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位經貿委副主任截然相反的兩種意見,導致白老頭召集的“非正式工作會議”以失敗告終。

在咱們國家,召開會議的目的是什麼?尤其是在體制之內,為什麼每年都有那麼多大大小小的會議?那麼混體制的人會告訴你:其實召開會議最主要的目的,那就叫做“統一思想”啊。

能在體制內混到白老頭這種位置的人,當然非常清楚會議的精髓,既然這次會議上出現兩種不同意見,甚至是完全對立的兩種意見,那自然就談不上什麼“統一思想”。既然思想都統一不了,那自然就形成不了什麼決議。

“今天就這樣吧,散會。”

白老頭面無表情的這樣宣佈到,他的目光在參會人員身上巡視一圈,然後又加了一句:“小張,還有歐陽,你們兩個先留一下。”

聽到白老頭這樣說後,不管其他人是什麼反應,總之咱們的歐陽大主席那是大喜過望啊。體制內的會議有很多種,但官場上的誰不知道?會議並不是參加人數越多越好的,咱們國家的特點,越是“小會”可能往往越重要。

“現在領導居然把自己留下來開小會......”相信大家一定能理解咱們歐陽大主席此刻的驚喜。

當然驚喜歸驚喜,表面上肯定是不能表露出來的。等其他人離開,張弛和歐陽跟隨白老頭去了他的辦公室。這回咱們的歐陽大主席學乖了,在其他人不發言之前,他打定主意自己絕不先開口。

回到辦公室以後,又是影視作品中常見的一幕,居上位者背著手,裝模作樣在房間裡來回踱步,而兩位下屬正襟危坐,在旁邊小心的伺候著。

“你們說,那個小家夥為什麼非要承包那個大理石礦呢?按照我們提供的方案那樣合作不行嗎?”

嗯?小家夥?不過歐陽大主席很快反應過來,白老頭口中的“小家夥”,那應該就是李華勇的。別看李華勇一直習慣隱藏在幕後,場面上的事從來都是交給其他人去辦。然而還是那句話,有些資訊是瞞不住人的,越是高位掌握的資訊越多。

比如在座這幾位,他們心裡都非常清楚,最近搞出來的那麼多事,那個叫李華勇的年青人在其中起了非常關鍵的作用。

就在歐陽大主席還在愣神的時候,張弛開口了,他在回答白老頭的問題:

“因為不踏實!如果採取我們那種方案合作的話,他們覺得心裡不踏實,所以才一直堅持他們提出的承包方案。”

不踏實?聽到張大主任居然這樣回答白老頭,咱們的歐陽大主席終於忍不住了,他幾乎是脫口而出:

“不踏實?不,不會吧?這怎麼可能不踏實?如果真是這個原因的話,那我覺得這個小夥子的思想要不得啊,和政府合作還有什麼不踏實的?他這是不信任咱們的人民政府?還是覺得我們的人民政府沒有信譽?嘖嘖嘖,這是什麼思想?要不得,這樣的思想真是要不得......”

白老頭看著歐陽滔滔不絕沒有說話。

張弛看著歐陽大主席滔滔不絕沒有說話。

歐陽大主席的聲音越來越低,最後他的滔滔不絕是自己停下來的。因為他突然意識到,自己現在好像又犯錯誤了。

自己現在在幹什麼?自己現在可是在“開小會”,要說“小會”和“大會”最大的區別,那當然就是開“大會”的時候需要講很多假大空的套話,而“小會”就不需要那麼多。這是當然的,假如一個人在開“小會”的時候,還假話空話套話廢話連篇,那麼這樣的人,還有資格參加什麼“小會”嗎?

“看來還要繼續學習提高呀。”

咱們的歐陽大主席在心裡這樣感慨一句後,然後仔細回味張弛剛才說的話。

等仔細回味之後,歐陽大主席內心不得不承認,張弛的分析還是很有道理。要說在如今這個年代,擔心“政策會變”的人可是大有人在。

咱們國家在整個八,九十年代有個很有趣的事情,就是各級宣傳部門經常需要強調“堅持總路線不動搖”,“堅持改革開放不動搖”這些東西。為什麼要這樣呢?這其中的道理很簡單。

這世上為什麼會有“婦女兒童權益保障法”?那是因為這兩個群體確實是弱勢群體,他們的權益確實需要透過法律來保障。

後世為什麼要經常強調“農民工工資不能拖欠”,那是因為在有一段時間內,這個問題確實非常嚴重,所以這個問題需要反復強調。

同樣的道理,為什麼在這個年代需要強調“政策不會變”,“總路線不動搖”呢?這是因為在這之前,咱們國家的政策是多變的,變得人無從適應,變得人患得患失,這才需要反復強調這個問題。

大家還可以注意到,在進入新世紀以後,這方面的宣傳才慢慢變得少了。為什麼會這樣?這當然不是因為這個問題已經不重要了,而是到了那個時期以後,改革開放的程序基本已經處於“不可逆”階段,相信“政策會變”的人已經越來越少,這才不需要反覆宣傳和強調這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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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回到今天具體的問題,現在所有問題的結症,就在那個大理石礦上面了。歐陽大主席捫心自問,假如自己也按政府方面提出的方案來籤這個合同的話,那自己肯定也會“不踏實”的。

原因很簡單,因為那個方案的產權關係極度不明晰,各方的權利和義務規定得極度不明晰,那麼一旦有個風吹草動,歐陽大主席甚至都認為不需要什麼“政策有變”了,只要那個大理石礦所在地換一個主官,就能輕而易舉隨便找個藉口廢掉這份合約。

“那麼小張你認為,如果把那個大理石礦承包給他們的話,會不會像老田說的那樣,造成國有資產流失呢?”

就在歐陽大主席還在品味“不踏實”的時候,他突然聽到白老頭又問了這樣一個問題。聽到這個問題後,歐陽大主席立馬豎起了耳朵。

應該說這就是今天的核心問題的,之前的大會之所以有不同的聲音,白老頭之所以到現在還猶豫不決,歸根到底就是因為這個問題:

如果把大理石礦承包給個人,這算不算是國有資產流失?

必須實話實說,其實咱們的歐陽大主席,這個時候也還沒搞懂這個問題的,所以他現在非常想聽聽他心目中的“高人”張弛張大主任是怎麼說。

對於這個問題,張弛倒沒有馬上回答,他稍微想了想後,逐字逐句用斟酌的語句道:“大家還記得在前段時間,當日本人提出要買這個大理石礦的時候,他們開出來的價錢吧?”

“這個大家現在都知道呀,經過有關部門的換算,日本人開出來的價格,大概值000萬美元左右就想買下那個大理石礦。”

“就是啊,000萬美元,日本人開出來的價格就是區區000萬美元,可就是這麼一個數字,當時還有那麼多人同意呢,認為這樣做我們已經很划算。大家再來看小李他們的承包方案,如果按照這份承包方案的話,最最保守的估計,國家在這個大理石礦上的的受益就是這個數字的10倍以上。”

說到這張弛盯著白老頭的眼睛:“我現在就有點奇怪了,當時只賣000萬的時候,沒人提國有資產流失,可現在有人能為國家創收億,反而有人揪住這個問題不放呢?”

聽到張弛這話後,白老頭眼中閃過一絲怒色:

“這個老田,不像話!好了今天先不提這個問題,你明確的回答我,如果把這個大理石礦承包給私人的話,這算不算國有資產流失?”

“我認為不算!”

張弛的聲音堅定而有力:

“就算不提日本人這事吧,我想我們大家現在也可以思考這樣一個問題,如果不把這個大理石礦承包給小李,而是在當地成立一個國有企業,讓國家來經營這個大理石礦,大家可以捫心自問的想想,如果這個大理石礦是國有企業的話,那麼國家能有那麼高的受益嗎?”

歐陽大主席不吱聲,白老頭同樣不吱聲,他們清楚張弛說的是實話,假如把那個大理石礦辦成一個國有企業,那麼國家的最後實際收入,沒準還不如賣給日本人呢。

聽到張弛說出這話後,白老頭終於有點心動:

“那小張你的意思事.......”

“我的意見很明確。”

張弛大手一揮,一副很有氣勢的樣子:“總設計師不是說過嗎,不管白貓黑貓,能逮住耗子就是好貓,而在我看來,那個叫李華勇的年青人,那就是一個好貓啊。”

“哈哈哈哈。”

聽到張弛這樣說,白老頭和歐陽大主席同時笑出聲來。而到了這個時候,白老頭彷彿也終於下定決心:

“那行小張,你把你剛才說的東西形成一份報告,我就按這個意見到常委會上彙報去。”

聽到白老頭說出這話,歐陽大主席終於松一口氣,他知道這事應該是已經定了。可是他沒想到,這時候張弛又開口了:

“別急啊領導,我這還有另外一個想法還沒向您彙報呢。”

“嗯?你還有什麼事?”

“這次是關於那個陶瓷廠的事。”

張弛笑著對兩人說道:“我剛才不是說了嗎,那個小家夥就是一個好貓啊,既然是好貓,那就應該多逮耗子,那個大理石礦可以按他的意思來,不過這個陶瓷廠就不能便宜他的,我的意思是這樣的.......”

10分鐘後,張弛把自己的想法說完,可惜沒有人注意到啊,等他講完後,連平時一貫嚴肅的白老頭都滿臉堆笑。

是那種奸商臉上最常見的笑容。並且口中連連說道:

“好,好,小張你這個思路好,你這種做法更好.......”

南江賓館,正在等待回覆的李華勇當然不會知道,自己不僅被人當成“一個好貓”了,並且以白老頭為首的幾個人,正在無恥的算計自己呢。(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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