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不一會兒,兩名雌蟲護理員端著新煮好的湯藥回來了。

景淵盯著送至他眼前的墨汁似的湯藥, 面上仍是百般不願意的, 他遲遲不伸手去接藥碗, 還把頭一個勁往時敘的懷裡埋。景淵的種種表現惹得時敘寵溺地笑起來,時敘現在是徹底相信蟲蛋的狀態會影響雌蟲的說法了,景淵現在的樣子可不像是一隻在雄父跟前撒嬌的幼崽嘛!

時敘被景淵的頭髮磨蹭得泛癢, 他一手制住景淵的動作,一手接過雌蟲護理員遞過來的湯藥,對裝鴕鳥的景淵道:“來把藥喝了, 你不喝的話,我可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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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敘話音剛落, 景淵感到自己肚子裡的小東西抖了一下。雄父與雌父越是強大, 蟲蛋的意識往往覺醒得越早,擁有了自主意識的蟲蛋可以透過自己雌父的感官傾聽外界的聲音, 感受外界的環境。不過, 蟲蛋畢竟還未長成,他需要充足的睡眠, 無法長時間保持清醒,所以蟲蛋一般會選擇在雄父出現的時候展示出自己最為活躍的一面, 努力討得雄蟲的喜歡。

景淵心裡清楚時敘不會真走,但蟲蛋顯然還不具備分辨這一複雜問題的心智, 聽到雄父的話,蟲蛋整個蛋都不好了。

景淵只好坐直身子,一口氣幹掉了大半碗苦得人舌根發麻的藥汁, 雌蟲靈敏的嗅覺和味覺在此刻無疑變成了負擔,這個味道對景淵來說算是很刺激了。見景淵皺眉,時敘體貼地遞上一杯白開水,景淵喝了幾口,湊合著將藥汁的苦味壓了下去。

邊上站著的一名雌蟲護理員立時上前幾步,作勢要接景淵手裡的水杯。景淵看了護理員一眼,似乎沒有懂得他的意思,景淵窩回時敘的懷裡,抬手將水杯交還給時敘,時敘笑著接了,把水杯放在床頭的矮櫃上,再回身繼續給景淵充當靠枕。

兩名護理員見此情景,對視一眼,自覺多餘,心下不禁感嘆:“景淵少將與時敘上尉的感情未免太好了些。”

孕期的雌蟲會比平時更得雄蟲的寵,但這寵顯然不包括“雄蟲為雌蟲服務”這一條,兩名雌蟲護理員照顧過好幾位懷著蛋的雌蟲,見過好些雄雌夫夫的相處模式,卻從沒看過時敘和景淵這樣的。這並不是說時敘為景淵做了多少事,多麼艱難,多麼感人,而是他們的行為和對話,透出了一種難得的平等。

這才是真正令雌蟲們羨慕的東西。

兩名雌蟲護理員很快把病房地上的髒亂打掃乾淨,他們怕打擾時敘和景淵的相處,便想轉身悄悄退出去,可是他倆才走到床尾,被時敘喊住了。

“麻煩你們幫景淵重新包扎一下傷口。”時敘對兩名護理員說。

由於早晨的折騰,景淵的傷口裂開了,此刻又有些微微滲血。醫療官餘浩先前已經和時敘說了,這幾天景淵的抵抗力和自愈力都會大不如前,是以時敘不放心地要求護理員為景淵更換抗炎藥和繃帶。

兩名護理員依言幫助景淵脫下白色的單衣,除去印了血跡的繃帶,他們在景淵上身的傷口處敷上新的抗炎抗菌的藥,再為景淵纏好繃帶,仔仔細細地將傷口包紮妥帖。時敘則伸手接過景淵的上衣,親自幫景淵穿好,耐心地給景淵扣好釦子。

“謝謝,你們去忙吧。”時敘衝著兩名雌蟲護理員點點頭,表示感謝。時敘知道醫療室的工作一直不算輕鬆,除了之前的傷員不說,昨天一仗又有不少受傷的士兵被送進來,所以時敘讓兩位護理員先去看護別的傷患,景淵這裡自然有他照料。

待護理員退出去,病房裡只剩下時敘和景淵兩個人了。

昨晚,景淵沒怎麼睡好,傷口的疼痛和蟲蛋的不安穩讓他難以安眠,此刻,景淵枕在時敘的肩上,整個人都被時敘圈在懷裡,時敘身上淡淡的清爽味道包圍了他,使他生出了些許睡意。

但是,景淵不想睡著,他打起精神,同時敘說:“昨天晚上,他們給我注射了彌斯試劑,這枚蛋險些沒了。”

時敘聽得出景淵語氣中淺淺的委屈,他將手掌貼上景淵的小腹,說:“他們的做法經過了我的同意,是我在手術書上簽字的。”

景淵當然知道這其中的流程,沒有時敘的同意,醫生哪裡敢擅自使用彌斯試劑呢?即使是景淵自己,也無權處置蟲蛋,只有雄主,才能做出最終決定。

“我知道。”景淵不想質疑時敘的選擇,但他斟酌半晌,還是禁不住道,“您是不是不太想這麼快有孩子?我懷了一枚雄蟲蛋,您的第一個孩子是雄蟲,可您好像也沒有特別開心的樣子……”

“怎樣算是特別開心?”時敘笑了笑,又正色道,“昨天醫生衝出來跟我說,保住蛋,保不了你,你讓我怎麼開心?餘浩早上告訴我,等蛋成型後,可以將他引出,放進人工孕囊,那樣一來,你的傷口會正常癒合。所以,大概要等到你和蛋都確定沒事了,我才能完全放心。”

“您這麼擔心我?”景淵仰頭輕咬住時敘的下唇,他順從地讓時敘反被動為主動,將舌頭伸進他的嘴裡。景淵猜得到時敘是在擔心他,但一個不知對錯的猜想哪裡有時敘親口所說來得動人呢?儘管景淵願意為蟲蛋付出一切,但被時敘重視的感覺更令他心底歡喜。

一吻結束,景淵將自己的手擱到時敘的手上,他拍了拍自己的肚子,笑得溫柔,對時敘說:“昨天這個小家夥都難過死了,覺得您是不想要他。”

時敘掌下的皮膚像是響應景淵的話一般,登時動了一下,那顯然是來自蟲蛋的抗議。時敘心頭一熱,手掌不住地在那處安撫摩挲,這邊卻嚴厲道:“你乖一點,不要再折騰你雌父了!”

蟲族一大未解之謎是,無論是雌蟲蛋,還是雄蟲蛋,都更聽雄父的話。因此,時敘此話一出,蟲蛋果然依言不再亂動了。

“沒關係的,蟲蛋活潑才好。”景淵安慰著剛剛被雄蟲兇了的蟲蛋,接著,他又轉向時敘道,“醫療助手和我說,您昨晚注射了三瓶稀釋試劑,但是現在您體內的生長因子藥劑含量依舊超標,只能慢慢等它自行消解。好在這次沒有出事,要是您以後再用這些危險藥品,一定要先和我商量。”

時敘道:“好。你別想這些了,閉上眼睛睡一會兒,你現在最需要的是足夠的休息。”

“嗯。”景淵點頭答應。

時敘扶著景淵躺下,他給景淵蓋好被子,還將房間內的溫度調節器的控溫打高了兩度。每一位雄蟲都學習過照顧孕期雌蟲的知識,時敘記得雌蟲懷著蛋的時候喜歡熱一些的環境。

時敘在景淵的額頭上親了一記,然後坐在一旁,陪著景淵。直到景淵的呼吸變得平緩,整個人完全放鬆下來,陷入深度睡眠之中,時敘才站起身,離開病房。

清晨時,外面下了一場大雨,此時,倒是放了大晴,地上半點溼氣不見。

走出醫療室,時敘順著軍事基地栽種成排的大樹一路直走,他想回房間給景淵收拾幾件換洗衣物來。在將蟲蛋從景淵體內引出之前,時敘覺得景淵還是一直住在醫療室裡比較好,萬一有什麼意外,也能發現得比較及時。

路過基地的訓練場時,時敘再一次看見了那支紅黑相間的艦隊。數量眾多的戰鬥艦停放在寬闊的訓練場上,再加上那艘三角形的飛船,幾乎佔去了整個訓練場。時敘昨天光顧著景淵,也忘了向寧驊問清楚,這支奇怪的艦隊究竟是什麼來頭,它的艦長是什麼人,為何會出現在這裡。

這麼想著,時敘往前走去,拐了個彎,說來真如此巧,那遠遠坐在樹下的人,不是寧驊,又能是誰?

寧驊仍然坐在輪椅上,他身旁站著的,仍然是那個時敘見過的雌蟲護衛。寧驊的上半身隱在樹蔭下,下半身落在太陽裡,他合著眼,雙手縮在蓋在腿上的小毛毯裡。他看起來極端不健康,但穿著打扮又很講究,不像是病痛纏身的人。

時敘一眼便望見了寧驊,他沒有加快步子,甚至還放慢了一些。寧驊身邊的護衛一早看見了時敘,待到時敘走至寧驊身側,那名雌蟲護衛頷首低眉道:“時敘上尉,您好。”

時敘朝他點了點頭。那名護衛這才微微俯下身子,湊近寧驊,小聲叫道:“少主,少主,醒一醒,時敘上尉來了。”

寧驊正是昏昏欲睡的時候,他皺了皺眉,睜開雙眼,一瞬間,似乎所有的光都匯進了他的眼裡,即使是盛氣凌人的陽光,怕都不如他來得奪目。

算是時敘,看了寧驊,也不由得一怔。寧驊生得極好,凡是見過寧驊的人,均承認這一點。時敘對雄蟲沒什麼興趣,所以還算淡定,但那名雌蟲護衛不同了,他望著寧驊,簡直看直了眼,一眨不眨的,像是小狗見了肉骨頭,一副垂涎欲滴的模樣。

寧驊抬手在那護衛的胳膊上打了一下,不悅道:“你看什麼?”

那護衛立刻回過神,垂眼道:“抱歉,少主。”

“少主?”時敘本來有些無味地看著這對主僕的互動,卻突然聽得這個稱呼,心下一跳,他看向那名滿臉羞愧的雌蟲護衛,驚愕地問,“你叫他少主?”

未等雌蟲護衛出聲,寧驊笑了起來,他搖搖頭,略帶自嘲地說道:“景淵少將好些了吧?若是景淵沒有好轉,你大約注意不到其他的事情,昨天辛沐喊了我多少句少主,你一點也沒聽見。辛沐,你說說,你昨天叫了我多少次?”

辛沐是寧驊身邊跟著的護衛,他突然被點了名,面上還有些茫然。過了好幾秒,辛沐依然沒個動靜,只見寧驊臉上漸漸露出不耐之色,辛沐才結結巴巴道:“好、好多次吧。”

“也是個蠢的。”寧驊無奈地看了辛沐一眼,扶額嘆氣道。

時敘沒心思和寧驊扯東扯西,他又問道:“所以,你已經是少主了?寧家的少主?”

“不然我能去誰家裡混個家主來當?”寧驊挑起眉梢,施施然道,“寧豫坐牢去了,寧成沒了,寧家自然是我的啦。”

時敘心下訝異,他和景淵新婚後立即動身來到康伊星球,是以並不清楚寧家居然發生了如此巨大的變動。寧豫虐待過不少雌蟲,還虐死過一名雄蟲,他被抓坐牢,這在時敘所料之中,但寧家家主寧成偏偏趕在這時候去世,未免太巧合了。想到這裡,時敘不自覺地望向寧驊,這期間種種,只能是寧驊搞的鬼了。

“寧豫坐牢,寧成死了,寧家上下竟沒一個人找你麻煩?你這麼順順利利地繼承了寧家少主的位置?”時敘道。

“找我幹嘛?天上掉個餡餅,非要砸我頭上,誰還能不讓我吃嗎?”寧驊笑嘻嘻道,“說起來,我該謝謝你,能成功把寧豫送進監獄,多少也借了時家的力。我還專門去監獄參觀了一趟,主星的監獄宿舍是不論雄雌的,我查了查,整個監獄貌似只有寧豫一個雄蟲,其他的犯人也好,監獄看守也罷,都是雌蟲。我特意叮囑了監獄的管理,要好生照料我那個哥哥,他可得在裡頭住一輩子,務必讓那些雌蟲們給他好好上幾堂課。”

時敘聽得出寧驊話中有話,然而,時敘一點不同情寧豫,這樣的結局,完全是寧豫罪有應得。但是,時敘不知道寧驊為何如此憎恨寧豫,假設這僅僅是為了爭奪寧家家主之位,那寧驊此人太可怕了。

時敘不欲評論寧驊做的這些事情,說到底這些都是寧驊的家務事,與他並無太大干係。他只要知道傷害過景淵的寧豫得到了該有的懲罰,足夠了。

寧驊自小性格孤僻,他便是把身邊的人一個個數一遍,都難找出一個可以聊聊天的朋友。所以,見到時敘,寧驊忍不住多說了一些,他固然明白時敘不會將他放在心上,可至少時敘也不會故意來害他。

寧驊伸手把自己眼前的碎髮撥開,背到耳後,他決定換一個時敘感興趣的話題。

然而,寧驊正想開口,便聽時敘道:“對了,昨天我想問,你是不是生病了?我們不過一月未見,你怎麼坐上輪椅了?”

作者有話要說:  剛剛得知4月、3、4號三天日更一萬有榜單,好糾結要不要參加_(:3」∠)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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