出來。

“小倫娜，你覺得哥哥我最近迷失了嗎？”

雖然知道凡事都“好的哥哥！”、“沒問題哥哥！”的小倫娜，幾乎不可能對他提出什麼“逆耳忠言”，但他還是有些好奇，小倫娜會怎麼說。

“迷失是什麼？”

“就是過度沉迷在魔靈領域裡，什麼都顧不上了。”

“哥哥覺得自己迷失了嗎？”

“我在問你吶！”

“哥哥覺得自己迷失了，我就覺得哥哥迷失了，哥哥沒覺得自己迷失了，我就沒覺得哥哥迷失了……”

小倫娜這通拗口的話卻是讓凱奧斯忍不住開心地笑了起來，雖然不出他的意料，但卻有種莫名的哲理，竟然和他自己的感悟有些不謀而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