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毛澤東十分重視程潛、陳明仁在湖南的起義。他在修改新華社時評《湖南起義的意義》的時候,曾加寫了這樣一段話:

程潛、陳明仁兩將軍在湖南起義,嚴重地震撼了華南、東南、西南、西北的國民黨殘部。湖南的起義告訴他們,對於人民解放軍的抵抗是沒有前途的,唯一的光明前途,就是脫離蔣介石、李宗仁、白崇禧集團,接受中國共產黨的領導,而無論什麼人,只要真正做到這一步,就有受到人民諒解的希望。

另外,毛澤東清楚,中國共產黨人能不能像處理傅作義那樣對待程潛、陳明仁,也為世人,尤其是那些難以自決圖新的國民黨高級將領所矚目。自然,對正在部署的“衡寶戰役”以及瓦解桂系集團都能收到立竿見影的效用。為此,他於八月三十日致電程潛:

新政協召開在即,擬請我公及仇亦山(仇鰲)、陳子良(陳明仁)出席,共商國是,倘能命駕,無任歡迎。

程潛收到毛澤東的邀請電之後,自然非常高興。當他將毛澤東的這通電文交於老友仇鰲之後,沒想到這位在湖南起義中的有功之臣閱後卻說道:“請轉告潤之,我身體不好,不能遵命北上。”

“如果潤之問起你的工作安排呢?”

“就說我準備歸隱故里,養病度日。”

程潛只好告別仇鰲又請來陳明仁,希望他能與自己同行北上,出席新政協會議。然而陳明仁藉口長沙甫定,近期(九月一日)又將接任湖南省主席為由,恕不能與程潛相偕北上。程潛經過一番準備,遂於八月三十一日清晨,乘坐一輛黑色的小轎車從長沙向平江方向駛去。同行的還有李明灝、程星齡等人。九月二日下午,程潛一行到達武昌,受到湖北省人民政府主席***等人的歡迎。

當天——九月二日,毛澤東就收到了程潛到達武昌的訊息,遂函告周恩來以及新上任的北平市長聶榮臻:“程潛九月二日抵漢,四日由漢動身來平,請即令鐵道部注意沿途保護照料,不可疏忽。問準到平時間,請周組織一批人去歡迎,並先備好住處。”毛澤東進駐北平之後,由他親自出面安排接待民主黨派領袖,程潛可謂是第一個——也是最後一人。

周恩來自然知道如此規格接待程潛的雙重意義:一是毛澤東為了對老鄉長程潛的尊重;再是以程潛為榜樣,說明毛澤東對傅作義,對程潛,包括對所有投向人民的國民黨高級將領都會以禮相待。因此,周恩來當即提出具體安排計劃,親送毛澤東審閱,旋即交聶榮臻負責辦理。

毛澤東作為一代大政治家,他做的事情無一不是從政治出發的。他知道陳明仁是蔣介石的“門生”,是黃埔系出身的將領中比較能打仗的將才,他若北上出席新政協會議,對黃埔系出身的將領會有很大的影響。因此,當他獲悉陳明仁未能與程潛相偕北來之後,又於九月五日親自致電陳明仁:“吾兄參加新政協已獲籌備會透過,倘能命駕極表歡迎。”

陳明仁收到毛澤東親自發給他的這通電報之後,內心湧動著一種說不出的熱流。他當即覆電毛澤東:近期將北上出席新政協會議。

對此,毛澤東很是滿意。接著,他又收到聶榮臻的報告:九月七日晚,程潛安抵北平。毛澤東聽後馬上吩咐道:“我要穿件乾淨的衣服,去火車站歡迎程頌公!”

這時的毛澤東的地位和影響,已遠非延安時代、西柏坡時代了。五個多月以來,他只去車站歡迎過孫中山先生的遺孀——中國共產黨的朋友宋慶齡先生。所以,毛澤東身邊的工作人員很不理解地問道:“主席,您為什麼要親自去歡迎這位程潛呢?”

“我們是老鄉,又曾在他的部下當過兵,後來嘛,他又成了我私人的朋友。”毛澤東說罷沉吟片時,以反問的口氣說,“難道你們的朋友來了,你們是叫別人去接嗎?”接著,他又笑著說道,“那樣我看你就沒有朋友了。什麼是朋友?國民黨恐怖最厲害的時候,我們兩個還保持著聯絡!”

“主席,既然程潛將軍與你關係那麼好,為什麼他不在大軍渡江時舉行起義,來個兩面夾攻呢?這樣不是作用更大嗎?”

“程潛將軍雖是湖南省主席兼戰區司令,但他手下沒有幾個兵。陳明仁倒是有兵,但他們不是主力部隊,經不住白崇禧反動派的壓力。只有我們渡江後,消滅了國民黨的主力部隊,他們才有可能起義。”毛澤東說罷打量了一下身邊工作人員的表情,又說道:“程潛將軍是國民黨元老派人物,在國民黨內有一定影響。去年在國民黨召開的國民選舉中,他也是副總統候選人之一,結果李宗仁當選了副總統。如果程潛當選上副總統,和談也許會談成功。”

九月七日到了,毛澤東準時來到前門火車站,他走下汽車抬頭一看,映入眼簾的是一條醒目的橫幅,上書:歡迎程潛將軍。接著,他與先他趕到的朱德、周恩來、林伯渠等同志握手致意。就在這時,一位年過花甲的老人向他點頭,啊!他就是國民黨的元老、時任民革中央主席的李濟深將軍。毛澤東急忙迎上去,緊緊握住李濟深的手,熱情地說道:“任潮先生,我的老鄉長程頌雲是國民黨元老,您是當今國民黨革命委員會的主席,可不要忘了歡迎我這位老鄉長參加民革噢!”

“請潤公放心,昔日,我和頌公同是孫中山先生三民主義的忠實執行者,今天,我們一定會在共產黨的領導下,把就要成立的新中國建設好。”李濟深答說。

“有任潮先生這句話,我就放心了。”

正當毛澤東欲要和其他前來歡迎的人打招呼,火車緩緩地駛進車站。或許是程潛過分激動了,抑或是他急切地想看看有什麼人前來迎接,未等火車停穩,他就站在了車廂門口。當他看見毛澤東揮動右手向他致意的時候,他真是激動極了,不知說些什麼才好,兩眼溢位了淚水。恰在這時,毛澤東走上前去,緊緊地握著程潛的手,十分風趣地說道:“多年不見,您歷盡艱辛,還很健康,真是洪福不小啊!”

“託福!託福……”程潛迭聲說道。

“程頌公,我這次接您這位老上司來,請您參加政協會議,共商國家大事!”

“我已近古稀之年,為國為民定獻餘力!”

“好!”毛澤東主動挽著程潛邊走邊說,“我在住處備薄酒一杯,為程頌公洗塵。”他說罷又對前來歡迎的人們大聲說,“歡迎大家同飲、同樂!”毛澤東知道程潛與林伯渠是多年的老朋友,加之程潛的女兒嫁給林伯渠的弟弟作媳婦,可謂是朋友加親戚,故請林伯渠站在身邊,盛情迎接,更顯一番親情。接著,毛澤東請程潛同乘一車,駛往中南海菊香書屋,舉行家庭式的洗塵宴會。世人皆知,毛澤東不善飲酒且又很少飲酒,這晚卻破例帶頭舉杯:“程潛將軍、陳明仁將軍領全體官兵,宣佈起義,和平解放了長沙,保護了人民的生命財產,帶了一個好頭,也給湖南省、長沙市的人民做了一件好事,你們立了功!為了表示向你們祝賀,向你們致敬,乾杯!”

“乾杯!”與會者一齊碰杯而幹。

此次程潛來北平,一沒有想到毛澤東會到火車站迎接,二沒想到這樣快就舉行家宴歡迎自己,三沒有想到中共主要負責人全部蒞臨。因此,他的心潮一直翻滾,激動不已。當他聽完毛澤東的祝酒詞後,也禁不住地舉起酒杯,說道:“首先,我要說明的是,在領導長沙起義中,還有一位起了關鍵作用的仇鰲先生,他感謝潤之先生向他發出盛情的邀請,因為年邁體弱,不能躬奉其盛!讓我借主人的美酒,並代表陳明仁將軍和仇鰲先生,感謝潤之和諸位的盛情,乾杯!”

“乾杯!”

接著,家宴進入了邊吃邊談的階段。或許是老鄉見老鄉,引起了思鄉之情,毛澤東禁不住地說:“二十多年來,我是有家歸不得,也見不了思念的鄉親,蔣介石把我逼成了一個流浪漢,走南闖北,全靠這一雙好腳板,幾乎走遍了大半個中國!一句話,我的經歷就像是我們多災多難的中華民族,先是打了十年國內戰爭,繼之又來了一個八年浴血抗戰。好容易盼來了抗戰的勝利,蔣介石又想吃掉我們,沒辦法,又打了四年內戰,這才打出了一個新中國!”

或許毛澤東的這番話講得過分沉重了,這歡快的宴會氣氛一下子沉了下來。劉少奇急忙端著酒杯站起來,說道:“方才,我有事脫不開身,沒能去車站歡迎我的老鄉長程潛將軍。現在,我提議:為歡迎程潛將軍和我們合作共事,建設我們偉大的國家,乾杯!”

“乾杯!”

周恩來知道該輪到自己向程潛敬酒了。他端起酒杯,看了看相識多年的程潛將軍,頗動感情地說道:“頌公是中國共產黨的老朋友了,這些年來,在反對蔣介石的獨裁統治方面,我們合作得很好。這次頌公又毅然和陳明仁將軍率部起義,對蔣介石則更是一個沉重的打擊!同時,你們的義舉,為推進解放全中國也立了大功!為了向你們表示最為真誠的敬意,我帶頭幹了這杯酒!”

程潛看著周恩來如此豪氣地飲完了杯中酒,他感動地站起身來,真誠地說:“我一生走的也是一條坎坷曲折的路。今天,我們能走到一起來了,這說明是歷史的必然!今晚承蒙潤之先生盛情厚待,我深感受之有愧,不過尚望在我有生之年,願追隨各位,為建設祖國,造福人民做些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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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澤東聽後認為火候到了,遂舉杯站起身來,大聲說道:“我提議:為程頌公說的建設祖國,造福人民,乾杯!”

“乾杯!”

毛澤東歡宴過老鄉長程潛不久,陳明仁應毛澤東之電邀於九月十日到達北平。時任北平市長,當年曾是陳明仁在黃埔的先生的聶榮臻,奉毛澤東之命前往車站歡迎。

也就是在這前後,蔣介石相繼下令昆明開始“整肅”,把數以百計的進步人士投入監獄;就連倖免“整肅”而逃至香港的楊傑將軍,也在他動身北上出席新政協會議的前夜,被蔣介石派遣的大特務葉翔之殺死在寓所;與此同時,蔣介石派遣的刺殺龍雲的行動未果,等等。蔣介石的這些不義之舉,在其尚還控制的地方引起了很大的震動,也擦亮了各界人民的眼睛,朝著人民一邊迅跑!另外,在這期間,毛澤東對“漳廈戰役”、“衡寶戰役”、“廣州戰役”等已經部署就緒,他為了在即將開始的戰役中有更多的陳明仁站在人民一邊,就在楊傑被暗殺的當天——九月十九日,決定親自到北京飯店看望在此下榻的程潛先生,隨行的有我高級將領劉伯承、陳毅、粟裕等。他們推心置腹地談了整整一個上午,氣氛是十分融洽的。中午,在北京飯店用過飯後,毛澤東覺得大家言猶未盡,立即提出一同去遊天壇。行前還邀請了同住北京飯店的張元濟、陳叔通、陳明仁、李明灝、李明揚等人一道遊覽。

天壇,為明清兩代帝王祭天祈谷之處。它始建於明代永樂十八年,當時稱天地壇;嘉靖九年因立四郊分祀之制,遂於嘉靖十三年改稱天壇。隨著改朝換代天災,清乾隆、光緒年間都曾對天壇進行重修和改建。天壇有垣牆兩重,形成內外壇,壇牆南方北圓,象徵天圓地方。所謂天壇,是指圜丘壇、祈谷壇的總稱。主要建築在內壇,而圜丘壇在南,祈谷壇在北,中間有牆相隔。簡之,天壇是一座極為奇特的建築群落。

北京的秋天是美麗的,天高雲淡,金風送爽,是全年最好的季節。毛澤東一行的轎車駛進天壇的大門,又迅然穿過古柏森森的樹林,向著名勝景點回音壁駛去。

回音壁,原名皇穹宇,位於天壇圜丘壇以北,是存放圜丘祭祀神牌位的處所。它始建於明嘉靖九年,初名“泰神殿”,後在嘉靖十七年十一月改稱“皇穹宇”。而今的回音壁為清乾隆十七年重建。內有正殿和東西配廡各五間,其中配廡專供存放圜丘祭祀的神牌之用。正殿及東西配廡共圍於一圓牆之內,由於內側牆面平整光潔,聲音可沿內弧傳遞,故俗稱回音壁。清帝遜位之後,天壇對外開放,遂成為各界人士觀光天壇的一大景點。毛澤東的轎車停在回音壁前,他很快步出轎車,等遊覽天壇的同行者到齊之後,他很有興致地說道:“這幾天,大家一面商量開好這次政協大會,一面訪親會友,你們辛苦了。以後大會開幕,那就更緊張得了不得了,所以今天我鑽了一個空子,請大家來這個地方,無非是調劑一下生活,喘口氣嘛!”

毛澤東這幾句極其普通的話語,蘊藏了一種深厚的情誼,同行的人聽後都感到有著一種共享的溫情,遂都禁不住地笑了起來。接著,毛澤東指著他身邊的兩位長者,大聲說道:“我給諸位介紹兩位清朝的翰林,這位是張元濟先生,這位是陳叔通先生!”

隨行的人員不約而同地鼓掌歡迎。毛澤東看著有些不好意思的兩位清朝翰林,有意打趣地說:“下邊,我們先請張元濟老先生給我們講一講,他是如何考翰林的?見過幾次慈禧太后?她擺不擺架子、好不好?”

“好!”

同行的高級將領和官員也隨之恢復了童趣,就像是小學生聽到老師問話之後,一齊大聲答說。結果,搞得張元濟老先生很不好意思,他停了一會兒,笑著答說:“諸位可能有所不知,清朝的翰林,大概等於現在大學的教授,你們想想看,一個普通的教授,他怎能隨便見到不可一世的蔣委員長呢?”

同遊天壇的人聽後又忍不住地笑出聲來。這時,陳毅又大聲發問道:“張老先生,您陪著皇帝來過天壇嗎?”

“這是皇帝敬天之處,我那樣的小兵豈能來此?”張元濟連連搖首喟嘆。

“陳翰林,”毛澤東看著陳叔通,有意轉移目標,“您老人家到此有何感想呢?”

陳叔通,浙江杭州人,清末翰林,後留學日本,相繼參加維新運動、辛亥革命、反袁護法等革命。後定居上海,歷任商務印書館董事、浙江興業銀行董事等職,是我國近代政壇、商界的元老。他聽後十分認真地說道:“我和張老可謂是三朝元老,參拜過清朝的皇帝,見過袁世凱,和蔣介石也打過不少交道,感到這些最高統治者的身上,都有一種不可一世的傲氣。唯有我們的毛主席,他和我們沒有一點距離。”

“千萬不要奉承我!陳老,我們都要警惕魯迅先生說的捧殺喲!”毛澤東十分認真地說罷,又大聲說道,“我提議:大家在此合影,然後自由找對象,遊天壇!”

毛澤東的提議得到了同行者的贊同,遂在回音壁前站好,由隨行的攝影師拍攝完畢。正當大家欲要自由結合遊天壇之際,毛澤東一把拉住了陳明仁,主動地說道:“子良將軍,來,來,咱們倆單獨照個相吧!”

這太出乎陳明仁所料了!當年,像他這樣一級的軍官,是不可能跟著他的蔣校長參加這樣的活動的。就說萬一參加了,他也不可能獨享其殊榮——與蔣介石單獨照相。因此,他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這時,深知毛澤東用意的陳毅邊說:“陳將軍,你和主席都是湖南老鄉,主席請你,你裝啥子斯文羅!”邊把陳明仁推到毛澤東的身邊。接著,攝影師按下了相機的快門。

誠如警衛人員所追憶的那樣,毛澤東喜歡和大家照相,一般說來有兩種目的:其一是分別了,留個紀念:其二是為了政治上的需要。而主動邀陳明仁合影,就是更多的出於政治上的考慮。為此,毛澤東拍著陳明仁的肩膀說道:

“現在外面謠傳很多,說你被我們扣起來了;在香港等地有些國民黨的反動分子,說你已被軟禁在長沙做寓公了。我想請你這次開會之後,把情況向外宣傳解釋一番,寫些書信給你那些還未過來的親友故舊,不僅謠言可以不攻自破,還可以促進他們覺悟,早日歸來。”

“我一定照辦!”陳明仁依然操著軍人的語調答道。

“你可以把我們兩個人的合影,分送給你們的黃埔同學和其他的親友,只要送得到的,都送一張。估計要洗多少?”

“洗十打行了。”

“這少了,洗它五十打吧!”毛澤東說罷感到有著一種說不出的輕鬆,遂轉向等著遊天壇的同行者,就像是下達命令那樣大聲說:“我宣佈,現在自由結合遊天壇!”……毛澤東親自領導的以傅作義為首的北平和平解放,程潛、陳明仁在湖南通電起義,以及張治中等國民黨和談代表留在北平三件大事,對分化、瓦解國民黨軍政要人與蔣家王朝決裂,儘快地站到人民一邊來起到了很大的作用。事有湊巧,也就是在毛澤東邀請程潛、陳明仁等同遊天壇的當天——九月十九日,周恩來向他報告:在傅作義將軍的幫助下,董其武將軍通電宣佈綏遠起義。也是在這同一天,毛澤東親自指導的新疆和平起義也有了結果——收到了新疆包爾漢的一份密電:

毛主席:

解放軍勝利完成人民解放偉大事業,謹致無上之欣祝。此間對新民主主義及尊重少數民族利益之號召,早具堅強之信心及擁護之赤誠,並為之克服困難。經決意與國民黨反動政府脫離關係。茲已準備一切力量消滅反動勢力,接受領導,俾每一角落共慶新生,以完成貴黨所領導的整個中國之解放。特電敬布衷忱,敬祈亮察。

包爾漢申皓叩

如果說董其武將軍在綏遠通電起義,傅作義將軍起了很大的作用的話,那麼新疆的包爾漢,陶峙嶽等能如此迅速地向著人民一邊走來,除卻黨中央派去以鄧力群為首的中央代表的工作外,張治中將軍也起到了一定的作用。據史記載:毛澤東約見張治中後,張於九月十一日根據毛澤東的意見,致電陶峙嶽、包爾漢,“希望他們為革命大義,為新疆和平計,亟應及時表明態度,正式宣佈與廣州政府斷絕關系,歸向人民陣營。”陶峙嶽、包爾漢收到由鄧力群轉來的張治中的密電之後,遂毅然決定與廣州政府斷絕關系,並致電毛澤東主席表示:

“完成貴黨所領導的整個中國之解放的革命大業。”

毛澤東讀了包爾漢上面那則密電之後,認為和平解決新疆問題有了希望。同時,他清楚國民黨在新疆還有數萬有生力量,搞不好會發生意外,甚至引起民族矛盾。為了堅定包爾漢等人的起義信心,並注意起義前夕的策略等問題,他於四天之後給包爾漢發去了電文:

包主席:

申皓電悉,極感盛意。新疆局面的轉變及各族人民的團結,有賴於貴主席鼎力促成。尚望聯絡各方愛國民主分子,配合人民解放軍入新疆之行動,為解放全新疆而奮鬥。特此布覆,敬頌勳祺。

毛澤東申梗

包爾漢收到毛澤東的密電之後心潮難平,他按照毛澤東的指示加倍工作,與陶峙嶽等聯手行動,挫敗了馬呈祥、葉成、羅恕人的暴亂陰謀,迫使他們“和平撤退”,排除了阻力。陶峙嶽決定於九月二十五日率國民黨駐新疆部隊起義,包爾漢於二十六日宣佈通電起義。他們並向毛澤東主席發去了致敬電。

國民黨高階黨政軍官員的和平起義,不僅加快了全國解放的步伐,而且也促進了新中國早日誕生。

雖說毛澤東在這期間一直關注著程潛、陳明仁、董其武、包爾漢、陶峙嶽等人的和平起義,但是,他的主要工作還是放在新中國的誕生上。

誠如前文所述,毛澤東主持召開新政協籌備會議第一次會議結束之後,設立了六個小組,分別要起草如下四個檔案:《新政協組織條例》;《共同綱領》;《政協宣言》以及《中央人民政府大綱》。毛澤東作為新中國的主要締造者,他花去了很多時間關注這四個檔案的起草和審定。如原名《中國人民政治協商會議共同綱領》是由周恩來親筆起草的,並經各種會議多次審議之後才送交毛澤東的。由於這份檔案事關重大,毛澤東於九月三日至十一日集中時間修改和審定。在這期間,他作過多次修改,並寫了若幹條批語。如:九月三日看過綱領草案後,他寫給胡喬木的批語是:“題目應是《共同綱領》。”後來,又在審稿時改寫了如下三段話:

國民黨反動派的殘餘的地方政府及軍事集團,如有願意停止戰爭,承認錯誤,要求和平解決者,可以按照一九四九年四月十五日國內和平協定草案的大意,用和平方法解決之;

鼓勵並歡迎國民黨殘餘力量中的愛國分子及國民黨殘餘力量統治區域的人民群眾組織響應人民解放軍,配合人民解放軍作戰,維護社會秩序及保護國家財產的工作;

各級人民代表大會閉會期間的各級政權機關為各級人民政府。國家最高權力機關為全國人民代表大會。全國人民代表大會閉會期間中央人民政府為行使國家政權的最高機關。

由此可知,毛澤東為上述四個檔案的定稿傾注了多少心血!

九月十七日,毛澤東出席新政協籌備會議第二次會議。也就是在這次籌備會議上,原則透過了經毛澤東最後修訂的上述四個立國檔案。與此同時,透過了周恩來代表新政協籌備會常務會所作的籌備報告,同意將擬製中華人民共和國國旗、國歌、國徽的工作移交給政協第一次全體會議並向大會主席團提出報告的提議等。還是在這次籌備會議上,透過常委會提出的大會主席及秘書長名單。會議還決定,將新的政治協商會議正式定名為中國人民政治協商會議,簡稱中國人民政協。至此,召開中國人民政協第一屆全體會議的準備工作已經完成。

一九四九年九月二十一日下午七時,毛澤東出席在懷仁堂召開的中國人民政治協商會議第一次會議。大會在雄壯的《中國人民解放軍進行曲》和場外鳴放五十四響禮炮聲中隆重開幕。在這個具有歷史意義的莊嚴時刻,毛澤東致開幕詞。他講的如下這幾段話,必將長駐每一位真正的中國人的心中:

諸位代表先生們,我們有一個共同的感覺,這就是我們的工作將寫在人類的歷史上,它將表明:佔人類總數四分之一的中國人從此站立起來了。我們的民族將從此列入愛好和平自由的世界各民族的大家庭,以勇敢而勤勞的姿態工作著,創造自己的文明和幸福,同時也促進世界的和平和自由。我們的民族將再也不是一個被人侮辱的民族了,我們已經站起來了。我們的革命已經獲得全世界廣大人民的同情和歡呼,我們的朋友遍於全世界。

隨著經濟建設高潮的到來,不可避免地將要出現一個文化建設的高潮。中國人被人認為不文明的時代已經過去了。我們將以一個具有高度文化的民族出現於世界。

讓那些內外反動派在我們面前發抖吧,讓他們去說我們這也不行那也不行吧,中國人民的不屈不撓的努力必將穩步地達到自己的目的。

九月二十五日晚上,毛澤東在中南海召集關於國旗、國徽、國歌、紀年、國都問題的協商座談會。說到國旗的選定,毛澤東頗動感情地講:“過去我們腦子老想在國旗上畫上中國特點,因此畫上一條,以代表黃河,其實許多國家國旗也不一定有什麼該國的特點。蘇聯之斧頭鐮刀,也不一定代表蘇聯特徵。英、美之國旗也沒有什麼該國特點。”接著,他拿起選定的五星紅旗,又說道,“我們這個五星紅旗圖案表現我們革命人民大團結。現在要大團結,將來也要大團結,因此現在也好將來也好,又是團結又是革命。”他的講話一結束,與會者情不自禁地鼓掌歡迎。就這樣,五星紅旗被定作中華人民共和國的國旗。

說到國歌、國徽的選定,都有著激烈的爭論,積納著許多賢者的意見。簡言之,《義勇軍進行曲》作代國歌,是由馬敘倫提議,大畫家徐悲鴻附議,經過爭論後定下來的。遺憾的是,建國前沒有定下國徽的圖案,直到一九五○年六月二十三日召開的政協一屆二次會議上才確定用現在的國徽。

九月二十七日,毛澤東主持召開政協第一屆全體會議,確定中華人民共和國的國都定於北平,自即日起改名北平為北京;中華人民共和國的國歌未正式確定前,以《義勇軍進行曲》為國歌;中華人民共和國的國旗為五星紅旗,象徵中國革命人民大團結。

九月三十日,政協舉行全體會議,選出毛澤東等為政協全國委員會委員;選舉毛澤東為中央人民政府主席,朱德、劉少奇、宋慶齡、李濟深、張瀾、高崗為副主席,陳毅、周恩來等五十六人為中央人民政府委員。也就是在這次大會上,發表了由毛澤東親自起草的《中國人民政治協商會議第一屆全體會議宣言》。他在這一著名的宣言中向中外宣佈:“中國的歷史,從此開闢了一個新的時代。”

夜幕就要降臨了,毛澤東和政協代表一起來到天安門廣場,為人民英雄紀念碑舉行隆重的奠基典禮。他雙手捧著親自撰寫的碑文,滿懷激情地大聲宣讀:

人民英雄永垂不朽!

三年以來,在人民解放戰爭和人民革命中犧牲的人民英雄們永垂不朽!

三十年以來,在人民解放戰爭和人民革命中犧牲的人民英雄們永垂不朽!

由此上溯到一千八百四十年,從那時起,為了反對內外敵人,爭取民族獨立和人民自由幸福,在歷次鬥爭中犧牲的人民英雄們永垂不朽!

夜幕籠罩著神州大地,人民大都進入了沉睡的夢鄉。但是,毛澤東靜靜地駐步菊香書屋,卻久久沒有一點睡意。不知何時,鐘聲敲響了十二下,毛澤東禁不住地黯然自語:“啊!十月一日到了……”是啊,一百多年以來,有多少志士仁人前仆後繼、流血犧牲,就是為了這一天啊!又不知過了多少時間,東方升起了一輪火紅的太陽,他信步走出菊香書屋,眺望那座緊鎖故宮的灰色大牆,遂長長地吐了一口氣,似乎是在自語:

“俱往矣!中國的歷史已經開始了一個新的紀元,中華民族從此可以揚眉吐氣了!”

……

一九四九年十月一日,北京的雄雞剛剛引頸高唱,漆黑的夜,天還沒有破曉,各界人民就相繼起床,一個個身著節日的盛裝,有的小聲哼著《沒有共產黨就沒有新中國》,有的小聲而又莊嚴地唱著代國歌《義勇軍進行曲》,從四面八方擁向天安門,慶祝中華民族揚眉吐氣的日子——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

然而,中南海的黎明卻是那樣的寧靜:一個個四合院仍在熟睡,似乎空中還能聽到飄遊的細細的鼾聲,就說岸邊、草叢中爭鳴的蟲聲,也成了一首天然的送走夜時的晨曲;舉目望去,一個個衛兵一動不動地站在規定的位置上,無聲地注視著四周的動靜,護衛著中南海的安寧。有頃,棲息在樹上的鳥兒醒來了,它們在樹枝上又唱又跳,打破了中南海那獨有的祥和與平靜。衛兵們聽後習慣地皺起了眉頭,小聲地轟著樹上喳喳鳴叫的鳥兒;這鳥兒也似乎習慣了,不僅不展翅飛去,反而像是存心和衛兵們過不去似的,有意站在枝頭,挑逗性地加大了鳴叫的聲音,氣得衛兵只好像往常那樣怨聲自語:“不懂人性的東西!首長屋裡的燈光才熄滅一會兒……”接著,他又下意識地朝著豐澤園看了一眼。

豐澤園位於南海北岸的西側,是一座很大的供皇室居住的古老的建築群。這座整體的建築群落,由一些井然有序的較小的庭院組成。留意察看這建築群體的風格,依然是那種傳統的各有天地、別有風趣京城王府中常見的那種多進的四合院。它始建於何年何月?是明代還是清朝甚至是兩代相襲而建?已經無從稽考。後人走到豐澤園大門前,最感興趣的,一是那座楠木大門,再是門額的上方掛著的那塊大匾,上書“豐澤園”三個大字。有人說是出自乾隆之手,有人說是某御用文人代筆,但是筆者相信,在匾上方雕刻的那四四方方的御印恐怕是真的,因為誰敢在等級森嚴的皇室禁地偽造乾隆爺的御印呢?要知道御用文人最喜歡的是溜鬚拍馬,最怕的是坐牢殺頭。說來也很有趣,從乾隆到袁世凱,從北洋政府歷任總統到中華民國的末代“總統”李宗仁,豐澤園裡主人換了又換,既沒有給“豐澤園”增加什麼光彩,也沒有在我國近代史上留下什麼可足以作為紀念的痕跡。然而到了一九四九年九月,由於毛澤東入住豐澤園中的菊香書屋,這裡始變成了新中國的政治重心。

隨著歷史的推演,很多人又把毛澤東的名字與“豐澤園”聯絡起來,並注入了某種迷信色彩。有人說,毛澤東的名字寓意著恩澤東方的意思,所以他自應成為東方的救星;也有人說,毛澤東只有進駐享有豐厚恩澤之地的豐澤園,才能成為中華民族真正的領袖,等等。就說原毛澤東的保健大夫王鶴濱吧,就公開著書把毛澤東和豐澤園聯絡起來。他認為,毛澤東,字潤之,澤和潤又是同義字,再加之自古就有“澤潤生民”之說,這不僅含蓄地表達了毛澤東的治國之道,同時也與他提出的“為人民服務”有著內在的因襲聯絡。但是,歷史的真實是:周恩來進駐中南海之後,豐澤園是他的臨時下榻之處。就在毛澤東決定搬進中南海之前,細心而周到的周恩來檢視了有關的住地,認為豐澤園中菊香書屋的條件比較好,主動請毛澤東入住豐澤園,而自己搬到西花廳去居住和辦公。因此,這一搬和一進,體現了周恩來的為人以及對毛澤東的尊重。

時人與後人都知道毛澤東住在豐澤園中的菊香書屋。但是,去過豐澤園的人都知道:菊香書屋是一個通稱,並不是毛澤東真正下榻辦公的地方。走進懸掛“菊香書屋”的房子,是一座南北向的、長方形的四合院,有北房、南房和東、西廂房。北房一明兩暗,門上掛有一塊“紫雲軒”匾額,對著屋門的堂屋就是過廳,東邊兩間是打通的,這裡才是毛澤東真正的住所。西側的兩間有山牆相隔,靠近堂屋的是江青的臥室,不過她很少在此下榻。西側裡間與西廂房相通,是毛澤東的藏書之所,他在這裡汲取了知識的力量。

毛澤東是很不情願地� ��進中南海的。那時,他的理由很簡單:他不當李自成,不住皇帝住過的地方。然而,當他一旦搬進豐澤園中的菊香書屋之後,他和身邊的工作人員都不適應這裡的環境。當年,他在延安或西柏坡的時候,住在一個小小的院子裡,無論是窯洞還是房間都不大,和其他領導人接觸十分方便,甚至在院子裡喊一聲就行了。如今住的是深宅大院,各種規矩多得不得了,他想見誰以及誰想見他,都需要經過幾道關卡。因此,毛澤東的活動範圍除去參加大型會議或外出視察以外,基本上就是在菊香書屋的周圍;他所接觸的人也就是朝夕相見的衛士、警衛和秘書。誠如他的衛士所回憶的那樣,毛澤東想出中南海,必須報告汪東興、葉子龍等,公安部要派人保衛。如果離京必須報告楊尚昆、羅瑞卿以及鐵道部長,他們要跟隨。毛澤東的行動,要由這些不同層次的人掌握,有時還要聽這些人安排和指揮。可以想見,這對生長在農村且又長年轉戰在大江南北的毛澤東而言是痛苦的!最起碼他也明白了這樣一個道理:就是當人民的領袖也是沒有多少自由的。事實上毛澤東搬進中南海沒有住上幾天,他就憋得實在受不了啦!

一天,他突然來到衛士李家驥的身邊,說道:“小李,我倆去郊區。”

“不敢,有危險。我擔不了這個責任。”小李答說。

“不用怕,我突然出去,他們不知道。我不相信壞人耳朵就那麼靈,現在我們馬上走。”

毛澤東想借用出其不意、攻其不備的兵法“衝出”這座戒備森嚴的中南海,到郊區看看與他同命運、共呼吸的農民。作為衛士,小李既不敢違反中南海裡的規矩,又不敢和全國人民的領袖毛澤東對抗,怎麼辦?只好為難地解釋道:“主席,我和你不一樣,我必須執行給我規定的紀律,不然,我的領導要批評、處分我的。”

對此,毛澤東能說些什麼呢?唯有長長地嘆了一口氣。他沉吟片時,說道:“這個規定沒有錯,但把我和群眾隔開不行啊!我見不到群眾就憋得發慌。我是共產黨的主席,人民的領袖,見不到他們還算什麼主席,還算什麼領袖。我們共產黨人,我們各級領導是魚,人民群眾是水,魚離不開水,離開水魚就渴死。”

毛澤東或許想得太多了,抑或是他那天生的個性受到了前所未有過的壓抑,又感慨地說:“我見到群眾,和他們嘮嗑,不僅是工作而且是一種享受啊!不知你們是不是理解我的心情。唉,我這個主席不如你們好,我沒有自由啊!”

這就是毛澤東入住中南海後的真實寫照。實事求是地說,他這種在革命中與人民群眾結下的魚水之情,直到他駕鶴西去都常駐在他的心中!

話再說回來,毛澤東在二十多年的戰爭生涯中,養成了與戰爭有關的生活規律:一般人是夜間睡覺,白天工作;毛澤東卻習慣於夜間工作,白天睡覺。他的衛士回憶道:別人的中午是他的早晨,別人的下午是他的中午,別人的晚上是他的下午,如此迴圈,總是跟別人差出半天。按照這種生活規律分析,毛澤東於九月三十日夜以及十月一日凌晨是沒有休息的。但是,毛澤東這次徹夜未眠恐怕還有更重要的原因,那就是中華人民共和國要在十月一日舉行開國大典!

毛澤東是一代詩人,不知為什麼在這樣有意義的夜裡沒有寫出一首千古絕唱。對此,筆者只有一個結論:毛澤東在這個通宵未眠的夜裡,他依然沒有化作一位浮想聯翩的浪漫詩人。相反,他還是作為一代政治大家在思索過去甚至更多地在籌謀新中國的未來!歷史沒有留下他在這個不眠之夜的筆跡,也沒有任何貼身的衛士記錄下他處理過哪些國家大事。但是,筆者可以大膽地設想:這是毛澤東一生中度過的最為激動的一個通宵!

晨曦迎來了十月一日的黎明,橘色的朝暾漸漸地塗抹著菊香書屋的木窗。毛澤東雖然像往日那樣又倒在了床上,但是他還是沒有一點睏意,從他那亢奮的表情可知,他絕不是受著那特殊的生活規律的驅使,而是為了完成就要舉行的開國大典的重任所為之。因此,他的衛士曾說過:“主席躺下了,但不一定很快就睡著,再等等看。”

太陽已經轉過正南方,時針也指向下午一時,僅僅躺了幾小時但不一定入睡的毛澤東終於起床了!他今天的精神分外地好,很是高興地說道:“給我拿禮服來!”接著,他在衛士的幫助下穿上了黃色的呢子禮服。從他的表情分析,他對這身黃色的呢子禮服還是滿意的。

說到這身黃呢子禮服,它的料子是美國產的將校呢,是請京城有名的服裝專家王子清親手裁做的。衛士們看到毛澤東穿上這套禮服,更加威風凜凜、器宇軒昂。然而再仔細一看,禮服裡面穿的仍然是那件補了多次的襯衣。對此,他們不得不發出這樣的感嘆:“毛主席就是這樣一個人,衣著隨便,十分簡樸。有時為了禮節也不得不簡單修飾,但那只是外表,內裡絕不改變。”毛澤東吃飯是很快的,一直保持著軍人的作風,端起飯碗,呼呼啦啦,不到十分鐘,碗筷一放,興沖沖地又朝辦公室走去。就要到兩點了,毛澤東起身趕到勤政殿,主持召開了中央人民政府第一次會議。

這是開國大典前舉行的一次重要會議。毛澤東作為中央人民政府的主席,以及副主席朱德、劉少奇、宋慶齡、李濟深、張瀾、高崗和全體委員宣佈就職。會議一致決議接受《中國人民政治協商會議共同綱領》為中央人民政府施政方針,並選舉林伯渠為中央人民政府委員會秘書長,任命周恩來為中央人民政府政務院總理兼外交部長、毛澤東為中央人民政府人民革命軍事委員會主席、朱德為人民解放軍總司令、沈鈞儒為中央人民政府最高人民法院院長、羅榮桓為中央人民政府最高人民檢察署檢察長,並責成他們從速組成政府機構,執行各項政府工作。會議總共進行四十多分鍾,整個氣氛嚴肅而又興奮。交談中,毛澤東風趣且又十分感慨地講:“我們打了幾十年的疲勞戰,打出來了一個中華人民共和國,今天是建國的第一天,又是一個疲勞戰了。我沒睡幾個小時,到天安門上還要站幾個小時。看來咱們的命運就是打疲勞戰吧!”

與會的代表相互談了幾分鐘,周恩來看了看手錶,時針和分針指向兩時五十分,他站起身來,大聲說道:“時間到了,請大家起身參加大典!”

毛澤東和與會的代表相繼走出勤政殿,在門口登上各自的轎車,結隊駛向天安門。

那時,北京剛剛解放不久,不僅蔣介石的飛機有隨時飛臨古都上空的可能,而且大量潛伏的特務時常出沒於群眾之中。為了確保開國大典的安全,毛澤東與周恩來等有關的負責同志經過縝密的研究,認為敵人在舟山群島以南的飛機,不會在下午起飛北來,因為他們在完成轟炸北京的任務之後難以飛回基地,遂決定開國大典定在下午三時。同時,為了確保毛澤東等黨和國家領導人的安全,保證參加慶典的首都三十萬群眾不出任何問題,周恩來和羅瑞卿、李克農等開過多次會議,並採取了各種安全措施,做到了萬無一失。就說毛澤東從中南海到天安門的路線,周恩來在召開中央人民政府第一次會議之前都親自做了安全檢查。對此,周恩來身邊的工作人員在私下稱讚:“周副主席是大公安部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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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毛澤東、周恩來等的心目中,天安門廣場是中國近代革命的策源地。在這裡不僅爆發了震驚中外的五四運動,而且也灑下了被北洋政府、日本軍國主義以及國民黨反動派鎮壓的革命群眾的熱血。那時,他們尤其是周恩來僅僅是作為天津的學生領袖來到天安門廣場,為中華民族的新生吶喊。然而今天,他們卻作為建立新中國的領袖登上了天安門,那種特有的自豪感是時人乃至於後人所難以理解的!

今天的天安門城樓修繕一新,以全新的面貌迎接新中國的主人的到來。當毛澤東健步登上天安門城樓之後,映入他眼簾的是懸掛在城樓兩邊的那八盞大紅的宮燈,顯得既威嚴又壯觀;當他再微然翹首眺望,看見城樓重簷中間掛著一條醒目的橫幅,上書“中華人民共和國中央人民政府成立典禮”,遂又自信地點了點頭,似乎是在說:我們終於迎來了這一天!……

是啊!世人皆知中華人民共和國來之不易。但是,很少有人知道,中華人民共和國的國號也是經過爭論才得來的。對此,童小鵬作了回憶:

對於國號,早有不同的意見,有的說簡稱“中華民國”,有的說“中華人民民主國”,有的說“中華人民民主共和國”,張奚若先生說不如叫“中華人民共和國”。周恩來、林伯渠在這一天特地柬請了辛亥革命時期的前輩二三十人到東交民巷六國飯店座談,大多數主張使用“中華人民共和國”的國號。辛亥革命歸隱三十八年、平生不寫“民國”名稱的前清進士周致祥,就主張用“中華人民共和國”;僑領司徒美堂說:“我堅決主張光明正大地用中華人民共和國。”清末翰林陳叔通和民盟主席張瀾、愛國華僑領袖陳嘉庚等也持此議。最後,政協全會透過了“中華人民共和國”的國號。

下午三時整,毛澤東等黨和國家的領導人從天安門城樓休息廳走出,相繼站在城樓前沿各自的位置上。毛澤東放眼望去,廣場中的三十萬歡慶開國大典的群眾人頭攢動,紅旗林立,一種說不出的情潮打心底油然而生。啊!這就是新中國的象徵,這就是站起來的中華民族的代表。恰在這時,早已準備好的廣播員透過擴音器激動地向人們報告:“毛澤東主席和中央領導人已經登上了天安門!”猝然間,偌大的天安門廣場掌聲雷動、歡聲如潮,“毛主席萬歲!”“中國共產黨萬歲!”的口號聲此起彼伏,聲震天空。站在天安門城樓正中央的毛澤東望著這歡騰的人群,聽著這發自肺腑的歡呼,他情不自禁地揮動著他那寬大的右手,由衷地喊著“人民萬歲!”……

歡騰的天安門廣場終於平靜下來,中央人民政府秘書長林伯渠宣佈“開國大典現在開始”以後,緊接著又大聲說道:

“升旗!奏國歌!”

根據大會的議程,毛澤東伸出右手,鄭重地按下了升旗的電鈕。與此同時,指揮家羅浪揮動了手中的指揮棒,龐大的軍樂隊奏響了代國歌《義勇軍進行曲》;一百零八門禮炮分為兩組,每組五十四門,一共放了象徵中國共產黨勝利走過二十八年的二十八響禮炮。在這期間,從毛澤東到每一位參加國慶大典的群眾的目光,都一齊投向那面冉冉升起的五星紅旗……

中華人民共和國的國旗是由上海曾聯松設計並經第一屆政協大會透過的。但是,很少有人知道在天安門廣場升起的第一面五星紅旗是出自何人之手。據史記載,是美術供應社女工趙文瑞在兩天內趕縫出來的。那天,正好趕在九月三十日下午政協第一次會議開會的時候,在懷仁堂的會場上展現了這面五星紅旗,博得了與會者一致的掌聲。是日夜,又把這面五星紅旗送到天安門廣場,掛在旗杆上。由趙文瑞親自縫製的第一面五星紅旗,在隆隆的禮炮聲和軍樂高奏的代國歌聲中,第一次冉冉升起在這二十二米高的銀灰色的旗杆上。

升旗儀式結束之後,林伯渠走到麥克風前大聲宣佈:

“第二項議程,由毛澤東主席宣讀《中華人民共和國中央人民政府公告》!”

毛澤東在天安門上宣讀的《中華人民共和國中央人民政府公告》,是一份由毛澤東親自起草的極其重要的歷史文獻。再者,由於毛澤東在十月一日宣讀的公告文字與第二天刊在《人民日報》上的有所不同,為說明這其中的原委,現把刊在《人民日報》上的公告全文錄在下邊:

自蔣介石國民黨反動政府背叛祖國,勾結帝國主義,發動反革命戰爭以來,全國人民處於水深火熱的情況之中。幸賴我人民解放軍在全國人民援助下,為保衛祖國的領土主權,為保衛人民的生命財產,為解除人民的痛苦和爭取人民的權利,奮不顧身,英勇作戰,得以消滅反動軍隊,推翻國民政府的反動統治。現在人民解放戰爭業已取得基本的勝利,全國大多數人民業已獲得解放。在此基礎之上,由全國各民主黨派、各人民團體、人民解放軍、各地區、各民族、國外華僑及其他愛國民主分子的代表們所組成的中國人民政治協商會議第一屆全體會議業已集會,代表全國人民的意志,制定了《中華人民共和國中央人民政府組織法》,選舉了毛澤東為中央人民政府主席,朱德、劉少奇、宋慶齡、李濟深、張瀾、高崗為副主席,陳毅、賀龍、李立三、林伯渠、葉劍英、何香凝、林彪、彭德懷、劉伯承、吳玉章、徐向前、彭真、薄一波、聶榮臻、周恩來、董必武、賽福鼎、饒漱石、陳嘉庚、羅榮桓、鄧子恢、烏蘭夫、徐特立、蔡暢、劉格平、馬寅初、陳雲、康生、林楓、馬敘倫、郭沫若、張雲逸、鄧小平、高崇民、沈鈞儒、沈雁冰、陳叔通、司徒美堂、李錫九、黃炎培、蔡廷鍇、習仲勳、彭澤民、張治中、傅作義、李燭塵、李章達、章伯鈞、程潛、張奚若、陳銘樞、譚平山、張難先、柳亞子、張東蓀、龍雲為委員,組成中央人民政府委員會,宣告中華人民共和國的成立,並決定北京為中華人民共和國的首都。中華人民共和國中央人民政府委員會於本日在首都就職,一致決議。宣告中華人民共和國中央人民政府的成立,接受中國人民政治協商會議共同綱領為本政府的施政方針,互選林伯渠為中央人民政府委員會秘書長,任命周恩來為中央人民政府政務院總理兼外交部長,毛澤東為中央人民政府人民革命軍事委員會主席,朱德為人民解放軍總司令,沈鈞儒為中央人民政府最高人民法院院長,羅榮桓為中央人民政府最高檢察署檢察長,並責成他們從速組成各項政府機關,推行各項政府工作。同時決議:向各國政府宣佈,本政府為代表中華人民共和國全國人民的唯一合法政府。凡願遵守平等、互利及互相尊重領土主權等項原則的任何外國政府,本政府均願與之建立外交關係。特此公告。

中華人民共和國中央人民政府主席毛澤東

一九四九年十月一日

毛澤東在天安門上宣讀的文字,沒有上述中央人民政府委員的名單。當時,站在天安門上的張治中先生當即向毛澤東建議:在正式發表這份《中華人民共和國中央人民政府公告》的時候,希望加上全體委員的名單,對內或對外都會產生很大的政治影響。當時,毛澤東接受了張治中委員的建議,請人用鉛筆抄寫了一份中央人民政府全體委員的名單,貼在印好的《中華人民共和國中央人民政府公告》的後邊,親自批了四個字:照此發表。署名毛澤東。接著,他又請人找來了時在《人民日報》工作的李普,把貼有名單的公告交到李普的手裡,十分鄭重地說,“你要小心這張紙條,千萬不要弄丟了。照此發表,不要漏掉了”。

第二天,《人民日報》就發表了上述那份《中華人民共和國中央人民政府公告》。

這份公告發表之後,正如張治中先生所預測的那樣,在國內和國外尤其是在尚未解放的國民黨統治地區產生了極大的政治影響,加速了國民黨軍隊的崩潰,促進了國民黨中尚在猶豫的黨政官員棄暗投明。自然,也就等於推進了全國的解放!

事後追論:毛澤東是何等的民主啊!他能獲得黨內黨外人士一致的擁護,並被黨內、黨外一致推舉為中華人民共和國中央人民政府主席,是這種從諫如流的民主作風的必然!

毛澤東在宣讀完《中華人民共和國中央人民政府公告》之後,又莊嚴地宣告:“中華人民共和國中央人民政府成立了!”這句話長久地迴盪在神州大地,永駐在每一個中國人的心中!

後人由上面這句話可知,十月一日,毛澤東在天安門上莊嚴宣告的是“中華人民共和國中央人民政府成立了!”當天《人民日報》發表的訊息的標題也赫然寫道:“中央人民政府成立盛典今日在首都隆重舉行。”然而,中華人民共和國到底是在哪一天宣告成立的呢?據史記載:是在九月二十一日。這天是中國人民政治協商會議第一屆全體會議在懷仁堂召開的日子,毛澤東在開幕式上發表了《中國人民站起來了》的重要講演。就在毛澤東發言結束的時候,他帶頭高呼了幾個口號,其中一個就是“慶祝中華人民共和國的成立”!當天,新華社發出的電訊原文是:“中國人民所渴望的中華人民共和國開國盛典中國人民政治協商會議已於今日下午七時半在北平開幕。”翌日九月二十二日《人民日報》發表的社論的標題是:《舊中國滅亡了,新中國誕生了!》都可以佐證九月二十一日是新中國的誕生日。但是,為什麼後來又把十月一日當做中華人民共和國的國慶日呢?對此,童小鵬在回憶錄中講:

十月一日成為慶祝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的法定的國慶日,是當年十二月二日,中央人民政府委員會透過決議規定的。中國人民政治協商會議第一屆全國委員會第一次會議於十月九日下午三時在中南海勤政殿召開……這次會議。患病缺席的馬敘倫委員託許廣平委員向會議建議:“中華人民共和國的成立,應有國慶日。希望本會決定把十月一日定為國慶日。”毛主席說:“我們應作一提案,向政府建議,由政府決定。”一九四九年十二月二日,中央人民政府委員會透過決議,規定每年十月一日為國慶日,並以這一天作為宣告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的日子。

毛澤東宣讀《中華人民共和國中央人民政府公告》之後,林伯渠激動地宣佈:“閱兵開始!”接著,人民解放軍總司令朱德站在麥克風前邊下達閱兵令,旋即又在閱兵總指揮聶榮臻將軍的陪同下,乘敞篷車開始檢閱陸海空三軍。因此,昔日屠殺革命群眾的天安門廣場,由東而西相繼走過了接受檢閱的人民解放軍不同兵種的方隊。

毛澤東不僅是人民解放軍的主要締造者,而且與人民的軍隊結下了深厚的情感。他清楚在開國大典閱兵的特殊意義,事前對閱兵工作作出指示:“我們歷來主張慎重初戰,這次閱兵也是初戰。開國第一次嘛,告訴同志們,一定要搞好,不許搞壞。”軍樂隊奏響了《人民解放軍進行曲》,受閱的部隊一字排開,邁著整齊的步伐透過天安門。在口令的指揮下,接受檢閱的部隊面向主席臺,向毛澤東以及黨和國家的領導人行注目禮。這時的毛澤東會想起什麼呢?他人無從知曉,只見他緩緩地舉起了右手,向著三軍指戰員揮手致意。有頃,天空傳來了隆隆的飛機馬達聲,毛澤東禁不住地揚起頭,看著那結隊飛過的戰鷹,他那嚴肅的表情似乎是在說:我們一定會有自己的空軍!我們一定會實現人民解放軍的現代化!

閱兵結束之後,林伯渠又大聲宣佈:“群眾遊行開始!”對此,跟隨毛澤東參加開國大典的衛士李家驥作了回憶:

遊行隊伍群情激奮,熱情洋溢。當人流來到天安門城樓時,人們不自覺地放慢了腳步,向天安門城樓翹望,想看清楚一點,想多看幾眼毛澤東和其他領導人。雖然播音員齊越、丁一嵐勸說、指揮遊行群眾按規定透過天安門,但無濟於事。人群是在後浪推前浪作用下流動的。

這時的毛主席笑容滿面,神采奕奕,和遊行群眾目光相對,表情、動作配合協調,就像兩個人對面交流一樣。毛主席時而揮手時而鼓掌。當工人群眾隊伍過來時,毛主席面對工人的熱烈歡呼,透過擴音器高呼:“工人同志們萬歲!”當農民群眾隊伍過來時,他又高呼“農民同志們萬歲”!而每當廣場上的群眾聽到毛澤東的聲音時,更加熱烈地鼓掌歡呼:“毛主席萬歲!”“中國共產黨萬歲!”聲浪一陣高過一陣。就是這樣不知有多少個來回,臺上的毛主席和廣場上的廣大群眾思想感情完全交融在一起。……

毛澤東在天安門城樓站了整整三個小時,他再次感受到了人民的力量:同是這些可愛的人民,昔日他們可以為自由、為民主在天安門前吶喊;而今天,他們又是如此忘情地為自己的領袖歡呼!啊,這不正好應了“水可載舟也可覆舟”的老話了嘛!

是日初夜,毛澤東不顧下午的勞累,再次登上天安門城樓觀看煙火。當廣場上狂歡的群眾發現毛澤東以後,城樓和廣場再次展現出下午遊行時的激動場面。他的女兒高興地對他說:“爸爸,人民群眾喊你萬歲,你喊人民萬歲,真有意思!”他非常激動地說:“這樣才對得起人民啊!……”

或許是十月一日太令毛澤東興奮了,他徹夜未眠,忽而隔窗望著夜空沉思,忽而重讀他讀過多遍的《史記》。他到底在想些什麼呢?筆者認為他和衛士李家驥如下的對話,正好道出了他徹夜思索的核心:

“家驥,你看今天開國大典搞得怎樣!”

“太好了,太令人興奮了。”

“是啊!”毛主席頗有感慨,又像對我說又像自言自語地接著說,“我們用了二十八年辦了一件大事,把三座大山搬掉了,也就是說頭上的問題解決了,看來下一步要解決腳下的問題了。解決腳下的問題任務很重,建設我們這樣大的國家要花更大的氣力,你說對不對?”……

是啊!毛澤東是在為解決腳下的問題而睡不著覺……(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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