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麼一個瞬間,杜衡覺得這女人可能是個六根清淨的大師,到這俗世裡來,只是為了體驗一下人生。

丁月宗好像已經習慣了他媳婦的這個狀態,並沒有因為他媳婦的這句話,有什麼異樣的表現。

杜衡做了個深呼吸,與這種生性恬淡的人聊天,覺得憋的慌。

“那丁哥,我給嫂子號個脈吧?”

“行行行,你來。”

丁傳宗起身讓出位置,挪動到了自己媳婦的後面,“媳婦,你往前坐一下。”

丁傳宗媳婦這個倒是沒出么蛾子,很是配合的往前坐了一下,然後把自己的手放到了沙發的扶手上。

杜衡不敢、也不想和她說話,生怕自己問一句,她給你來一句噎死人的話。

不過上手之後,杜衡眉眼就跳了一下。

他居然摸出了細遲脈。

遲脈,一息三至,來去極慢。

這種脈象並不少見,因為遲脈主腑,有力冷疼,無力虛寒,浮遲表寒,沉遲裡寒。不管哪一種,都是寒症的脈象。

丁家嫂子就佔了個無力虛寒。

可是這個細脈不多見啊。

細脈小於微,如絲線應指。

《頻湖脈學》中說過,細脈縈縈血氣衰,諸虛勞損七情乖,若非溼氣侵腰腎,即是陽精汗洩來。

書中又言,寸細應知嘔吐頻,入關腹脹胃虛形。

“嫂子,平時吃飯多嗎?”

丁傳宗媳婦淡淡的搖頭,“不多,每次一小碗。”

杜衡接著問道,“是不餓,還是吃不下?”

“吃不下。每次吃的多一點,胃裡就噁心的不行,不是吐就是拉肚子。所以,現在每次吃個五六分飽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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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脈象全對上了,脾胃虛寒之症。

但是這和流產有什麼關係?

要是知道脾胃虛寒,亦是心腎虛寒。

胃土非心火不生,脾土非腎火不化,心腎二火衰弱,則脾胃失其生化之權,即不能傳化水谷,以化精微。

脾胃既失生化之權,不能化水谷之精微,自無津液以灌注於胞胎,不能使胞胎有溫暖之氣,以養胎氣,必不得之數。

所以總能受胎,而帶脈之間,斷然無力,所以胞胎必墜落。

丁傳宗媳婦的這個症狀,與靳贊媳婦的症狀完全是反過來的。

一個是帶脈拘急,一個是帶脈無力,但是造成過的結果都是一樣,容易流產。

只不過一個表現明顯,一個表現不明顯而已。

杜衡將自己的辯證說與丁傳宗夫妻二人,二人雖不是太明白,但是也能知道問題在什麼地方。

丁傳宗當時就急切的問道,“那這個有法子治嗎?”

杜衡微微考慮一下,“不難,脾之母在於腎之命門,胃之母在於心之包絡,溫補脾胃,必須溫補二級之火,母旺而子不弱,母熱而子不寒。”

到了這個時候,一直表現得很平靜的丁傳宗媳婦,眼神也微微的閃動一下。

看來她並不像表現出來的那樣,對孩子的問題可以非常的淡然。

“我給你開個方子,巴戟天、覆盆子、白朮、人參、神曲。。。。。。水煎服,連服一月,便可以種子了。”

丁傳宗有點激動,看著杜衡回到辦公桌上開始寫字,連忙問道,“這個。。。這個。。。。”猶豫好幾次,都沒有問出口。

杜衡笑著抬頭,“丁哥你有話就說唄。”

丁傳宗臉微微紅了一下,聲音小小的問道,“那喝藥的這個月,我們兩要不要分房睡?”

這話問的,好含蓄啊。

“不用,按時服藥就行,堅持喝一個月就沒問題了。”杜衡笑了笑,然後看了一眼時間,“丁哥,這會我們掛號室應該上班了,你先去下面掛個號,我給嫂子開藥。”

丁傳宗連忙點點頭,然後快速出門去辦理掛號的事情。

丁家嫂子雖然也略有激動,不過情緒保持的還是很平穩。

等丁傳宗出去之後說到,“你說的這些,我拜的那位師傅也說過,也給我吃過藥,但是始終沒有效果。你現在開的藥真的可以嗎?”

杜衡有點意外看著丁家嫂子,既然有人看出來了,還開了藥,怎麼會沒有效果?

突然之間,杜衡有點不自信了,“嫂子,你說的師傅是哪裡的大夫?開的什麼藥?”

“黑溝寺的上師,很有名氣的。你不知道嗎?”

黑溝寺?王家咀山後腰的那座喇嘛廟?他們還會醫術?

杜衡有點沒轉過彎來。

“給你開的什麼藥?”

“上師說我心腎火弱,天分薄,給了一包佛像前的香灰,讓我沖水喝。”

杜衡腳趾猛的摳了下地面,差點被自己的口水給嗆到。

香灰?

狗屁的藥!

一句MMP差點就脫口而出。

但是想到在一個善男信女的面前這麼說,實在不妥,才沒有吐出口。

他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悄悄深呼吸一下,略作調整之後問道,“香灰是不是有藥用我不知道,所以我也不便做評價。但是我所用之藥,既能溫命門之火,又能溫心包之火,火旺則脾胃無寒冷之憂慮,飲食自會改善,到時氣血日盛而帶脈有力,其他的自是水到渠成。”

說完之後,他便不再和丁家嫂子說話。

但是等到丁傳宗回來之後,還是要挑個機會給說一聲,他媳婦這性子這麼恬淡,估計和這迷信脫不開關係。

沒一會的時間,丁傳宗就辦完手續回來了,看著他緊張又激動的樣子,杜衡始終沒有找到合適的機會。

不過也沒關係,這事情完了給自己大嫂說一下,讓月美嫂子去說吧。

畢竟他們是兄妹,說這種事情也好說。

送走丁家夫妻,杜衡便轉身下樓去找吳不畏,開始早上的查房。

其他人都好說,都在緩慢恢復的階段,沒什麼特別的地方。

簡單檢視過後,還是去了後院,重點檢視楊遠勝的問題。

不過楊遠勝也是昨天才換的藥,暫時還看不出什麼改變,著急也沒用。

剛回到辦公室裡,另一組查房的俞海廷走了進來,“院長,你這會有時間沒?”

“有事嗎?你說吧。”

“我這有個病人你幫我看一下,我有點拿不準該怎麼辦了?”

“什麼意思?”杜衡沒明白俞海廷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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