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躍民結婚生子後,胡琳來家裡的頻率不減反增。她帶來了不少嬰兒用品,又是陪著蘇紅聊天解悶,又是幫忙照應孩子。

出乎趙躍民的意料,蘇紅反而跟胡琳成為了好友。

趙躍民實在無心再去理這段亂如麻的情感,他致力奔走於勘探局和省裡,為新竣工的技工學校尋找師資力量。

經過趙躍民的努力,勘探局從各二級單位陸陸續續抽調了多位專業教師。理論課的教師們都已經到位了,剩下的,就是實踐課的老師。

實踐課的老師,趙躍民想從廠裡的優秀工人中尋找候選人。

八級鉗工葛志雄,經驗豐富,愛崗敬業,是當人不二的人選。

趙躍民提著兩瓶好酒,摸到葛志雄的家中,準備談一談到技校當老師的事。誰知葛志雄整個過程,都是心不在焉,甚至有些失魂落魄。

“老葛,我跟你說的,你聽明白了嗎?”趙躍民問道。

“嗯?”葛志雄靠著窗臺發了一會愣,這才疲憊地用手抹了抹臉,“廠長,這件事,再說吧。”

“老葛,怎麼了?家裡有事?”

趙躍民再三追問下,葛志雄這才吐露了實情。

二十年前,葛志雄收養鄰居的孩子小光作為養子。那家鄰居,窮得連飯也吃不起,不得不將孩子託付給葛志雄,自己外出謀生去了。

葛志雄脾氣耿直,說話衝,相了幾個物件,都不成。自己一個人又當爹又當媽,把小光拉扯大。父子倆相依為命,感情也是很深。誰料,小光的親生父親這幾年發達了,成為了私人老闆,嚷著要把小光領回去,送他出國讀書。

這可是要了葛志雄的命啊。

“你說說,我就這麼一個兒子,當初把他領回來,上了小學,看他在院子咿咿呀呀地唸書,頭上一卷的毛兒,我心裡那叫一個美。”葛志雄說著說著,眼眶就紅了,“現在,把孩子要從我在這裡奪走,我真是……”

葛志雄老淚縱橫。

“按理說,對方是他親生父親,可是我……”

“別說了,老葛。”趙躍民應道,“讓我跟小光談談吧。”

小光是十六歲的高中生,見到了趙躍民,還有些發怯,但是眼神中透著崇敬。誰都知道,趙躍民是油田響噹噹的人物。

“小光,按理說,你親生父親要送你出國留學,我們也不能反對。”趙躍民說道,“可是,你要考慮一下實際的家庭狀況。中國有句老話,父母在,不遠遊。你跑到外國讀大學,在外國工作,你有沒想過,你爸怎麼辦?”

“趙叔,這次出國的機會挺難的,我親爸答應出錢給我去。你也知道,以我家裡的經濟,出國留學是不太可能的。”

“有錢又能怎樣?”趙躍民發火道,“你親生父親二十幾年沒盡到義務,現在有錢了,想買一回風光?上大學替你付一回錢,就能夠彌補回你爸這麼多年的辛苦?”

小光被趙躍民訓得不敢吱聲。

趙躍民看著對方年紀輕輕,又想起了自己當年上山下鄉離開父親的時光,嘆了口氣,心想人不輕狂枉少年。他說道:“小光,躍民叔給你出個主意。大學你先考國內的,國外的留學費用,趙叔替你出。等過了幾年,你爸也幹不動了,你再去考國外的研究生,把你爸一起帶出國,父子兩人在國外定居也好,都隨你。你看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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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光點點頭,有些愧疚道:“趙叔,我還是聽你的。這次,我就考國內的大學。”

“太好了,小光。你趙叔沒白費一番苦心。”

“嗯,趙叔,還有一件事……”小光猶豫了一會兒說道,“我有一個打小的朋友馮傑,關係特別好,我也想讓他進技校學習。可是,他初中都沒唸完……”

“那也沒什麼問題。”趙躍民笑道,“咱們技校剛剛第一屆招生,很多規則,還沒有立起來,可以通融一下。”

“可是……趙叔,他還進過監獄,關過一年……”小光磕磕巴巴道。

“這……”趙躍民吸了口氣。自己的紅星技校,剛剛創辦,無論是縣裡還是市裡,都對此有很大的期待。如果自己招收的學生中,是有犯罪前科的,那恐怕傳出去,真的會對學校的聲譽有影響。

“趙叔,馮傑人真的不壞,他家裡條件也不好,如果進不了技校,沒辦法養家餬口,他的人生就沒有了希望……”小光乞求道。

趙躍民看著小光哀求的眼神,瞬間想到自己的決定,又將決定一位年輕人的前途命運。也許小光的這種祈求的方式,一般人不會接受。但是到了趙躍民這裡,卻又有些不同。趙躍民插過隊,知道一個年輕人被發配邊疆,暗無天日的感覺。

“好吧,你讓馮傑來見見我,如果合適的話,我就讓他暫時試讀一年。”

馮傑跟著父母一起來了。他的父母一眼望去,就知道是農村老實人。兩人提著大包小包的農村土特產,有些心虛地站在趙躍民辦公室門口。

相比之下,馮傑則長得健壯彪悍,垂著頭站在一旁,一言不發。

從馮傑父母斷斷續續的介紹中,趙躍民得知對方是8年嚴打時關進去的,剛剛放了出來。馮傑的父母三番五次說自己孩子是冤枉的,只是見義勇為,跟人打架,卻被判了重型。

趙躍民抱著將信將疑的態度聽著解釋,他也知道,嚴打時期,不少人的刑罰度量過重了。

他最終還是答應了馮傑父母的要求,讓趙躍民到鑽井專業試讀一年。對於這個悶葫蘆一般身材魁梧的青少年,他也摸不準對方的路子,不過,既然是葛志雄的兒子小光的請求,就暫時答應下來。

油田紅旗碼頭。

連日的陰雨使得江北的泥沙松滑無比。

為技校事情忙碌了一個多月的趙躍民,忙裡偷閒,在江邊長堤旁散著步。

遠處,是幾名年輕技校學生在嬉鬧。

突然間,趙躍民聽到遠處傳來幾聲求援般的喊叫,他立即奔向出事地點。

“趙總,有人落水了!”一名學生認出趙躍民來,連忙指著江中翻騰的水花說道,“馮傑剛剛跳下去救人了……”

馮傑?

趙躍民也沒有多想,直接跳水救人。

江面上,只見馮傑拽著一個男孩,艱難地往岸邊遊去。

趙躍民立即遊上前去幫忙。

兩人費勁地將落水者推上岸。

“趙總,我不是個壞人。”從來不開口的馮傑,抹著臉上的水珠,浮在水面上,喘氣說道。

“我知道,你快上岸吧。”

“不行,還有一個同學在水裡,我得去找他……”

趙躍民還沒有反應過來,馮傑便向另外一邊遊去。

岸上的人,越來越多,另外一名落水者也被趕來的工作人員救上了岸。

可是馮傑,卻再也沒有上來過。

當夜,趙躍民配合公安機關,租了漁政的船,終於在第二天清晨,在江面上打撈了馮傑的屍體……

兩天後,趙躍民帶著學校領導,提著成捆成捆的現金前去慰問馮傑的父母。

一個星期後,馮傑的個人雕像,被豎立在石油技校的教學樓前的廣場上。而“馮傑獎”則被設立,獎勵那些評學兼優的學生。

在今後的幾十年中,紅星石油技校,一直是江北省的重點技工學校。只是,多年後,很多人已經想不起來,這個技工學校的最高獎“馮傑獎”的人物原型,只是一位當初被破格允許來試讀一年的年輕人……(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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