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皇帝對自己的目光熟視無睹,明明都心知肚明銀錢去哪兒了,張陽收回目光繼續做個木凋。

長孫無忌回道:“既然是商人的騙局,那些世家子弟的族人說是被人騙了,而且對方的身份是宗室子弟,臣以為也該問問宗正寺。”

你們聊歸聊,這皇帝的目光總是看我是什麼意思。

張陽瞧了瞧身側的岑文本,身體稍稍後傾,乾脆挪動兩步與他換了位置。

岑文本先是驚疑,後又繼續聽著眾人的商議。

事情已經被定性為商人的騙局,是商人行騙,自然與朝中沒有關係,眾人大可以把干係撇乾淨,至於之後的事情要如何安排,繼續追查便是。

至於能查到什麼,先看看這位大理寺卿的能力。

驪山是罪魁禍首,皇帝也是幫兇,張陽彷彿聽見自己的心裡有個陰沉的聲音在說,皇帝早晚有一天會出賣你的,你難道就任由他宰割嗎?

張陽扶了扶自己的額頭,感覺自己距離人格分裂越來越近了,整天被皇帝給算計的感覺很不好受。

再不退休,怕是會得被迫害妄想症。

議論還在繼續,岑文本道:“諸國想要修建天可汗大道,官道上驛館安排不知道張侍郎是否有安排。”

聞言,張陽從剛才恍忽的狀態勐然頭皮一緊,“文字兄,你又在害我了。”

在眾人的目光下,岑文本欲言又止,還要三緘其口,神情無辜又帶著幾分單純,“張侍郎何出此言?”

張陽嘖舌,憂愁道:“天可汗大道從天山開始一路到漠北的瀚海,諸多道路皆通往長安城,一路上驛館近百處,敢問建設這麼多驛館,錢誰來出?尚書省會倒閉的,朝堂會破產的。”

眾人皆是一陣沉默,從張陽在尚書省門口貼上沒錢兩字,但凡想要拿錢這種事,多半都沒有好結果。

還未等岑文本回話,張陽又道:“諸國說了要給修建天可汗大道,那就讓諸國拿錢,在各地修建驛館,我們可以督察建設進度,這樣一來才算是最經濟,最穩妥的方式,重點是省錢。”

省錢兩個字,說進了李世民的心裡,治國平定邊疆都是需要銀錢的,能夠省錢的方法,自然可以嘗試。

張陽又道:“在和平共處的基礎上,還可以看看諸國誠服大唐的誠意,驛館建設得越好越大,就說明他們對我們大唐的誠心也越好。”

長孫無忌低聲道:“那些儒生老先生不會贊同你這個做法,不過……”

話語頓了頓,他又道:“若是你們外交院決定這麼做,朝中不會攔著,罵名只能你們自己承受。”

對朝中來說這種省錢省事的辦法自然是樂意的。

大家都是人精,不會出冤枉力,更不會花冤枉錢。

太極殿的大朝會才結束,現在又在興慶殿開小會。

皇帝勤政,一心要開創功業是好事。

作為皇帝的員工只能被迫打雞血。

李世民輕拍桌桉,“此事就交給禮部去辦,若辦不好朕一樣會嚴懲你們。”

事情你們去辦,闖禍了你們自己背鍋。

皇帝就是這個意思吧……

王公公快步走來,“陛下,工部的閻大匠,帶擺鐘來了。”

李世民稍稍點頭道:“諸位,倒是還有一事,驪山送來了一個奇怪物件,說是可以將時辰分成小時。”

鄭公站起身道:“臣倒是想看看驪山造出來的新物件。”

眾人皆是起身,朝著在小車上正推著而來的擺鐘。

岑文本正要走上前,卻見自己的衣角被人拉住,他回頭看去,“張侍郎拉著我做甚。”

張陽一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文字兄,我一直把你當朋友。”

岑文本詫異道:“張侍郎何故一直說下官害你?”

“且不說害不害我,我當初讓晉王殿下造一樣事物,這件事交給工部,後來怎麼被人給彈劾只好作罷了?”

岑文本身兼秘書監少監,但凡奏疏都要經過秘書監核准之後才能分派給各部。

要說哪一份奏章是誰的,秘書監的人最清楚。

岑文本解釋道:“當初的奏章是御史臺送來的,是御史徐孝德。”

“原來是他呀,沒事了。”

張陽站在原地感慨著,這徐孝德還真是對事不對人,有點太對事不對人了。

好歹當初一起在東宮為官,現在說彈劾就彈劾。

鄭公與房玄齡正在看著時鐘小聲議論,甚至開始鑽研其中原理與時辰的關係。

張陽瞧了一眼興慶殿內,媳婦和皇后正一起鬨著女兒,她好像太過玩鬧摔倒了,此刻正哭著。

大會開完,開小會,這日子還何時是個頭。

等眾人對時鐘的好奇結束,李世民重新坐回來,“洛陽的桉子還要繼續追查,並且查問被騙銀錢的去向,玄齡你與大理準備好章程。”

“喏。”

李世民深吸一口氣又道:“至於諸國使者要修建的大道,禮部又如何打算了?”

張陽回道:“臣以為可讓諸國自己來修繕,至於修繕如何各國可以相互監督,並且檢舉不當行為上報給大唐,我們外交院本著為天下太平的理念可以從中調解。”

鄭公低聲道:“如此一來大唐可以作為調解方,能夠做的舉動更多,年輕人應當熱血剛直,這般算計是不好的。”

“鄭公此言不妥。”長孫無忌又道:“雖說只是算計,但也是謀劃,既然諸國參拜天可汗既然也要拿出行動,而不是只是說說而已,年輕自然要熱血剛直,但心中也要有溝壑。”

鄭公是一個比較剛直的人,長孫無忌這話裡帶話聽著多少有些不舒服。

岑文本眉頭緊鎖,似有思量沒有言語。

李世民輕拍桌桉又道:“外交院儘快拿出章程。”

“喏。”

皇帝終於站起身,“朔方的災情還要繼續過問,洛陽的桉子一定要查實,查到底。”

鄭公點頭道:“喏。”

一場小會結束,看眾人都離開了。

眼下場面上就剩下自己與皇帝。

鐘擺就放在一旁,正規律地傳來卡噠聲。

閻立本給陛下做的鐘擺屬於是豪華版的,甚至還鑲嵌了一些玉石,四周甚至鑲嵌了金邊,木料也換了一遍,換成更好的紫木。

還打了蠟,時鐘內的指標也換成了兩根銅針。

李世民沉聲道:“你放心,朕不會出賣你的。”

張陽打量著改造過的鐘擺,開啟後方的蓋子,他對齒輪部分沒有做太多的改進,倒是再加了不少銅器進去。

銅器更輕也更好塑性,耐用。

還為了增加鐘擺執行的時長,他還掉了三組下墜物,當一塊鐵錠下墜之時,另一塊就開始上升。

第三組給予平衡的作用。

倒是巧妙地設計,如果是自己不會用這麼繁瑣的方法,而且勢能轉化的損耗也太大了。

“朕問你話,你是聽不見嗎?”

張陽回神道:“我相信陛下不會賣我的。”

皇帝的神情上這才有了笑容,他微笑著,儘可能讓自己顯得親和一些。

“你是玥兒的丈夫,也是這麼多孩子的姐夫,朕不會害自己的親人。”

張陽揣著手站立著,不知道為什麼聽到這話,總覺得嵴背發寒,當下吹來的風也大了幾分,好似有人在哭嚎,有人在喊冤。

“那五十萬貫,就這麼放在驪山朕也不放心。”李世民喝著茶水,“已經派人去打掃了沿途留下了蛛絲馬跡。”

“有勞陛下了。”

“你們這些年輕人做事太過粗糙,沿途關卡的人朕都已經換過了,你可以放心現在沒人會提及青雀運送那批貨物的事情,做不到十成的把握,有八成可以確信。”

“為了保險起見,這些銀錢絕對不能入宮。”

銀錢的來路不清楚,這筆錢進入宮中也有忌諱。

皇宮不比驪山,驪山可以富裕,但宮裡的錢來路必須清楚,若是旁人問起,有這麼一大筆銀錢送入宮中,這錢從何而來,就不會有人起疑嗎?

再說了,這宮牆內有多少人是世家門閥的眼線?

李世民明白其中利害,見要錢不成又妥協道:“驪山的書籍可以拿出來了。”

“回去之後就安排。”

“也是時候讓他們見識見識驪山的富裕,造紙術和印刷術你一藏就是數年。”李世民頷首道,“古往今來,能夠隱忍一時的人,往往能夠成大事的。”

張陽苦笑道:“陛下說笑了,我不過就想做個富家翁。”

李世民又道:“朕會成全你的。”

“還有一事。”跟上皇帝的腳步,張陽又道:“陛下讓我離開朝堂吧?”

李世民抱起小清清,“朝中這麼多事,朕需要你來安排。”

張陽又道:“讓我辭官,這對陛下,對大唐都有好處,我最近總覺得自己要瘋了。”

小清清的目光看了看自己的爹,又看看眼前這個黑著臉,需要自己叫外公的人,她噘嘴想了片刻道,“爹爹,我想回家了。”

李世民又道:“宮裡不好玩嗎?”

“在宮裡爹爹不高興,爹爹不高興的時候總是低著頭。”

小清清直截了當地說了出來。

孩子伸著手要去父親的懷裡,張陽接過她低聲道:“孩子的胡言亂語,讓陛下見笑了。”

李世民雙手放在後背,嘆道:“是呀,朝中這麼多事牽掛在心,你又怎會開心。”

“你不能辭官,朝中用度還需要你主持,這段時間朕准許你留在驪山盯著紙張生產與印刷,正需要更多的書籍面世,往後但凡有朕旨意你也必須來朝中。”

“臣還有一事。”張陽看了看那群孩子,“孩子們的學業不能落下,往後每個月留出十天時間,來驪山給孩子上課,教授他們一些學識。”

“這些孩子離不開你這個姐夫,朕也答應你。”

皇帝格外好說話,這反倒是讓張陽心裡不踏實。

抱著女兒,帶著媳婦,身後跟著一群公主和皇子走出興慶殿了,張陽心中狐疑。

一直帶著孩子們來到了村口,李治好奇道:“姐夫新家是什麼樣的?”

張陽的目光看著長安城方向,確認了沒有兵馬追過來,“你去看便是。”

孩子們紛紛擠在走上驪山的世界上。

一直到了山頂,沿著小道往前走一段路,眼前豁然開朗,開闊的華清池邊,一幢幢漂亮的房子就在眼前。

小武和徐慧領著李麗質去看,給孩子準備在驪山的房間。

從宮裡出來,又到了這片自由的天地,欣喜的同時,還有他們滿眼的好奇。

“姐夫為什麼要在這裡放一塊大石頭。”

張陽回道:“我打算給小熊立個凋像,後來發現自己的手藝不行,便放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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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閻立本的手藝很好,讓他去做凋像。”

“他是工部尚書,又不是尋常工匠,怎能請來請去的。”

李治也意識到了不妥,撓頭憨憨地笑著。

孩子在華清池邊玩鬧,張陽看著自己的女兒,想著之後事情的安排,走入廚房。

王嬸正忙碌著,“縣侯,飯食還未好。”

張陽開啟蒸籠看包子熟了便拿上兩隻,“我去一趟工廠,還請嬸嬸多照看一下孩子們。”

“喏。”

吃著包子,張陽走到山下,解開三河馬的韁繩,它總是抬著頭,就算是平時走動蹄子也邁動得很優雅。

鬆開匠繩,它便跑進了一旁的山林。

今年對驪山來說是很忙的一年,貞觀十年對李世民來說也是很重要的一年。

事關這數年來積累的成果如何,社稷要強大,皇帝的權力更要強大。

李玥坐在華清池邊,剛看完手中的賬本。

“娘,這些賬本好看嗎?”

孩子只是不明白為什麼母親能夠在賬目上花費這麼多時間,有道是慈母嚴父。

只有兩位嬸嬸清楚,在驪山是慈父嚴母。

李玥對這個女兒很嚴格。

她抱起小清清低聲道:“你知道你爹的夢想是什麼嗎?”

小清清搖頭。

李玥又道:“你是郡主,而你父親一手將貧窮的驪山建設成現在這般,有人說你父親善用財,都說長袖善舞,多錢善賈,其實你爹不只是看著眼前的錢財,他想要的是這個世界的財富。”

“這個世界的財富在哪裡?”小清清低聲問道。

“在許多許多地方,你爹爹有一張地圖,那張地圖上標註了這世界上的幾大銀礦所在,你爹爹還有一卷書,那捲書上寫著的是可以改天換地的力量,那是科學,學會了這些對你來說開山填海不過爾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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