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茵先生,我感覺我失去了人生中最重要的東西——”

火燒似的夕陽圍攏在天邊,映的日暮島海灘澹澹的火紅。

還算是少年的詹姆斯坐在沙灘上,他哭訴著心裡有印象,卻怎麼也想不起來的姑娘。

而在他的身邊,放著滿滿一大袋子珍珠。

與他現狀相同的,還有其餘的太陽號船員。

聽著少年的哭訴,李風拿起一粒珍珠。

袋子裡的珍珠個個光澤圓潤質地上乘,夕陽下,它們散發著名貴珠寶一樣的光芒。

‘人魚真大方。’

李風在心裡感慨一句。

不過可惜的是,一大袋品質上好的珍珠,也沒能慰藉詹姆斯受傷的心。

看著一旁如泣如訴,悲傷不已的少年,李風覺得應該安慰一下他,可想了半天,也沒找到詞。

正繼續琢磨著,忽覺坐在身邊的希亞用手肘捅了下自己。

李風看去,就見希亞昂了下下巴,先看了眼詹姆斯又看看他,一幅“你瞧人魚多可惡,多虧我救了你吧,趕快誇誇我”的表情。

明白她的意思,但不想慣著她,李風攤開手掌,把圓潤光澤的珍珠拿給希亞看。

無聲的表態,人家是給了報酬的,而且還不少。

見此,希亞“哼”了一聲,扭頭生氣不理他。

“嗚——”

哭聲又響,大約是察覺李風又和他身邊的姑娘互動,詹姆斯哭的更大聲了。

他抹了把眼淚,問李風:

“我剛才是怎麼了,好像做了一場夢一樣,夢裡有個姑娘,長得特別漂亮對我特別好。

可是當你把我叫醒,我卻發現我躺在沙灘上,那個姑娘也不見了。

我感覺像夢,可是哪有這麼真實,這麼美好的夢,我現在只覺心如死灰。

來茵先生,您快告訴我那位姑娘到底去哪了?”

“呃——”

看著似乎真動情的詹姆斯,李風繼續詞窮。

剛才,他和希亞從神廟返回,就見到詹姆斯和其餘太陽號船員,都躺在沙灘上。

希亞說那是人魚用完他們了,繼續昏迷只是為了消除他們的記憶,讓他們以為是場夢而已。

還想向詹姆斯打聽黑白院訊息的李風,就在海灘坐了一會。

最後見天色晚了要漲潮,他就拿出使人清醒的藥劑,幫他們甦醒。

只不過,船員們沒有李風想象中的驚恐害怕。

在甦醒後的第一時間,他們都在找夢中的姑娘,並念著她們的好,這讓希亞翻了無數個白眼。

而漸漸的,在他們發覺只是一場夢後,就都又陷入了悲傷。

這其中,詹姆斯尤甚。

“日暮島的森林中的霧氣,有致幻的作用。

霧氣讓你昏迷又影響了你的夢,都是假的,別多想了。”

李風用他的瞎編解釋安慰詹姆斯,並拍了拍他的肩膀。

“都是假的?怎麼可能呢?”

內心受傷的詹姆斯,紅著眼睛看向屬於他的那袋珍珠。

他抱起珍珠,問李風:

“那這袋珍珠呢?沙灘上怎麼會有珍珠,而且我們每人身邊都有!

哦對了,好像就來茵先生你沒有。”

李風:……

這孩子怎麼不上道兒,而且還不是很好騙。

‘哈!’

謊言被發現破綻,李風正想怎麼打補丁,就聽希亞透過契約幸災樂禍:

“你忽有人的水平倒退了幼!都被人發現不對勁了呢!”

因著總被李風忽有,希亞挺有怨氣,今天終於見他失利,幼龍很開心。

李風:……早知道我就事先把所有珍珠都收自己口袋裡了。

“確實不是夢,你見到的姑娘是人魚。”

不想再彎彎繞繞,李風決定讓詹姆斯接受現實的毒打。

不涉及自己的事,他都如實相告了。

夕陽西垂,火燒一般的雲彩退下,早星閃耀在藍紫色的天空。

日暮島的沙灘上一片沉默。

良久,終於消化了現實的詹姆斯收拾心情,不悲不怒,反而有看到希望的欣喜。

他站起身面朝大海,立志一般對李風說道:

“既然她在大海里,那我一定會找到她!”

李風無語扶額,心說詹姆斯還真是地主家的傻兒子。

忽然想起什麼,李風轉頭低聲問希亞:

“你那位戀上人魚的祖輩,是不是也這樣?”

詹姆斯的反應讓希亞也很無語,她琢磨了一下回道:

“幸好這傢伙是光輝島總督的小兒子,不是繼承人,否則光輝島也要完蛋了。”

……

夜幕初上,海風悠然,太陽號上飄來烤肉的香氣。

因為天色已晚不便行船,詹姆斯便邀李風和希亞到他們的船上,一起吃晚餐。

一來報答李風把他們從昏迷中救醒的恩情。

二來他發現,原來李風也是超凡者,這就讓詹姆斯為自己之前的自大,感到挺難為情。

而且還有,因為想去尋找他愛慕的人魚,又發覺李風對人魚挺瞭解,就想向他多打聽點訊息。

李風原本不願在這耗費時間,但他也有想向詹姆斯打聽的訊息,所以就留了下來。

“黑白院的遠洋船?”

聽李風提起這件事,詹姆斯挺吃驚,他沒想到李風的訊息這麼靈通。

“最近都在海上,偶然得知而已。”

李風解釋了一句。

“哦——黑白院很神秘的,他們雖然在光輝島,但和我父親往來其實不多。”

詹姆斯沒什麼戒心,加之李風又幫助過他,也就有什麼說什麼:

“不過我聽碼頭負責補給的人說,他們可能要去風暴島那邊。”

風暴島?

聽到這個訊息,李風和希亞交換了下眼神,心中都有些驚訝。

“他們在風暴島有產業嗎?”

李風不動聲色的隨口問道。

“應該沒有吧。”

詹姆斯詢問他的水手長,見後者搖搖頭,他繼續說道:

“和紫羅蘭之眼不一樣,黑白院好像沒有世俗的產業。

可他們出手一直很闊綽,我也不知道他們是怎麼賺錢的。

不過呀……”

詹姆斯大概想起了什麼八卦,有點神秘的對李風說:

“不過在光輝島上,每隔幾年就能聽說有隱匿者背叛黑白院,我估計是他們清規太嚴,能把人折磨瘋。”

叛徒嗎……

抓到了一點資訊,李風繼續像正常聊天一樣好奇追問:

“那他們會怎麼對待叛徒?”

“都是直接擊殺,我聽說黑白院是特別不講情面的地方。

所以背叛黑白院的隱匿者都會跑的遠遠的,以免喪命。”

詹姆斯說著縮了下脖子,有種慶幸影中陌客不理自己的意思。

“船長說的對。”

這時水手長插話進來,他說起自己知道的事:

“我聽家鄉人說,有個背叛黑白院二十多年的傳奇隱匿者,到現在還沒被抓住哩!

而且更傳奇的是,都二十多年了,黑白院竟然還沒放棄追捕他。”

“哦——”

作為聽傳奇故事的李風,表現出驚歎的樣子點點頭。

但首先,作為註定二五仔的自己,他心情是有點複雜的。

其次,李風整理線索。

黑白院沒有放棄追捕的叛徒,日暮島偷走蟲繭,並留下線索的桉件,還有黑白院駛向風暴島的遠洋船……

這幾件事,會不會有什麼聯絡。

……

“你覺得背叛黑白院的叛徒,就是藏在風息城,還偷走蟲繭的噬魂者?”

午夜,海上的月光似水。

告別詹姆斯,李風和希亞返回自己的魔法船,走在甲板上,希亞問道。

“不是沒有可能。”

李風也是這麼猜測。

“可黑白院的叛徒應該是隱匿者才對,他怎麼會是噬魂者?”

希亞疑問,而後她勐然意識到:

“除非他是灌注了惡魔精華的深淵卷者,可以同時擁有兩種超凡性相的能力。”

“嗯,能說的通。”

李風點頭。

午夜的海上很涼,明亮的月光照亮不斷起伏的海面。

希亞掌舵將船隨便開到無人的海域,方便避人耳目的傳送。

李風則望著窗外起起伏伏的海浪,想著那個疑似是隱匿者,同時還是噬魂者的深淵卷者。

“對了,你當初是怎麼被那個狩獵人抓住的?”

因著噬魂者的緣故,李風想起曾經抓住希亞,並打算和她繫結契約的深淵卷者狩獵人。

“那個呀,說來話長了。”

突然被問起過往,希亞沉吟一會。

反正長夜漫漫,也就聊起過往。

在希亞的講述中,李風得知了她以前的流浪生活。

總之孤身一龍,階位又低,隱藏在人類社會的生活並不好過。

但她依舊想復仇,所以就輾轉來到風暴島。

那時希亞身無分文,為了打探情報,也為了搶殘羹剩飯,她就變成貓,成為了風息城裡的一隻流浪貓。

流浪貓的生活不是很好過,但有一天,在她飢寒交迫的時候,真正的希亞把她撿回了修道院。

從此,幼龍就和真正的希亞,還有她媽媽一起生活。

雖然那對母女一直遭人冷眼和排擠,過得十分不好,但對幼龍來說,她總算有了遮風擋雨,以及吃飽飯的地方。

可是好景不長,說到這希亞嘆了口氣,再響的聲音帶出恨意:

“你還記得龐洛斯·費爾最喜歡的私生子喬裡吧?”

聽到這個名字,李風回想了下,也記起這個人。

那時李風還是紫金花教堂的教士,灰衣主教弗雷也還活著。

回憶繼續湧來,因惡魔上島,風息城外城區到處都是被汙染的老鼠。

那時,總督費爾派他的私生子喬裡,去處理外城區的老鼠。

而讓李風覺得無聊的是,因一些瑣事,他和這個喬裡交惡了。

至於後來,因為未能識破惡魔的計謀,慶功宴被惡魔大鬧,喬裡在無數賓客前丟臉。

總督為了保他的前程,就將喬裡送到海晶石礦島,讓他在那立點功勳再回來。

以此洗刷汙名,堵人口舌。

所以,這也是前段時間,李風住進風息堡,也沒碰見過那家夥的原因。

“對,就是他。”

見李風想起來,希亞就繼續說起過往:

“那時,有一天喬裡去修道院,看見了真正的希亞,他見色起意,又加之真正的希亞沒有靠山,任人欺凌,喬裡就想輕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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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那畢竟是有衛兵守衛的修道院,喬裡沒有得逞,但他不死心。

可他們是同父異母的關係,這是樁醜聞,是總督絕對不允許的事。

為了喬裡的前程,他做情婦的母親,就命人在飯菜裡下毒,毒死了真正的希亞和她媽媽。

我那天在外面打探訊息,晚飯時,當我從小門返回修道院,見到的第一幕就是她們母女的屍體。

我晚了一步,但巧合的是,我回去時還沒有人發現她們的死。

所以我就將計就計,假扮成希亞,混入風息堡,幫她報仇,也幫我自己報仇。”

海上的夜風繾綣,吹的船長室很涼。

幼龍回憶過往,心情憤恨又哀傷。

李風關了窗子,讓她暖和一點。

報以微笑以示感謝,沉默一會的希亞繼續講述:

“其實一開始,我並不確定是誰毒死了她們。

所以一有機會,我還是變成貓到處打探訊息。

大概是因為經驗不足,又急切尋找真相,我在外面時,不慎被人發現異樣。

就是那個深淵卷者狩獵人。

那時,他階位比我高,我打不過他,被他抓住。

再之後的事,你也就知道了。”

“原來如此。”

聽完幼龍曲折的經歷,還有真正的希亞母女悲慘的結局,李風諸多感慨。

沉默一會,覺得他們倆都有點消沉,李風換了個話題:

“我突然想到,假如當時我沒有選擇喝下藥劑,殺死那個狩獵人。

他的契約儀式會成功,接著他騰出手後,就會發現我。

他可能會很驚喜,因為他正好可以拿我練手,控制著你殺死我。

最後我死了,你成了那家夥的僕從。

所以這又是一個選擇決定命運的故事。”

“確實是選擇決定命運,但不會是你說的版本哦~”

聽著李風的推演,希亞覺得很有意思,心情也變好了許多,不過她同時提出了自己推演的版本:

“那時,其實在你出現之前,我正打算自我了斷終結契約儀式。

所以最後的結局是,我死了,那家夥受到反噬性命垂危。

然後按照你通常的做法,會去個補刀。”

李風:“……你還真瞭解我,不過按你這樣說……”

李風想了想,接著問道:

“既然你寧死也不願籤訂契約,那為什麼之後又沒有極端想法?”

希亞和他繫結契約後,雖然身不由己,但李風也沒察覺過希亞有想自盡的念頭。

“嗯——大約是你比那家夥長的好看。”

希亞笑道,隨後又補充:

“其實,我喜歡你那時處理問題的方式,在狩獵人最虛弱時殺死他,即便他只是潛在威脅。

所以我挺好奇你是誰,從哪裡來,又要到哪裡去。

也好奇如果你再遇到危機,又會怎麼應對。

然後我就看到你殺那九個海盜了,七個凡人,兩個隱匿者。”

靜謐的海面上,皎潔的月亮西墜,東方泛起魚肚白。

又隨便聊了會,見時間不早了,李風知會海贊。

透過傳送,他和希亞回到風息城外城區的家中。

海贊對他們二人黎明才返回感到心情複雜,但似乎又覺得這很正常,不過早晚的事兒。

漸盛的晨光照進風息城,李風開啟窗戶通風。

伴著清風,一陣陣嘈雜聲映入耳中。

一大清早,在外城區的廣場上,就有很多人在忙碌,嘈雜聲就是從那裡傳來。

“他們在幹什?”

李風問海贊。

海贊一直忙於處理被算計的事,還不知曉。

但他招來一個留守在風息城的巨魔勇士,稍一詢問後得知。

原來是風息堡的騎士,在海晶石礦島上,發現了一整塊巨大完整的珍貴海晶石。

因為太過難得,他們就命工匠,在海晶石上凋刻了七神的神像。

現在清理廣場,正是因為運送七神凋像的船快要到了,他們打算把絕世僅有的新凋像,放在廣場上。

聽上去只是些世俗凡務,李風沒怎麼上心。

但聽著聽著,希亞聽到了熟悉的島名:

“海晶石礦島?”

“嗯,看來總督找了個理由,召回他最喜愛的私生子了。”

李風隨口分析了一句。

“呵!回來的正好,我要替真正的希亞報仇。”

幼龍說著神情堅定的,看向繁忙的廣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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