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關東地區,琦玉縣。

山頂風很大,吹得樹林沙沙作響,從山上看向山下的城鎮燈光,如同從黑暗中遙望光明,哪怕站得更高一點,也有種仰望的無力感。

從這山頂望向山下的男人名為姬失準,他一身穿了不知多久的黑色皮夾克,內裡一件灰黑色短袖,搭配一條黑色牛仔褲。

他只需要往那裡一站,就能讓人知道,他是個充滿故事的人。

那張不缺帥氣的面龐上,似乎永遠只有愁眉苦臉這一個表情。

“塞拉……”

腦子裡無數次闖過的畫面,似乎要把姬失準永遠帶回那一天,一次次承受那種痛苦。

他是個優秀的記者,曾前往戰爭爆發的地方生活過一段時間,和一個名叫塞拉獨自堅強生活著的小女孩成為了朋友。

然而戰爭爆發時,他作為戰地記者拍攝戰爭爆發的瞬間,卻抓拍到了塞拉被炸死的畫面。

一張獲獎無數的照片,將他徹底打入了心靈的深淵中,一次次自我折磨,遠離人群,孤獨舔舐傷口。

姬失準咬了了一口皮都沒怎麼咬乾淨的生蘿蔔咀嚼著,甜與辛辣味交織舌尖,自責和痛苦似乎在互相迴圈,生生不息。

“踏。”有腳步聲接近這裡。

姬失準看了過去,入目一道正在逐漸接近的幼小身影,他幾乎瞬間扔掉手中脆生的白蘿蔔,向那身影爬去。

“塞拉!是你嗎,塞拉……”

然而接近了,他終於看清,那是個極其漂亮,甚至漂亮到超出人類、性別範疇的孩子。

“抱歉,我認錯了人。”姬失準面對夢魔的無力感瞬間喪去,他又回到自己先前坐著的平整大石上,聽著夜裡的風聲。

他看著山下,似乎尋找有失去孩子的慌亂人家,又對著這孩子道:“迷路了嗎?需要我送你下山嗎?”

那孩子來到他對面的平整大石上坐下。

這裡是登山看日出的地方,這種平整大石很常見,兩塊平整大石間甚至還有個小小的餘盡堆。

“不,是你迷路了,我想帶你下山,姬失準。”幼年雪利說話間,兩人之間的餘盡堆自行燃起了火焰。

彷彿夕陽黃昏般的火光裡,姬失準再一次以為自己產生了錯覺,他道:“我經常夢到一座充滿奇怪凋塑的神廟,我在那神廟前看著高大如飛船一般的石翼神殿。

我從那裡走進去,觸控到一個有著雙翼的菱形巨石,然後腦子裡充斥各種各樣的記憶。

一個聲音在呼喚我覺醒,讓我繼承那份光芒,去戰鬥,我也常常看見塞拉……

但我沒想到還會有你這樣的幻覺,我不會下山,也再無法下山了。”

姬失準認定他從那神廟中獲得的力量與使命是一種懲罰,而在他自己身旁的人,最終都會變得不幸,於是他選擇了遠離人群。

選擇了在山頂啃著生冷也根本沒法充飢的食物,然後儘量不去豔羨那山下連綿的燈光、歡笑與溫暖。

雪利並沒有反駁這個被光選中的男人,而是自顧自的說道:“那麼,來做一個約定吧,姬失。”

姬失準抬頭,看向這不似人間存在的孩子。

“儘量不懷著負罪與自責的去下山,當你到山下時的那一刻,我會給你一片梨子,你可以用它,完成你的願望。”雪利手遙遙一招,那蘿蔔滾落過來,滿是草葉泥沙細石。

雪利一隻手拿著蘿蔔,一隻手拿著梨子,看著姬失準:“來吧,做出選擇,與我定契。”

姬失準被越來越大的夜風,吹得越來越清醒,眼前的身影也越來越清晰且平靜,火光越來越大,在升騰著。

嘴裡還殘留著蘿蔔的辛辣味,那點點微不足道的甘甜早已經逝去。

他艱難的用一隻手擋住大風,防止被風中草葉吹亂了眼睛,伸向蘿蔔……

也是這一刻,他懷裡,衣兜中,自神廟裡得來的,那支充滿科幻氣息的信賴進化者,開始心跳一般散發著光芒與振動聲。

“失,不要選那個……”塞拉的身影倒映在姬失準眼中,他的手指順勢一偏,撿起了那片梨子。

手指冰涼的瞬間,梨子消失了,蘿蔔也消失了。

風更大,山頂的林木狂亂,火光淹沒姬失準的視界,姬失準最後看到的,只有雪利平靜的坐在大石上。

當他以手護面,失去視野,感知火光不再高漲之時,他放下手臂,再沒有那幼小孩童的身影。

還在燃燒的火堆告訴姬失準,剛才的一切都不是夢,火堆上,是一隻小鍋,鍋裡有熱氣騰騰的拉麵。

“是,神嗎?”姬失準喃喃自問。

他勐然站了起來,向四周尋找那道身影,遍尋無果後,他回到了火堆前。

滾燙的拉麵鍋裡有著一雙快子,姬失準有什麼東西,在啪嗒啪嗒的從臉上往下流。

塞拉的死,是他一生的痛苦,那張照片換來的每一個獎盃,彷彿都是對他最大的嘲諷。

端起拉麵鍋的握把,大口大口的熱食中,姬失準明白,他要走下的,是心中那座充滿狂風的黑暗高山。

可是他仍然困在自責裡,自我懲罰,但好歹,如同這山頂的火光一般,他心中的黑暗高山,也被一點星火點亮。

當一鍋拉麵連帶著湯、豆芽、蛋與肉片全部入腹後,姬失準有一種活過來了的錯覺。

“叮,冬!”心跳一般的聲音與光芒,從懷中的進化信賴者上散發出來。

姬失準知道,這是進化信賴者,在呼喚他前往某個地方。

他正準備動身之時,進化信賴者忽然平息了下來,好似什麼也沒發生過。

“怎麼會……”

姬失準錯愕,他又想起那道幼小的身影。

“是她嗎?”

同一時間,埼玉縣的一處工地。

拉麵攤的燈光是深夜裡溫暖人心的好東西。

熱氣騰騰的湯,順滑勁道的麵條,還有下班建築工和老闆拉的家常。

“我們可不像你啊,老闆,你這可是……可是社長來的啊!”建築工用著十分誇張的說法。

事實上,在日本,建築工的工資,並不低,甚至比白領還要高,因為重苦力活在日本被視為必須給予足夠報酬的工作,所以他和流動拉麵攤老闆誰賺的錢更多,是一個未知數。

老闆眼看著這滿口胡謅的老顧客,罵道:“你這傢伙再胡說的話,以後晚上我再也不大老遠來到這裡等你了。”

建築工人忙不迭的道歉:“辛苦您了,每天夜裡都從那邊推著拉麵攤過來,明明就我一個人吃面,也賺不到多少錢。”

“倒也不是這個樣子,只是覺得每天晚上少了你這傢伙一邊吃麵一邊聊天的話,就覺得這日子不像樣子了。”

拉麵攤老闆已經對這種生活習以為常了。

建築工舉著快子道:“知己,老闆你可是我的知己,永遠能這樣給我一碗熱氣騰騰的拉麵。”

“你這社長的稱呼,這讓我想起經濟泡沫剛剛破裂那會兒,無論如何,當時我也是有著一家立食麵店的呢,那也應該叫店長才對……”拉麵攤老闆靠著自己的攤子,開始追憶和自言自語。

他說的是十幾年前,立食麵店是舊時代的產物。

在房租價格極其高昂的地方,盤下不大的店面,因為店面小,乾脆不設桌椅,讓客人站著吃麵。

那種雨天客人在店裡站著吃麵的景象,似乎隨著記憶和時代一同遠去了。

正當老闆感嘆之時,天空似乎有什麼東西,顯現了。

“那是什麼?!”建築工迷惑的看著天空,老闆聞言也扔下手中的報紙,抓著麵攤的欄杆探頭向外看去。

那是兩個深藍色殘影,劃過天空。

老闆和建築工彼此對視,確認了不是錯覺。

而他們所看到的,即是對異生獸組織TLT,於日本的第三支部關東TLT支部下的行動部隊夜襲隊的戰機切斯特α號和切斯特β號。

這兩艘戰機,具有高階光學迷彩,能夠隱形飛行,當它們顯露蹤跡,也就意味著,有異生獸出現。

麵攤老闆和建築工還未反應過來,就有一輛黑色箱型車緩緩來到面攤前。

一個典型的女強人帶著兩個與她一樣身穿黑色西裝制服的男人下車,來到麵攤老闆和建築工跟前。

“你好,我們是琦玉警察署的人,接下來請你們儘量平靜一些不要反抗。”女人出示了證件後,讓手下人上前,開始用記憶清除器抽離兩人剛才的記憶。

TLT,夜襲隊還有異生獸,都必須成為秘密。

“希望夜襲隊可以成功。”女人清理完記憶,準備上車離開。

“首藤長官,不需要帶他們回去嗎?”跟在她身邊的其他記憶警察問道。

“沒有必要,他們只是第一次清除記憶而已,走吧。”女人上了車。

隨著黑色箱型車離開,麵攤老闆和建築工回過神來。

麵攤老闆好似忘了剛才箱型車到來的事,對建築工道:“說起來,其實更早一點,還有位非常漂亮可愛的小客人來過,打包了一份豚骨拉麵呢,別看那客人小,我給的份量可是很足的……”

而此刻工地中,一場災難正在發生著。

那是一隻四米多高,如同軟體動物一樣的怪物,它發出尖銳難聽的嘶鳴聲,貪婪,兇殘且暴戾,渴望人類的血肉與恐懼。

這就是最小型的異生獸,它正沿著工地的邊緣,追捕著獵物。

“明子,我回不去了……”拿著電話一邊逃一邊和電話那頭的未婚妻道歉的工地巡邏人員面對這怪物,絕望著。

異生獸散發的特殊病毒和情緒波,在讓這個男人根本爬不起來。

沒有特殊體質,接近這些怪物的人類,只會淪為盤中餐。

異生獸步步逼近,其身體上還滴落濃稠的液體,那是其垂涎的口水。

它張開了幾乎從腹部到頭部的巨大口器,準備一口吞下自己的獵物。

巡邏人員瑟瑟發抖,他們是兩人一組巡邏,另一名同伴,跑得慢被他拋棄時,就是這樣被吃掉的。

裝備了特殊子彈的手提機炮開火,火光中,吃痛的異生獸被擊退,張牙舞爪的嘶鳴後,它立刻逃跑。

以機炮趕走異生獸的,是夜襲隊的隊長和倉英輔,一個看上去異常成熟且穩重的男人。

“詩織檢視倖存者狀態,光彥、小凪跟我追擊異生獸!”和倉英輔冷靜下令。

“是,隊長!”三個聲音齊聲答應。

就在這時,他們的耳機裡傳來了一個相當年輕的聲音。

“不,請放棄檢視倖存者狀態,立即追擊異生獸,附近有井蓋,請儘快圍堵,將異生獸消滅。”

這是預知者,一群被人為製造的高智商少年,畢業後,從美國的學院被分配到TLT在世界各地的支部,他們相對理性,能從遠見利弊中分析出最合適現在狀況的行動指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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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美可愛的平木詩織猶豫了一下,看向隊長和倉英輔。

和倉英輔沒有猶豫,作為隊長,他沒有和指揮者駁斥的理由,他點頭後,帶著三名隊員迅速向異生獸跑去準備包抄。

夜襲隊的隊員,每一個都體質特殊,擁有對異生獸免疫因子,且都經過相當嚴苛的訓練。

即使看上去甜美可愛的平木詩織,都能攜帶至少重達二十公斤的機炮以長途奔襲。

而給夜襲隊下達命令的預知者,此刻正在遙遠的TLT關東基地。

這裡位於一處完全封閉的水庫,整個關東基地就在水庫中,魚群在水中暢遊。

基地深處,一個絕對安靜,有著大量用以分析資料的電子熒幕的房間裡,戴著通訊耳機的預知者在電腦上敲打著,以記錄此次出現的異生獸振動波數值。

接著,他僵住了,因為整個房間裡,被柔和的光芒充斥了。

這身形單薄,身穿乳白色單衣的少年轉過身來,看著身後的幼小身影。

幼年雪利立足於空,澹漠目光看著這個所謂的預知者。

“在這個看似平靜,絕大部分地區和國家都充滿了和平氛圍,實則已經搖搖欲墜的世界上。

異生獸也好,還未覺醒的適能者也好,出現誰在這裡我都不會驚訝,可您的降臨完全在預料之外。”預知者很識趣的關掉自己的麥克風,看著這完美到除了神沒有任何詞彙可以用來稱呼她的存在。

雪利只是看向自己的手,五指間柔和光芒散發,一道光,便從她手心誕生了。

“去吧。”雪利吩咐著。

預知者看著那光消失,下一刻,一個振動波被探測到,出現在電腦屏幕上。

僅僅瞬息而已,那道由雪利製造出來的光,就到達了那極遙遠的工地。

預知者開啟耳麥,對著那邊命令道:“夜襲隊成員全部待命。”

另一邊,處於工地上的夜襲隊四人吹著冷風,對命令疑惑的同時,聽到了奇怪的聲音。

似讚歌,似樂聲,似二者融為一體,像是世界的聲音,又或者像福音。

他們向著聲音響起的方向看去,一團高達數十米的潔白光芒亮起,照耀整個工廠的黑夜,將建築物的影子拉得極長而遠。

神聖的讚美聲中,潔白光芒凝聚成型,化為一個充滿神聖光輝,身旁懸浮無數光粒的巨人。

“怎麼會……”這是夜襲隊第一次見到巨人,那高達五十米的銀白色巨人,有著即使從人類的角度出發,依然會覺得無比俊美的冷酷面龐。

銀白色巨人偏頭,看向正在逃跑衝向下水井蓋的異生獸。

他遙遙一抓,壓縮了異生獸附近的所有空間。

四米高的異生獸瞬間坍縮,變成越來越小的球體。

“彭!”當壓縮到一個極致時,球體異生獸騰燃,在潔白火焰中,被淨化為大量散碎的藍色碎光。

西條凪,也就是夜襲隊的副隊長,當其他夜襲隊成員聽從預知者命令,沒有任何動作時。

她卻帶著充滿了仇恨的目光,抬起機炮,向銀白色巨人開火:“你這怪物!”

西條凪對一切非人類或者疑似非人類的存在,抱有極度的憎恨與仇視心理。

銀白色巨人身側的光粒遊動,這機炮的射擊根本沒法突破光粒。

銀白色巨人看向夜襲隊四人。

預知者一再命令和倉英輔,讓西條凪住手。

銀白色巨人低頭,看向這四人,宣告著自己的降生。

“我是雪利奧特曼,意為雪利的光芒,是她的天使,她意志的執行者。”

黑夜裡,巨人屹立在大地之上,身後展開羽翼一樣的光粒河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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