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5、神都子時，皇子歸來

要說天下第一雄城，那必然是大禹神都。

大禹歷元年，剛剛一統寰宇，統合八荒的禹神宗意氣風發，將神州十三分，化為如今的天下十三州，在天下推行郡縣制，廣修官道，聯通天下各處，設九品神位制，盡攬天下妖魔入甕……

昭昭有禹，天俾萬國

列祖應命，神宗順則

申錫無疆，宗我同德

曾孫繼緒，享神配極

這是大禹神朝時期的一篇祭祀樂章。

時至今日，天下百姓幾乎都還記得。

神宗的功績，哪怕只撿重要的說，恐怕都要說上一天一夜，但若說於民最有利的一項，那肯定是按郡縣制在天下各地修築的城池，以及連通這些城池的官道，畢竟至今為止，天下各州分佈的這些城池，還在起著抵禦妖魔，庇護百姓的巨大作用。

而這些城池中，最重要的，當屬大禹神都。

神都修築從動工到落成，總耗時二十年，徵調武者民夫共計有五千多萬人，動用海量的鑄鐵與精鋼，連天底下最珍貴的玄金，傳聞都足足用了有上百萬斤。

一兩玄金，那可是等於十萬兩白銀的，上百萬斤玄金，那就是一千六百萬兩玄金，這要是摺合成白銀，只怕正常人，連想都不敢想。

這是一座價值不可估量的宏偉雄城，放眼全天下可以說，找不到任何一處地方能與之聘美，再加上其具備的獨特意義，說一句，全天下人都為之而嚮往，絲毫都不過分。

天下各城的城牆都是有規制的，縣二十裡、郡五十裡、府城百里、道城百五十裡，哪怕是各州的州城，也不過是兩百裡。

而神都的城牆，達到了驚人的三百裡。

百里城牆，其實就已經很誇張了，一座城池通常有四面城牆，四百裡城牆全都用精鋼鑄鐵修築而成，這其中耗費的人力物力財力，不可估量。

三百裡，又是什麼概念？

如果從京畿道的上空往下看，整個神都就像是一塊平臥在地面上的黑色巨石，巨石呈方形，四面有金色紋路，若不用氣息感知，僅憑肉眼，壓根就看不清這座城池，到底有多大。

神都動工之初的設計，是能容納一億人口，畢竟是天下之都，各州都城都能容納三千到五千萬人口，神都自是要穩穩的壓過他們一頭。

建成之後，與設計的初衷還是有些出入，可即便如此，也能容納八千萬人口，八千萬人口，那幾乎等同於現在河西道四府的總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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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府的人口，全都融入一座城池之中。

這一句話，就足以形容神都的宏偉了。

從大禹歷1520年落成，到現在新禹歷1333年，神都屹立在京畿道已有近三千年，三千年風吹日曬，三千年世事變遷，它還是如剛落成那般宏偉壯闊，寵辱不驚。

從落成到現在，神都的主人，自始自終都是大禹姜氏，區別只是神朝時期與聖朝時期，兩者地位的不同更多的體現在姜氏身上，而非神都。

即便是聖朝時期，神都在天下人心目中的地位依舊沒有發生什麼變化，所有人都知道這座城池是神宗留給人族，最寶貴的財富。

只是在新禹歷1325年，發生了變化。

大晉雄軍出了虎牢關，越了臨滄道，與東邊的琴劍山莊合作，一統摧毀了大禹，最終大晉六聖共同出手，頂著天下聖地之主的壓力，用滅三大妖魔的條件，徹底滅了大禹，屠了姜氏所有的血脈。

同時，也霸佔了神都。

生活在神都中的百姓，願意嗎？

當然不願意，神都不同於其他各州，這裡自古以來就是天下的中心，能來這裡的，哪個不是人中龍鳳，生活在這裡的，那更是早早從神宗時期就一直待在神都，世世代代對大禹忠心耿耿。

大晉聖朝是什麼，就是叛賊！

叛賊佔了神都，這對神都百姓而言，無異於地裂天崩，從八年前開始，神都百姓對大晉的反抗就沒有停止過，尤其是晉法開始實行以來，神都百姓更是強烈牴觸，無時不刻都在跟大晉作對。

大晉能有什麼辦法，疏導不成，唯殺而已。

殺戮本就是大晉的主旋律，北地三州，從上到下本就都崇尚武力，對晉法狂熱無比，神都百姓的抵抗，換來的無非就是更兇狠的屠戮。

百姓也不是傻子，被殺狠了，自然知道怕。

大晉對神都的強硬鎮壓與屠戮，正如對其他三道那樣，也起到了作用，從前年開始，神都的抵抗勢力就慢慢變少了，不管他們是轉移到地下還是徹底消失，起碼神都的治安是正常了。

大晉想要的，本來也只是這樣。

時間能抹平一切，神都的抵抗，還有京畿、臨滄、朔風三道的抵抗，在大晉看來，都不過是大禹剛剛覆滅的連鎖反應，包括他們對晉法的牴觸那也只是時間還太短，不適應。

只要能鎮壓住，時間再一長，自然就會好。

雖然情況好轉了，但大晉知道，神都百姓心中還積攢著不少怨氣，於是去年底，豫梁皇率軍東征之前，便提前通知了幽州，要聖朝派大軍過來鎮壓三道與神都。

晉帝派了玉成王、永威王各率百萬大軍，另十大侯爺各率五十萬大軍，一共七百萬大軍，專門用以鎮壓神都與京畿、臨滄、朔風三道。

神都畢竟意義重大，永威王和玉成王也最為重視，便各自帶著百萬大軍，直接就入駐進來；京畿道其餘地方則歸六個侯爵鎮守；另外兩道各有兩名侯爵坐鎮。

平城王率軍在九華道抵擋三家聯軍，從京畿道抽走了四個侯爵兩百萬大軍，於是京畿道就只剩下兩個侯爵了，緊接著臨滄道被攻，這兩個侯爵與朔風道的兩個侯爵，又一起率軍去支援臨滄。

得知侯玉霄要攻打虎牢關，平城王直接把坐鎮神都的玉成王和永威王也調走了，好在玉成王永威王也知道神都不容有失，便只自己隻身去支援平城王，大軍全都沒動。

這也就意味著，坐鎮三道與神都的共計七百萬大軍，現在有五百萬全都走了，只剩下永威王和玉成王的兩百萬大軍，繼續在神都鎮守。

…………

與其他城池不同，神都並未在四方開城門，而是只在南邊城牆開了十三扇門，取坐北朝南，囊括天下十三州之意。

十三個城門，每一座都高有三十三丈三，取地冥寒鐵，摻玄金而鑄，通體呈現一種藍金色，莫說是破碎境大能，就是等閒的武道亞聖，想要破開都是痴心妄想。

傳聞這十三座門，還並未達到神宗的預期，他當年命莫雲子修築城門時，是要用來防武道聖人的，只可惜莫雲子搜刮天下靈材，也做不到，便只能退而求其次。

實際上，能抗住等閒武道亞聖境強者一擊的靈材，放眼天下，已經是萬金難求了，更何況還是這麼十三座偌大的城門。

有人曾戲言，神都的城門，哪怕能摳下來一小塊，都能讓你全家十輩子吃喝不愁，這話細細想一下，還真不是沒有道理的。

新禹歷1333年一月十五，入夜

深夜中，神都的十三座城門，散發著湛藍色的熒光，因兩面城牆漆黑一片，城門更加顯眼，就像十三塊晶瑩剔透的玉牌，靜靜的樹在大地上。

豫梁皇東征，右邊的東元道，有兩千多萬大軍在交戰，九華、忘川、臨江三道叛變，侯氏、陸氏、江北盟三家一千一百萬聯軍虎視眈眈，河西的兩百萬赤焰軍又攻入臨滄道，本就因兵力空虛變的頗為緊張的神都，這下子更風聲鶴唳了。

一個月之前，神都還只在夜晚實行宵禁，確認侯氏那兩百萬赤焰軍攻入臨滄道之後，守軍就直接關上了十三座城門，不準任何人出入了。

百姓被殺怕了，自是敢怒不敢言，一個個白天都乖乖躲在家中不出門，晚上那就更不敢動了。

段開是土生土長的神都人，他家往上數二十代人全都在神都生活，靠著一家兵器行多年經營的好口碑，他們一家人，日子一直過得都不錯。

正巧子時，段開起夜，起來走出房門，剛完事提起褲子，突然傳來一陣地動山搖，直把他給搖的差點摔了一跤。

冬……冬………冬………

“那幫晉賊，又在巡城了，我呸！”

段開一個激靈，人醒了立刻就暗罵了一聲。

這樣的事，也不是第一次了，最近這段時間大晉士卒經常這樣半夜巡城，有時說是為了抓捕城中叛賊，有時說是為了換防，目的不一，總之鬧得他們這幫街道邊上的居民，心裡意見可不小。

冬鼕鼕………

然而，過了足足百餘息，那股震動還沒停止。

段開這時候才意識到有點不對勁了，他趕忙走上前廳，將自家兵器行的大門悄悄開啟，朝著街道上看了一眼，頓時表情一愣。

街道上，空無一人，哪裡有什麼巡城士卒？

“不是晉賊，那是什麼………”

見每人，段開的膽子也大了一點，將門開啟直接躡手躡腳的走了出去，一走出來，他才發現左鄰右舍的不少人，已經都走出來了。

他剛想開口問一聲，卻發現大夥無一例外，全都表情駭然的抬著頭，看著城門的方向，他心裡好奇，於是也抬頭看過去。

這一看，他的童孔，頓時也升起了駭色。

此間正值夜半子時，整個天空都漆黑一片，然而城門後方，也就是南邊的半空中，一朵殷紅似血的璀璨雲團，正在瘋狂朝著他們這邊靠近。

“有大軍過來？”

段開無法抑制心中驚悚，立刻駭然出聲。

街道兩旁的左鄰右舍，頓時都轉過頭看著他。

都是神都的老居民了，什麼東西沒見過。

那氣血紅雲，是大軍正在行軍的動靜，而且看其行動的軌跡，顯然是有一隻大軍，正氣血全開的朝著神都這邊靠近。

段開能看出來，他們自然也能看出來。

氣血全開的過來，那是要打仗的。

這個時候，怎麼會有大軍，來打神都？

鼕鼕…………

千軍萬馬奔騰的聲音，倏然在城中響起，段開和其他人頓時童孔一凝，轉頭看著神都北面，也就是內圍的方向。

高頭大馬在街道盡頭疾馳而來，一個個身披黑金色盔甲的士卒在馬背上對著街道兩旁怒喝：

“大軍速速趕赴城門，快快快！”

“所有人，速去城門樓集結，敢有延誤者，定斬不赦，有賊子襲城，快……快………”

“今夜全城宵禁，敢有在外逗留者，以忤逆晉法論處，所有人都給我回家中好好待著！”

………………

等這些士卒過去之後，千軍萬馬從內圍方向疾馳而來，全都衝向了南城門，直接沿著城內的石梯上了門樓，不過百餘息的時間，段開粗略的數了數，起碼有上萬士卒從他眼前疾馳而過。

不止，越來越多的大晉士卒聚攏過來了……

“大晉的士卒，真有人要攻城？”

“會不會是同盟的大軍？”

“哈哈哈哈哈，除了他們還能有誰！”

“對了，除了他們，誰還敢？”

“豫梁皇把大軍全都帶走了，城中只剩玉成王和永威王的兩百萬大軍，聽說玉成王和永威王都被調走去對付三家聯軍了。”

“哈哈哈哈哈，大晉要丟神都了！”

“………………”

段開的表情也有點懵，可反應過來之後，童孔中頓時就爆發出了一陣喜色，看著還在自己面前不斷往城門那邊去的大晉士卒，臉上各個都帶著些慌亂之色，他的心情，頓時暢快無比。

大禹被滅才八年，這八年時間，大晉在神都殺的人，少說也有數十萬之多，這其中還以武者佔絕大多數，那些武者哪一個不是普通百姓家庭的頂樑柱，但凡是正常的神都百姓，就沒有一個喜歡大晉的。

同盟大軍打過來了。

一時間，城中百姓，恨不能奔走相告。

什麼宵禁，什麼禁足，什麼忤逆晉法……

所有百姓瞬間都將這些東西拋之腦後，所有人的心中都升起了濃烈的期待情緒，開始與左鄰右舍議論，議論著城外大軍，多快能破城。

他們可沒有得意忘形，大晉士卒剛剛傳令時的慌亂，還有往城門疾馳的凌亂景象，都已經充分說明了他們內心的恐慌，眼下，大晉壓根就沒有時間來管他們這些百姓。

直到，一道凌厲的聲音，從半空中傳來：

“本尊十六皇子姜玉雲，大晉叛賊，還不速速開啟城門，受降歸順，本皇子或可網開一面！”

……………

霎那間，整個神都萬民，全都安靜了下來。

他們勐地轉頭，幾乎同時看向城門的位置，眼神中流露出激動、震驚，還有一絲……狂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