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詢稍稍停下腳步回頭看了看張陽。

張陽朝著歐陽詢行禮,“久聞老先生大名。”

歐陽詢稍稍點頭讓自家小人扶著離開。

李玥倒好了一杯熱水,坐在車轅邊安靜地喝著,“歐陽詢老先生之名響徹中原,據說也有其他邊陲小國的人也很仰慕,花千金願求歐陽詢老先生一字。”

張陽笑了笑。

“說來也奇怪,按說歐陽詢老先生出身武將一門,其祖父與父親都是有名的將領,偏偏歐陽詢老先生在書法上有頗高的造詣。”

早晨車隊要重新進行休整。

來到皇后的隊伍中,這裡可以分到的物資也開始多了起來,甚至就連送來的飯食都是煮好的黍米粥。

王嬸從不遠處的河邊提來了河水。

隊伍中,這對夫妻是最講究的,一個精緻的小泥爐點著,泥爐上放著一個樣式特別的壺。

不喝生水只喝開水,李玥養成這個習慣之後便再也改不掉了,她也跟著不再喝生水。

用水囊把開水裝起來。

休息了一個時辰,車隊才接著行進。

隊伍行進了四天,李玥已經習慣了這種走走停停的日子,倒是這兩天睡得倒是不錯。

再次見到李泰的時候,這傢伙的神情很失落。

“帶來的六桶奶茶都壞了。”

小胖子的神色一臉糾結,他仰天長嘆道,“本王需要奶粉!”

痛苦地撓了撓頭,李泰神情糾結,“這突厥人怎麼還不把奶粉送來。”

馬車依舊行進著,張陽坐在馬車邊揣著手。

李泰騎著馬兒在一旁慢慢悠悠跟著。

到了中午時分,終於能看到天台山了,也能看到遠處山上的建築,那裡就是這一次皇家要避暑的地方,秦瓊帶著兵馬早就守衛在這裡了。

按照宮女的安排,兩人跟在隊伍的後頭。

長孫皇后牽著的那個小丫頭應該就是長樂公主了,跟在後頭還有幾個李世民的妃子。

李泰小聲道,“你往後面看看。”

張陽回頭看去,後方的隊伍已經停下了,從山腰朝著下面看去,才看清了整個隊伍到底有多長,一眼看去這個隊伍連綿朝著遠處,看著人數沒有上萬也有八千人了。

還有長安出來的官兵

這裡一整片山區都在進行地毯式搜尋。

皇帝來這裡避暑,要保證絕對的安全。

張陽收回眼神,牽著李玥的手一路順著臺階上山。

“這仁壽宮以前是前隋避暑的地方,長安城實在悶熱,父皇這才想著來這裡避暑,一到夏季宮裡熱地就讓人喘不過氣,其實之前皇爺爺一度想要把這裡改為萬年宮,因為這裡是前隋的離宮,如今大唐不能再用舊名字。”李泰一路走著低聲說道。

能夠跟著李世民上山入仁壽宮的人不多。

仁壽宮立於山間,走入這片山林中就能感到這裡涼意,這裡的松柏樹種遍山間。

做皇帝的人果然是會享受的。

張陽心中感慨。這裡是天台山的中心,沿著石階往上走,一幢幢樓閣就在眼前,後方還有一條溪流,自上而下。

“公主殿下,張侍郎,這邊請。”

夫妻倆跟著宮女拐入一旁,一直來到一間房前。

看著眼前這個有些破落的小房子,張陽心中惆悵,回頭又看看不遠處的一座座樓閣。

你李世民住這麼好的房子,讓我住這小房子?

一陣山風吹來,房子四周還有野草。

兩位嬸嬸也看到了張陽的難色。

李孝恭帶著人而來,用充滿囂張的語氣講道,“也把這個小房子也收拾一下。”

“喏。”

一群下人開始收拾房子。

李泰也帶著人走來,“都收拾乾淨,包括皇姐和姐夫的房子。”

“魏王殿下,河間郡王已經在幫忙收拾了。”

李泰清了清嗓子,“人多收拾快點,不妨事。”

李玥和兩位嬸嬸走入房內也開始收拾。

張陽站在原地,瞧著李孝恭和李泰走來,三人站在一起。

房子的後面也就是山腳下還有一片湖,留在山下的不少人都在湖邊駐紮。

李孝恭嘆道,“他們明日就會離開,陛下不可能給每個人安排住處。”

張陽不解道,“那還要這麼多人跟來。”

李泰看著這個場面解釋道:“有些人並不是父皇請來的,你知道能跟父皇過來這裡避暑對有些人來說是一件多麼難得的事情,有些人一輩子也找不到機會,也會有人想著趁著這個機會千方百計想要在父皇面前表現。”

“父皇給的請柬當然不可能所有人都來,有人會花千金銀錢買下別人的請柬,以別人的名義來參與這次的避暑,能夠在這裡露面,對某些人來說會有莫大的好處。”

張陽費解地看著這個場面,“你是說陛下的這個請柬很值錢?”

李孝恭冷哼道,“當然了,為了這個機會他們會一擲千金。”

“虧了呀,早知道我也把請柬賣了。”

李泰苦笑道,“你還真是……”

李孝恭搖頭嘆道,“沒出息。”

再次看向身後這間破落的房子,張陽無奈道,“這房子也太破落了。”

李孝恭指了指一旁的房子,“老夫住的房子也很破落。”

李泰看向右邊的房子,“我就住在一旁。”

“原來兩位都是我的鄰居,是特意這麼安排的?”

李孝恭咧嘴笑道,“知道你小子平時與宗室中人沒有往來,也顯得生份,老夫不放心。”

李泰也點頭道,“沒錯,這也是本王自己讓父皇安排的,而且宮裡的那些傢伙做不好飯食,與其和宗室的那幫傢伙來往,不如在這裡。”

“老夫也是這麼覺得,而且你做飯食的手藝一流。”

來蹭飯的就說來蹭飯的,為什麼還說得這麼理直氣壯。

三人正說著話,不遠處走來一個太監。

“陛下請張侍郎與汝南公主前去。”

張陽看了眼李孝恭。

李孝恭點頭道,“去見見陛下吧。”

叫上李玥,倆人跟著這個太監走入一片樓閣之中,不得不說這仁壽宮還挺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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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是驪山的行宮大,還是這裡大?”

李玥想了想低聲說道,“應該是驪山的行宮更大吧。”

一處山崖下,李世民就盤腿坐著,正和一個老家夥坐在一起。

李世民笑道:“這位是吏部尚書,如今的許國公。”

張陽聞言行禮,“臣拜見陛下,見過許國公。”

高士廉撫須道:“張侍郎的事情,老夫早有耳聞,果然是少年出英雄。”

“許國公過獎了。”

李世民讓人搬了兩把小凳子。

夫妻倆在一旁坐下。

李世民倒上兩碗茶水。

這茶葉還是自己炒出來的那些茶葉,張陽心中思量下次是不是再給茶葉該要錢了。

李世民聞了聞茶香,喝下一口茶水,“你的炒茶越喝越有滋味。”

高士廉也讚歎道,“不添雜物,光是茶葉,茶水清冽,不像煮茶那般渾濁,比之煮茶,這個炒茶的回味悠長。”

張陽尷尬地笑著。

李世民手裡拿著茶碗,“此地是隋氏舊宮,棄之則可惜,毀之則重勞,朕不喜歡仁壽宮這個名字,以前父皇也想過將這離宮換個名字,你有什麼想法嗎?”

又是一陣涼爽的山風吹過,讓人暑意全無。

見張陽不說話,李世民低聲道,“看來你也沒什麼好想法。”

張陽聞言回過神,“不如就叫九成。”

“九成?九成宮?”李世民想著。

“九成之意就是九重之意,老臣以為這個名字不錯。”高士廉撫須笑著。

李世民這才點頭,“朕還是覺得應該好好想想。”

在後世的記載中這座行宮就叫九成宮,張陽無所謂這個地方叫什麼名字。

也不知道李世民會不會採用。

默不作聲喝著茶水,聽著高士廉和李世民交談。

這天可汗叫自己來這裡究竟是做什麼?

高士廉開口道,“老夫有個鄰居,住著一個寡婦,這寡婦家隔壁又住著一個閒漢,每每寡婦家裡的母雞生了蛋,可天一亮蛋就被偷了,那寡婦看到是隔壁的閒漢偷的,可對方又死活不認,而且此人還和縣衙有些關係,讓人非常無奈,可人家一個寡婦又怒又不知道如何對付這個閒漢。”

說完高士廉又沉默下來。

李世民也沉默了。

張陽孤疑地瞧著高士廉,不止一次在張公瑾的耳邊聽過高士廉的名字。

李世民看向張陽,“你覺得那寡婦應當如何?”

張陽笑道,“臣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那閒漢屬實可惡。”

李世民放下手中的茶碗,“行了,這一次朕讓你前來認識一下許國公,許國公在朝中頗有建樹,你在朝中如有什麼需要許國公幫助,儘管去吏部請教。”

“多謝陛下幫襯。”張陽起身行禮。

“知道你們剛剛到這裡,還要收拾住處。”

“臣告退。”

張陽帶著李玥離開。

走遠之後,李玥低聲問道,“當真不知該如何處置那個閒漢嗎?”

“也不是沒有辦法。”

“計將安出?”

張陽揣著手講道,“只要那寡婦在自己的母雞上做好記號,天亮之前放入閒漢的家中,等天一亮寡婦就說自己的母雞被那閒漢偷了。”

“這不是羊入虎口?那閒漢肯定不認。”

“沒錯天下的母雞都一樣,怎麼就能說是你家的。”

“可你讓那寡婦做好了記號。”

“所以寡婦還要召集各路街坊領居和官差與閒漢理論,人越多越好,這個那個閒漢在眾人面前不認,寡婦就可以拿出在母雞身上的記號,這樣所有人都識破了這個閒漢的真面目,偷幾隻蛋自然不會有什麼事,官差也不會管,光是偷雞蛋治不了這個閒漢,但偷人一隻雞就不一樣了,有足夠的理由拿下他。”

李玥聽著一邊點頭。

張陽接著講道:“母雞還會是寡婦的,至於那個閒漢按罪最輕也是驅逐出村,並且有了偷盜之名,如此一來麻煩也解決了。”

李玥微笑著。

這番話李世民沒有聽到,正要回李世民的身邊的太監悄悄聽得仔細。

“陛下,老奴聽見了公主殿下與駙馬的議論。”

李世民還和高士廉坐在原地,“議論什麼?”

太監將公主和駙馬的話語複述了一遍。

李世民聽完看向高士廉,“舅父以為此計如何?”

高士廉閉眼想了許久,“此計可行,以惡制惡栽贓嫁禍雖說不是正道,但達到自己想要的目的。”

李世民笑道,“如此一試,舅父覺得張陽此人如何?”

高士廉的神情嚴肅了不少,“不擇手段之輩。”

只是六個字,高士廉就說出了他對張陽的評價。

君臣幾句話就對張陽定下了結果。

把房間收拾好之後,走入其中感覺也不差,李玥放置著一些傢俱和被褥。

張陽坐在門口,搖著手中的扇子。

李玥拿著一冊書走出來,“夫君,典籍中有記載此處仁壽宮雖有仁壽之名,可也是建造在萬人屍骨之上,無數役夫死者相次於道,當年楊素下令將他們焚之。開皇十九年除夕之夜,楊堅在宮中遠望,見宮闕磷火瀰漫,隱有哭聲,遂派人釃酒祭奠”

這仁壽宮確實處處都透露一個字,舊。

李淵也來這裡避暑好幾次,此處的建築多少還保留著前隋的樣式。

李玥低聲道,“夫君,我們會不會也看到磷火瀰漫?”

“還說什麼磷火瀰漫,那都是前隋楊氏為了彰顯自己的仁慈這才釃酒祭奠,皇爺爺前幾年來這裡避暑,就沒見過那種事情。”說話的是李泰,他正躺在一塊大石頭上,享受著這裡的清涼。

太子留守長安,房玄齡,長孫無忌,魏徵三人留在長安城輔政。

皇帝則在這裡放暑假。

“只不過仁壽宮立於山林間,每到雨季都會有湖水倒灌而入,煩人之極,要不是父皇惜民力,重節儉。真想把湖道改善一番。”李泰閉著眼感慨著嘆道。

張陽看著遠處天台山旁的一個小山峰,“媳婦,明天一早我們一起爬山去看日出。”

李泰冷哼道,“日出有什麼好看的。”

“魏王殿下不懂其中妙處,日出是一天到來的時候,也是一天重新開始的時候,有道是一日之計在於晨。”

李玥抱著張陽的手臂,點頭道,“嗯,看日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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