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朱聽到朱允熥的抱怨,就是一陣嘎嘎怪笑。

“誰讓你傻乎乎地拿過去就抄了,你好歹看一眼後邊呀!”

“我……”

朱允熥聽到老朱嘲笑心下更鬱悶了,賭氣地把毛筆摔在桌子上,然後躲到一旁暗暗生悶氣。

老朱開心地拿起大孫抄完的奏章,看著大孫越來越好看的字跡,心裡當即樂開了花。

“這字不錯,有點長進,以後還得繼續努力!”

老朱說完一遍,見大孫沒搭理自己,不由踢了踢他。

“咱跟你說話呢,你聽到就吱一聲!”

“吱……吱吱吱……”

老朱見這孫子竟然真的“吱”起來,當即把奏章合在一起,照著逆孫的腦袋拍下去。

“你再跟咱吱一個,看咱不打你個屁股開花!”

朱允熥聽到這話,趕忙恭恭敬敬地答道。

“聽到了!”

老朱見大孫一臉地不情願,一屁股坐在他的小桌子上,拿著茹太素的奏摺給他講。

“咱跟你說,咱當年收到這份奏疏的時候,好幾次咱都氣得罵娘哩,可最終還是耐著性子聽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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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知這是為何?”

朱允熥聞言滿臉不解地問道。

“為啥呀?”

“這不是您老風格吧,您老性子這麼急,咋可能真的聽完?”

老朱拿著奏章在手上拍了拍,意味深長地解釋道。

“因為這就是治國呀!”

“治國無小事,哪怕是這樣囉裡囉嗦的奏章,咱也不敢錯過一個字。”

“誰知道那一段就是重要的事呢,萬一錯過了,豈不是要耽誤大事?”

“不過那茹太素也沒落得好,最後被咱氣不過,打了幾十板子出氣!”

“噗……”

朱允熥聽到最後這句話,被逗得直接笑噴了。

這才是他認識的老朱嘛,誰敢給他氣受,非得找回來的主。

“那皇爺爺讓我抄這個幹嘛,讓我學習茹太素的囉裡囉嗦嗎?”

“這你就別管了,咱讓你幹啥,你就老老實實幹啥,敢多嘴多舌,看咱不拿鞭子招呼!”

老朱說完這番話,當即從小桌子上起身,舒服地伸了個懶腰。

“時候也不早了,你收拾下安寢吧,咱去後宮找你那群小奶奶嘍!”

“老不羞!”

朱元章都走到門口了,突然聽到這話,當即惡狠狠地回頭瞪了一眼。

“你剛剛說啥?”

“我說您老慢走!”

“哼!”

老朱見小逆孫還算機靈,當即冷哼一聲揚長而去,徑直去了郭惠妃宮裡。

郭惠早就知道皇爺今天會來,因此老早就準備妥當。現下見皇爺過來,當即伺候他更衣洗漱。

“皇爺,您這耐性也太差了,臣妾還以為您今天能招小熥熥侍寢呢,哪承想剛欺負完小熥熥,就躲到臣妾這兒來了!”

老朱聞言嘿嘿一笑道。

“你要是不稀罕,那咱去別人宮裡嘍!”

郭惠妃聞言當即拿溼帕子把老朱的嘴堵上。

“說什麼胡話呢,你人都進了臣妾的宮,臣妾怎麼可能放你出去!”

“不過話說回來了,您老到底打算什麼時候給小熥熥名分呀?”

“總這麼拖下去,臣妾怕生出啥意外來……”

老朱聞言暗暗嘆了口氣,其實他非常忌諱後宮干政的,這話也就是郭惠妃問,換了個人他早就命人弄死她了。

“以後休要在咱面前說這種話!”

“咱雖然寵你,但你也不能肆意妄為!”

郭惠妃聞言趕忙跪地請罪。

“臣妾知罪,請皇爺責罰!”

“但臣妾還是想說幾句,您老聽了不喜的話,把臣妾發配去替大姐守靈都行!”

老朱見郭惠妃這個做派,也是一臉的無奈。

“說吧!”

“下不為例!”

“諾!”

郭惠妃聞言趕忙笑嘻嘻的答應一聲,隨即好奇的追問道。

“您明明對那孩子喜歡得緊,為啥遲遲不肯公開表態呀!”

“一邊封了小熥熥吳王,一邊又讓他抄奏摺的,臣妾怕您繼續這麼搞,把小熥熥的那點心氣都給搞沒了。”

“臣妾可是受過苦的,知道從小沒娘疼的孩子有多敏感,多自卑。您要是真的中意這孩子,就早點把他的大義名分確定下來,也省得那孩子胡思亂想!”

“說完了嗎?”

郭惠妃點點頭道。

“說完了!”

老朱伸手將其拉起來,直接拉到自己腿上坐著,一邊摟著郭惠妃,一邊澹澹地開口。

“咱也想早點給這孩子名分,可咱心裡還有一個非常大的擔憂……”

“什麼擔憂?”

“你想想看,常遇春是多大歲數死的,常婉瑩那孩子是啥歲數死的,朱雄英那孩子又是幾歲死的……”

郭惠妃一聽這話,心裡頓時咯噔一下。

常遇春活了三十九歲,太子妃常氏只活了二十出頭,朱雄英更短,八歲的時候就死了。

老朱見郭惠妃不說話,又補了一句。

“還有常茂呢,這孩子也是三十多歲沒的……”

郭惠妃聽到這話心裡更是一沉,敢情皇爺擔心的是這個?

不過這樣一看,皇爺的擔心還真不是沒道理。

常家這一脈幾乎都是短命之人,再有朱雄英夭折在前,皇爺擔心朱允熥的壽數倒也情有可原。

“皇爺,您是怕小熥熥……”

老朱聞言緊緊的抱著郭惠妃,眼淚不受控制的滑過臉頰,落在郭惠妃的臉上。

“咱是真的怕了呀!”

“咱這輩子已經失去的太多太多了,不想臨死之前再送走一個皇太孫呀,嗚嗚嗚……”

郭惠妃感受到老朱的傷心,也跟著哭起來。

“皇爺!”

“臣妾知錯了,臣妾再也不問了,一切全憑皇爺做主,嚶嚶嚶……”

兩人相擁著哭了一陣,郭惠妃心有不甘地都囔著。

“可惜小熥熥了,多聰明伶俐的孩子,還孝順懂事,就這麼無緣大位了……”

“要是能找個高人,幫著相看一下這孩子的壽數就好了,也省得咱們在這兒煩心……”

老朱聽到這話一把推開郭惠妃,把郭惠妃推得都蒙了。

“皇爺,可是臣妾說錯了話嗎?”

老朱瞪著兩隻龍眼問道。

“你剛剛說啥?”

“我說小熥熥孝順懂事,聰明伶俐呀……”

“不是這句!”

郭惠妃聞言略微思忖了一下道。

“臣妾說找人相看一下,測一下小熥熥的壽數?”

“可是這話說得犯了忌諱?”

“這不算干政吧?”

老朱聽到郭惠妃的話,激動得一把將其抱了起來。

“對呀,咱咋把這茬給忘了!”

“你個浪蹄子,可算是解了咱心頭大事呀,哈哈哈!”

“來來來,今天咱非得好好賞你一頓!”

郭惠妃被老朱抱在半空,滿臉不解地問道。

“皇爺,臣妾解了您啥大事?”

老朱興奮地在郭惠妃的臉上親了一口。

“你剛剛不是說找人相看嗎?”

“咱立馬想到個人,若是能把那人尋來,定能測出小熥熥的壽數!”

“誰?”

“張邋遢!”

老朱說出這個人名,隨即抱著郭惠妃上了床,然後……然後……然後……然後就是一個時辰後……

第二天,老朱精神萎靡地回到乾清宮陪大孫用膳。

朱允熥看到老朱頂著兩個黑眼圈,就知道這老頭昨天夜裡肯定沒幹好事。

於是乎,他把爆炒腰花往老朱那邊推了推。

老朱見狀沒好氣地瞪了逆孫一眼,隨即端起盤子往碗裡撥了半碗,吭哧吭哧地吃起來。

老朱一邊吃一邊感嘆,不服老不行嘍。

要是換做幾年前,自己連闖幾個宮妃的門都不帶腰疼的。

然而,昨天不過是懲治一個郭惠,就差點把他的老腰給折騰斷了!

老朱吃了好一會兒,突然見到逆孫笑嘻嘻地看著自己,老臉不由一紅。

“趕緊吃飯!”

“吃完了趕緊滾!”

“月底考較功課的時候,你要是不給咱考個第一,看咱不打得你屁股開花!”

“哦!”

朱允熥聽到這話當即苦了臉,哀嘆自己的命苦。都當上皇孫了,還免不了當小學僧的煩惱。

就在朱允熥滿臉鬱悶地乾飯之時,老朱突然沒頭沒尾地問了一句。

“今天早晨跑步了嗎?”

“跑了!”

“現在能跑幾圈了?”

“能跑兩圈半了,不過中間得走上一會兒,要不然身體吃不消……”

“哦哦!”

老朱聽到這話心裡默默盤算下,自己當年這個歲數的時候……

嗨!

自己這歲數的時候,連飯都吃不飽,肯定是跑不過這孫子了。

不過就算是成年人,一氣兒能跑十里地,那身體也不算弱了吧?

“皇爺爺,您突然問我這個幹嘛?”

老朱不悅地瞪了朱允熥一眼。

“沒規矩!”

“不知道食不言寢不語嗎?”

“我……”

朱允熥心裡那個鬱悶呀,明明是這老頭先說話的吧,咋還有臉教訓我?

不過他是皇帝他最大,咱不跟他一般見識!

兩人吃過早膳後,老朱把大孫打發走,剛要去上早朝的時候,突然看到一個人影快步走過來。

“可是二虎回來了?”

二虎快步上前屈膝行禮。

“卑職參見皇爺!”

“可是查出來什麼端倪?”

“回稟皇爺,卑職在景德鎮拷問了負責燒製瓷枕的窯廠老闆,以及制胚的工匠,當年負責燒製這批瓷枕的工匠,已經多數逃亡,只有一個負責燒火看窯的窯工還在,但此人表示毫不知情……”

“逃亡?”

大明自打制定軍戶、匠戶、商戶等戶籍制度,多有逃亡之事發生。

朱元章幾次下令嚴查,可到了地方上都是不了了之。

因為逃亡的軍戶、匠戶,一般都是在別的地方落籍為民戶,可以算是地方官府政績的,怎麼可能有人認真去查?

朱元章對此心知肚明,但大明的制度就是這麼定的,他也拿底層的官吏沒辦法。

“逃到哪兒去了,這個可能查到?”

二虎聞言搖了搖頭道。

“如果是一般的逃亡尚可查,不管咋說原來的親緣、宗族關係是不會斷的,只要找到幾個近親總能查到蛛絲馬跡。”

“然而,這夥陶工是受了白蓮教的蠱惑逃亡,現在逃到哪兒去誰都不知道!”

“白蓮教?”

老朱聽到白蓮教三個字,臉上立馬現出凝重之色。

他跟白蓮教可是淵源頗深,早年起家的紅巾軍就是白蓮教的一支。

不過他很早就擺脫了白蓮教的控制,最後更是把白蓮教的領袖小明王攥在手裡,玩起了挾天子以令諸侯的遊戲。

當他登基稱帝後,更是對白蓮教予以無情地打擊。

只是這東西蠱惑人心的本事太強了,大明建國都二十五年,可白蓮教卻怎麼也剿滅不了。

“如果這事扯到白蓮教頭上,那這事可就麻煩了!”

“還有更重要的事,卑職調閱當年進貢的瓷枕名錄,發現當時一共進獻了十二只。”

“現在宮中還有留存,有的皇子還枕著當年那批瓷枕!”

“因此卑職急著入宮,就是想將這事稟告皇爺,讓皇爺趕快將所有瓷枕收繳,以免毒害其他皇嗣!”

老朱聽到這話臉上勃然變色,對著一旁的秦德順罵道。

“還愣著幹嘛,還不趕緊把宮裡所有皇子的瓷枕拿過來!”

秦德順剛要去辦,又聽到皇爺把他叫住。

“等等!”

“再派人去宮中府庫翻翻,看看可有同樣的瓷枕,都一併給咱拿過來!”

“諾!”

不多時,秦德順帶著一批瓷枕回乾清宮覆命。

“回稟皇爺,宮裡所有瓷枕都在這兒了。”

“其中太子府有兩隻,但其中一隻早在十年前就摔碎了,被宮裡集中銷燬。還有一隻就是三皇孫殿下的,就是前些日子在當鋪裡被調包的那只……”

“除了這三只外,還有郭惠妃宮裡的兩隻也已經損毀,楊妃宮中的一隻也壞了,韓妃宮中的去年損毀,然後交由宮裡統一銷燬。”

“唯有周妃、李妃、劉妃宮中的完好,現下都被奴婢帶來,請陛下過目!”

老朱走到竹筐前,隨手拿起一隻瓷枕端詳了下,實在是看不出哪裡有問題。

“二虎,你來看看,這瓷枕到底有沒有問題?”

二虎拿起一隻放在手裡掂了掂,隨後又抱著晃了晃。

“皇爺,這瓷枕裡好像有東西!”

老朱見竹筐裡還有兩隻,當即沉聲道。

“摔!”

“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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