欺軟怕硬是人的天性,真香是人的另一個天性。

李忘塵現在見到了這兩種天性一起出現在面前的兩位人中之龍身上。

方應看的笑容慢慢收斂了下去,狄青麟冷冽的殺氣也漸漸消散,過了一會兒,狄青麟左右看去,似乎剛才的一切沒有發生,眼中也根本沒有雷純這個人,而方應看咳咳了兩聲,很自然的說道,“原來如此,那真是一場誤會了。”

他們的臉皮厚,尷尬的氣氛一瞬間消逝,殺氣也隨之揮散,不用再憂心雷純的性命安全,李忘塵立刻重新坐下,饒有興致的看著兩個深諳川蜀變臉法的小侯爺,“看來兩位已經通曉了在下做的籌劃。”

方應看看了一眼雷純,臉上擠出一絲笑容,卻絲毫不在意雷純滿臉的厭惡,道,“既然如此,那就跟隨我們去見關七吧。”

狄青麟一下子站了起來,看得出來他還是覺得剛才發生的事情有些尷尬,所以有這樣急迫離開的想法。

方應看心態更不好的同時居然能臉皮更厚,朝著兩人笑了笑,轉頭也跟上了狄青麟,為兩人帶路。

他們兩人當先離開,房間頓時一空,李忘塵轉頭朝著雷純問,“害怕嗎?”

這其實是多餘的話,雷純眼睛已紅了,看得出來剛才差點要被嚇哭,但是李忘塵一問,她卻又忍不住噗嗤一笑,“有一點,但他們的態度變化,更加有趣。哈哈,我真想再來一次。”

李忘塵笑道,“我算是明白為什麼有鬼屋這樣一項生意,大概就是你這樣的心態,兩位這樣尊貴的小侯爺給你當了次工作人員。”

雷純好奇道,“什麼是鬼屋啊?”

李忘塵一邊站起來跟上兩人,一邊順口回答道,“這個很難解釋,大概是這樣這樣、那樣那樣……”

……

方應看和狄青麟帶著李忘塵和雷純走向宅院裡的一處假山,透過開啟機關,假山內居然露出一條密道。密道筆直通往地下深處,裡面陰陰森森,往外潑灑出一絲絲涼氣。

李忘塵意外道,“咦,這條密道如何鍛造而成,我居然無法發現?”

這話只有他這樣的高手才能明白,作為開啟先天神力大門的小三合人物,李忘塵的感知能力超凡入聖,五感連成一片形成第六感,可以不用眼睛看而去遍觀周圍地形,隔著房門而知曉房間內大大小小各處的細節,但在這條密道開啟之前,李忘塵居然並不能知曉其中的內情。

如果是高手也就罷了,但這就是一條長長甬道,不過是死物而已,怎麼可能做到這樣的事情呢?

方應看道,“這一條道路是由霹靂堂雷家中擁有特殊第六識的高手所造,類同與我手中的血河,蘇樓主手中的紅袖,雷老總手中的不應,當然也和仇先生掌中的魔刀相差無幾。它們不是生命,但卻又有著勝過生命的能力,能夠掩蓋一定的感受,令高手也不能輕易探查。”

李忘塵挑了挑眉,“原來如此,既然是霹靂堂的手筆,看來有雷老總插手其中?”

狄青麟道,“他曾經以為自己可以掌握關七,於是建造了這條甬道,卻在最後關頭被我們有橋集團接手過來,這本來是我與應看得意之舉。但從雷純姑娘的身份看來,我們當年以為的勝利還是欠缺一籌,雷老總不愧是老江湖,他以退為進,看似在我們小年輕的身上吃了大虧,實際上卻真正至關重要的雷純姑娘牢牢握在手中,我們多年的努力、守護、隱藏,反而是為他做事。”

聽到這樣一些話語,雷純的眉頭不禁皺了起來,她很想大聲說自己不是什麼開啟寶箱的鑰匙,而是個活生生的人,這說法既侮辱了她也侮辱了關七,更令她對多年來一直呵護自己的雷損產生一種陌生的恐懼。

但是剛才毫無顧忌的話語已招致了兩位小侯爺的反撲,她多少仍是心有餘悸,話語在喉嚨處醞釀片刻,不知道該不該繼續說出來。

李忘塵忽然道,“其實我看雷損對雷純姑娘也並不是全然只有利用的心態,也許一開始是這樣,但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兩位如果有機會的話,或許也可以收養一個孩子或女兒,或許能理解我所說的並非虛假。”

這話是將雷純願意相信的事實說出,她聽得悅耳。也讓帶路的方應看和狄青麟同時一怔,兩個人呆了一呆,方應看看了李忘塵一眼,忽然輕蔑笑道,“收養孩子……我不只是從未這樣想過,也從未想過有人會對我說起這樣的事情,這像是個玩笑一般。”

李忘塵道,“玩笑麼,我倒是覺得挺有意思的,人的一生豈非就是什麼事情也該嘗試一下?兩位或許覺得這很無聊,可你們明爭暗鬥,勾心鬥角的時候,難道不會有一瞬間想要和誰說說心裡話麼?”

狄青麟忽然道,“你以後會收養孩子嗎?”

李忘塵道,“我不會,因為我會找愛我的妻子,生下屬於我的孩子。你們是不信任枕邊人的梟雄,所以你們只能收養孩子,我卻不是。”

方應看皮笑肉不笑道,“呵,宋兄倒是善解人意,為我們考慮了起來。”

李忘塵道,“方小侯也是方巨俠收養的義子,不過方巨俠和你走向了截然不同的兩條路,或許在你看來,父子之情不過是個笑話,我的確不該對你說這番話。”

方應看笑容不改,“見笑了,見笑了。”

狄青麟冷冷道,“也不應該對我說,因為我也許根本活不到那個時候。”

這等於是同時碰了兩個壁,李忘塵覺得自己的鼻子一定慢慢是灰塵,他只好朝著雷純做了個鬼臉,意思是和這兩個傢伙說不清楚,雷純卻回之淺淺一笑,意思是我聽得很明白就行。

四人一路順著甬道前行,行進了極遠距離,李忘塵試圖透過步伐丈量出大致的所在,自開啟先天神力大門之後,他的腦力也大大增加,整個腦袋裡可裝下臨安府的地圖。

神通侯府是地圖上的一個點,一路朝著南邊筆直行進,過得大約片刻,他們從一條河邊的小屋子裡走出來。

然後開始行舟,是一條時刻準備著的小舟,有戴著斗笠的船伕為他們掌舵,船伕沉默寡言,不管是國色天香的雷純還是一張笑臉的李忘塵都沒有引起他的注意,不該問的絕不多問,十分守規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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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順流而去,四人在某處下了行舟。

李忘塵最後一個下了船,但是剛轉過頭去,忽然察覺到了不對,猛地一下回過頭來,伸手一抓,二指正好抓在一柄刀的刀尖。

刀在船伕手中,船伕驚訝而迷惑的抬起頭來,似乎不明白李忘塵在做什麼,他一張嘴,“啊啊啊……”

原來是個啞巴,難怪沉默寡言,但就是個啞巴李忘塵亦能理解他的意思,因為這船伕就不是在行刺誰,而是在自殺,他這一刀是往自己心口裡戳進去的。

——他的作用居然就是送四人這麼一程,結束了便不能留下性命!

方應看回頭看了一眼,渾不在意道,“你又要保住他的性命了?”

李忘塵很想一如既往的維持微笑,但他實在笑不出來,只好對著兩人道,“關七既要出現,你們隱藏訊息也再無作用,何必再造殺戮呢?”

狄青麟點了點頭道,“是有一定道理。”一揮手,將船伕手中的小刀擊碎,船伕驚訝而茫然的看著他們,狄青麟比劃了一下手語,船伕過了一會兒方能理解,呆呆點了點頭。

原來他除了是個啞巴,更是個聾子。

四人拜別了這船伕,走得遠了,方應看忽地哂笑道,“他又聾又啞,活著也是受罪,你以為你自己在做好事?其實對他而言,死了反而是解脫。”

李忘塵冷聲道,“你別管我做什麼。”

方應看微微一笑,倒也並不在乎的樣子。

只是狄青麟則露出頭疼神色,頭疼的不只是李忘塵也是方應看,他沒想到李忘塵這想象中的合作伙伴有這樣多的怪癖,現在還算合理,但總有不合理的時候。

至於方應看,狄青麟更深知這位同伴的性格,神通侯表面上什麼也不在乎,實際上誰得罪了他誰冒犯了他都記得一清二楚,看似不在意的樣子只不過是經過了斟酌與忍耐後的結果,如果有必要的話方應看會做出自己的反擊。

這本來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但誰也不知道自己的行事是否會在某一刻令李忘塵提出全新要求,也不知道方應看會否忍耐,三個人雖然註定是短暫的同盟,但狄青麟十分不想這同盟時刻有破碎的危險。

不過就算他怎麼頭疼,也提不出解決方案,只好先帶路去找關七。

這裡應該是臨安府的最邊緣地帶,遍地能看得到窮苦百姓,以及低矮的房屋,路過的人們往往灰頭土臉,以詭異的目光看向這突如其來衣著光鮮亮麗的四人,就好像是在看著四個突如其來的怪物。

不管是衣服還是容貌,四人都顯得如此格格不入。

最終他們來到了一處低矮房屋的面前,方應看走上前去輕敲兩下房門,然後房門開了,一個弓身駝背、白髮蒼蒼的老人從中探出頭來,低聲道,“小侯爺,您來了?”

李忘塵一眼看出老人的不一般,“哦,高手?”

這老頭看似普通,卻也有九品實力,放在外邊兒怎麼也算是一方宗主的地位了。

老人警惕的看了李忘塵一眼,他彷彿從未想過反應看和狄青麟會帶著外人來此,“你是……”

狄青麟斷聲道,“你不要管這麼多,帶我們去見關七。”

狄青麟一開口,老頭臉上的疑惑馬上消失了,他立刻點了點頭,轉身帶著三人朝房間內部走去。

這看似普通的房間裡居然還有暗道!

李忘塵驚訝於方應看和狄青麟的小心謹慎,同時也終於察覺到了一點點難以形容的奇妙感受,這感受來自於腳下。

是關七給予他的壓力。

李忘塵也忍不住吞了口唾沫,他知道自己或許將見到迄今為止見過的最強一人,比李尋歡、邀月憐星、李沉舟、諸葛正我及元十三限都要厲害,無人能比,也無人能及。

即使是李忘塵也有點緊張了。

要說世事彷彿真有點奇妙,李忘塵本來緊張得不行,但當偶然看見旁邊的雷純時候,他這份緊張就又變得舒緩了不少。因為雷純就比他更加緊張十倍不止,女子的雙手捏成小小拳頭,指骨的位置不住發白僵硬,兩眼失神,檀口微張,整個人看起來像是中了邪,又好像是發著夢。

李忘塵的注意力被她的模樣吸引,忍不住笑出了聲,這笑聲令他的心中的緊張消失不少,也令雷純彷彿反應了過來,苦笑一聲,“他就是我爹?”

李忘塵想了想,“你或許可以不認他做你爹,因為他確實沒有救過你,但他一定當你是他的女兒。”

雷純發出比蚊子聲還小一點的聲音,“嗯。”

李忘塵拍拍她的肩膀,“走吧,這次不是去見你爹,而是讓關七看看他本該負責卻沒能負責的女兒!”

進入了房間,老人開啟了床鋪,裡面又是一處通向地下的暗道。四人魚貫而入,這次的旅程註定不久,他們馬上到達了終點,那是一處牢房似的暗地,有床鋪,也有桌椅,一個看起來有點頹廢的男人就坐在床頭,呆呆看著天花板,眼神失神,卻有種莫名的明亮與清澈。

和印象中並不一樣,李忘塵以為會看到一個坐在囚車裡面、四肢被鐵鏈鎖住的披頭散髮男人,但現實是沒人能困得住關七,只有他自己不願破開的局。

房門開啟,關七也受了驚擾,他轉頭看向四人,接著細微的光芒,能看到他一雙眼神中有彷彿初醒的茫然,像是頭無辜的小動物。

李忘塵以為他一定會當先看到雷純,並會誤認為那是溫小白,到時候將一切說開,無非認父認女的一襲戲碼,看在雷純的面子上,應該能夠博得這位天敵的一次出手,掃清目前臨安府的亂局。

當然,他也做好了關七發瘋的準備,這無疑是冒險之舉,如果不是慕容博淫威過盛,局勢危急,李忘塵絕不會在毫無準備的前提下做出此事。

但他沒想到的是,關七第一眼看到的並非溫小白,而是自己。

關七皺眉道,“是你?不對,不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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