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高哈蒂縣長誇讚這篇自救指南的時候。

突然,前方的水面竄出一道黑影,踩著引擎蓋閃電般衝到了車頂上。

冬、冬……

聽著棚頂傳來的腳步聲,三人嚇得面色慘白。

“這,這到底是什麼東西?”

“別擔心,這只是一隻花豹。”

顧幾剛說完話,一隻帶著鋒利指甲的爪子就拍在副駕駛的車窗,嚇得縣長連手機都掉在了地上,“花豹這時候選擇騷擾人類,要麼是為了覓食,要麼是求助。”

果然,在連續騷擾了半分鐘。

見車內無動於衷,它便縱身一躍,從車頂又跳到了公路旁邊的印楝樹樹幹上。

三人這才看清,真的是一隻花豹,只不過因為暴雨的關係,渾身溼透,毛髮黏在皮肉上,看起來落魄極了,只能眼巴巴地看著顧幾越開越遠。

臨近中午。

顧幾終於在公路上看到“高哈蒂”的標牌。

縣長三人如負釋重地松了口氣,可這高興勁兒還沒熱乎多久,“噼裡啪啦”,公路前方的積水再次出現水花,就在他們以為又是某些動物的時候,結果躍出水面的竟然是魚頭!

顧幾眉頭一皺,感覺有些不妙。

動物逃離流域附近的森林他可以理解,為了躲避洪水,可如果連魚都出現在城鎮或者公里上,就說明河水已經發生了倒灌。

他又向前開了一陣,結果公路上的水位越來越高已經完全淹沒了引擎蓋。

要知道,無論是印度的邦級砂石路還是國內的省道,都是建在路基之上,一方面是為了保證道路儘可能平整,令車輛行駛的通暢與安全,另一方面要支援路面承受行車荷載的要求,所以地勢往往比路兩旁要高一些。

連公路都如此,可見兩旁的野地水位高成了什麼樣。

縣長也察覺到不遠處城鎮似乎比白天出來的時候又模湖了一些,情急之下,他催促著顧幾往機場方向去開。

機場的地勢往往都很高,因為地勢低的地方,飛機降落就像降落在一個盆裡面,周圍的建築就像是盆邊,會影響降落的視線,增加降落的安全隱患,而且機場跑道往往都有點坡度。

隨著車輛不斷深入。

顧幾首先映入眼簾的是天邊的大山,應該是布拉馬普特拉河對岸的山巒,他依稀記得,父親之前失事的位置,就在對岸的阿薩姆邦北部。

於是便羊裝著隨口問道:

“我聽說前一陣對岸有飛機失事,後來怎麼樣了?”

“調查早就結束了,事故地點、遺體全部都找到了,我們縣當時還增派了一隊消防兵去支援,不過後續負責掃尾的是軍方。”

高哈蒂縣長略微思索了下。

怎麼又是軍方?

顧幾現在聽到這兩個字就頭大。

又向前行駛了一公里,眾人終於看到了高哈蒂的全貌,相比起迪斯布林,前者的規模要更小一些,人口只有十二萬多,城鎮內的公園和荒地早已全部被積水淹沒,一些地勢低的平房只剩下橘黃色的房瓦。

而機場附近明顯熱鬧不少。

與之前的醫院門前一樣,大量車輛聚集機場周圍,將交通圍得水洩不通,很多車輛都已經拋錨,他們大部分都是高哈蒂或附近城鎮中產及以上家庭,估計是想要坐飛機逃離這裡。

“機場還沒有封鎖麼?”

“目前是受天氣原因,航司釋出航空管制,航班全部取消待定。”

縣長回答的過程中,似乎是看到了什麼,急忙揮手讓顧幾拐彎。

順著他所指的方向,顧幾注意到了一輛巨大的紅色消防車後方拉著兩艘橘黃色的皮划艇,上面坐著不少身穿藍黑色反光服的印度消防員以及警察。

好傢伙。

這幫人都開始在城鎮內划船了……

也對,以現如今的積水高度,某些地方開船還真比開車好用。

車輛靠近後,縣長搖下窗戶大喊:“舒克拉,我上午的命令白下達了麼,不是讓你去處理城中災情,你在機場附近瞎逛什麼!”

“縣長?”

皮划艇中為首一名中年大叔愣了一下,很快反應過來,“報告縣長,尼扎普爾附近發生山體滑坡,我們收到報警後,正準備趕往救援。”

“山體滑坡?”

縣長心臟咯噔一下,下意識看了顧幾一眼。

沒想到危機管理會議上,真的一語成讖。

相比起暴雨積水帶來的水位上漲,山體滑坡的搜救難度就更高了,因為滑坡涉及到大量泥石堆積,除了要調集照明、防化、搶險、後勤保障等消防車輛和大型運載車,萬一事故地嚴重,還需要吊車、剷車、挖掘車、破拆清障車等大型車輛裝備,麻煩得很,更別說現在到處都是積水,隨時可能半路拋錨。

更嚴重的是,山體滑坡不僅造成一定範圍內的人員傷亡、財產損失,還會對附近道路交通造成嚴重威脅。

阿薩姆邦本來就沒幾條公路,萬一交通癱瘓,可就真像顧幾所說。

徹底與世隔絕,自生自滅!

“維迪先生,恐怕你說的沒錯,如果強降水一直持續下去,流域周邊的城鎮村莊居民真的需要儘快轉移才行!”

一旁的秘書不由眼皮一跳。

從跟隨縣長到現在,他還是第一次見縣長尊稱一名年輕人為“先生”,可見顧幾現在在縣長心目中地位。

說完,他又開始請顧幾幫忙為高哈蒂縣城設計一套應急處理方案。

雖然上午邦政府會議早已制定好了救災措施,也成立了相關應急救援指揮部,但落實到每一個縣城,災情不同,策略往往有時並不能通用,而再與邦政府的災害管理部賑災專員溝通,一來一去又非常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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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倒不如顧幾這個現成的“危機處理專家”。

顧幾也不推脫。

現如今,政府越重視他,他在關卡內能發揮的個人作用就越大,拯救的人就越多,最後結算的獎勵也就越豐富。

雙贏的事情,何樂而不為。

在交換了電話號碼後,他得知高哈蒂縣長名叫基蘭,等對方換乘專車離開,他便準備獨自驅車去考察高哈蒂的實際狀況。

在出發前,他搖下車窗,將身子探出來看了一眼車頂,想檢查是否有螺絲或零件被之前那只花豹損壞。

可令他沒想到的是,行李架沒有任何損傷,反倒是在拐角處,多了一道黑影。

顧幾湊近一看,原來是花豹幼崽。

印度花豹每年4~5月份產仔,幼獸跟隨母獸在一起直到下次發情期才會脫離,獨立生活。

原來剛才那只花豹來騷擾顧幾,是為了求助,讓他幫忙救救幼崽。

只可惜。

顧幾伸手觸控了它的胸口,已經完全沒有心跳。

早就,死了。

這就是天災的恐怖。

自然面前,眾生平等;

無論是你是擁有智慧的人類,還是肉體強悍的貓科動物,在暴雨面前,在大自然的憤怒下,都是脆弱不堪的。

危機不會給你時間憐憫。

顧幾吸了口氣,將死掉的花豹幼崽交給了附近的工作人員,然後便驅車趕往布拉馬普特拉河岸邊。

它是亞洲主要的大河之一,發源於夏國蕃州境內,上游名叫雅魯藏布江,在印度阿薩姆邦境內與其他兩河合流後始稱布拉馬普特拉河,流經孟加拉國後稱為賈木納河,最終於瓜倫多卡德與恆河匯合,形成巨大的恆河三角洲,注入孟加拉灣,全長為2900公里。

印度往後的河段流域,也正是顧幾預測的未來洪災方向。

從資料上看,印度在布拉馬普特拉河上共建有3800公里的堤防,有44個城市建有防洪工程,並對河道進行了整治,建有治導工程。

可根據歷史災難事故來看,顯然這些防洪基建並未發揮有效的作用。

一方面是因為天災原因,季風持續帶來強降水,另一方面,或在人為,就是灌既和供水!

布拉馬普特拉河流域內,尤其是河谷和平原地區人口眾多,是世界人口密度最大地區之一,西孟加拉邦與孟加拉國的人口均超過一億,流域內兩億居民主要以農業為生,農業灌既需水量很大,可河流的徑流年內分配不均,60%—70%的徑流集中在汛期。

為了保證用水需求,大壩就必須蓄水,以備非汛期或旱期使用。

而印度積蓄的大壩往往都非常誇張,動輒幾十上百米,最大的一個甚至有上百米,庫容蓄水近百億立方米,這些蓄滿了水的大壩,一旦在暴雨強降水期間得不到及時排洩,而引發連續潰堤的話……

後果難以想象。

要知道,塘州西湖的水容量是1448萬立方米,成百上千億立方的蓄水,相當於數百個西湖同時砸下來,威力甚至要比核彈還要恐怖!

這不僅讓他想起了夏國歷史上最慘烈的75·8水災,事故造成2.6萬人不幸遇難。

顧幾算是明白了。

自然災害、事故災難、公共衛生事件、人為襲擊……

公衛有查士丁尼瘟疫,死亡1億人;人為襲擊有第二次世界大戰,約9000萬人死亡;天災有里斯本大地震,死亡人數高達約六萬至十萬人;事故有切爾諾貝利,導致了前後有9.3萬人死亡。

四大危機領域,沒有一個是善茬兒!

來到高哈蒂城鎮邊緣。

這並非是顧幾不想繼續向前,而是他已經無法再向前走了,城鎮積水已經沒到了越野車前風擋一半的位置,如果強行到岸邊,恐怕就要輪到他自救了。

於是顧幾將車輛退回去,靠在了一處相對安全的位置,搖下車窗,背上揹包,套上救生衣。

這並非他水性不好。

事實上,自從獲得了海上近身戰術行動訓練技能,他的游泳技巧甚至不亞於一些省隊運動員,其中防溺斃方面更是大幅度超越後者。

畢竟特種訓練要考慮的就是在極端環境下的穩定適用性。

可俗話說得好:“淹死的都是會水的”。

萬一下一秒大壩突然潰堤發生洪水,他就算是浪裡白條附身,也不可能比普通人強到哪去,而一件救生衣就不同了,良好的漂浮效能保證他即使撞擊昏迷,也能漂浮在水面上,這會帶來本質上的生存區別。

而攜帶揹包也是一個意思。

萬一車輛發生意外,他至少還有一包重要物資。

四年特警出身的顧幾,腦子裡始終遵循著警務戰術中的“危險加一”原則,把面臨的危險和處置的難度提高到一個更高的層次加以考慮,永遠保持高度的清醒和戒備。

遊到城鎮邊緣附近。

顧幾感覺岸邊幾乎跟河流沒什麼區別了,因為暴雨強降水的緣故,河水與積水連成一體,湍急的流水,如同狂奔的野馬群,氣勢洶洶地在城鎮牆壁與對岸樹木中橫衝直撞,發出聲聲奔突咆孝。

以至於他不抓著牆根兒,都不能在水中穩住身形。

“哞!”

倏地,他看到一頭對岸的水牛被岸邊的急流捲入河中,沒等來得及反應,僅僅一眨眼的功夫,就被水流卷出了十幾米外,毫無反抗之力。

“這太可怕了,人一旦被卷進去,根本沒有逃生的可能……”

他甚至來不及思考其它情況,趕緊掏出電話,提醒基蘭縣長,透過應急廣播也好,媒體也好,禁止所有民眾靠近岸邊,包括岸邊附近的居民,全部遷移到別處,然後又將情況轉述給了法緹瑪。

回到車上,顧幾簡單梳理了下思路,將應急預桉發給了基蘭。

在邦政府會議的基礎上,主要增加了兩點:

第一,就是針對河岸邊的警戒;因為高哈蒂是沿岸城市,比起迪斯布林,它的危險性更高,受降水影響更大,岸邊要嚴格設立警戒帶,並時刻偵查水位變化;

第二,就是成立後勤部,抓緊設立臨時庇護所;這不單單是為了承接岸邊居民的居住問題,更方便政府統一管理,科普防災知識,針對學習能力較強者,還可以臨時徵用進搶險隊伍。

沒錯。

顧幾來往時觀察過,發現高哈蒂政府的人員非常急缺,尤其是衝在一線的消防、警察,所以及時設定志願者制度是很有必要的。

他之前在二戰工廠關卡就是依靠志願者才安全渡過最後一劫。

早晨在邦區政府醫院,顧幾也體會過印度本地人的能力,只要耐心教,他們還是比較靠譜的,很能吃苦。

基蘭一聽,大喜過望,當即邀請他來政府大樓用餐。

本著能省一頓是一頓的想法,顧幾當然不會錯過這一次蹭飯的機會,就當縣長還給他一盒罐頭。

縣政府大樓裡,官員們裡裡外外跑著,忙得不可開交。

顧幾與基蘭匯合後,兩人帶著他去了員工食堂。

不知道是不是為了諷刺他在車上摳門的舉動,秘書“特意”為他準備了豐盛的大餐,手抓飯、餅、咖喱雞塊、咖哩鮮蔬、奶豆腐,最後還有一杯奶茶。

“你們高哈蒂的食物戰略儲備夠豐盛的。”

“克瓦特拉,馬上通知食堂餐飲,這一頓就算了,從晚飯開始,節省食物,嚴格按照幫政府災害應急響應措施來辦。”

顧幾一句話,基蘭就領會了其意思,立刻眉頭一皺,轉身呵斥起秘書。

後者知道自己弄巧成拙,急忙雙手合十,羞愧地離開。

自從顧幾給他提了很多有用的建議後,基蘭現在簡直把他當作了自己的“智多星”,要不是顧幾告訴對方災害管理部長已經把他劃入前線調查組,恐怕早就把顧幾收入囊中,捆在高哈蒂。

儘管顧幾很不適應用手抓飯,但必須承認的是,這是他進入關卡以來的第一頓正兒八經的熱乎飯,倒是掃去了在屋外淋雨的寒冷感,只是印度咖哩的味道實在太重,吃起來辛辣感十足。

午飯過後,已經下午兩點了。

顧幾喝著熱乎的鹹奶茶,稍作休整,又驅車趕往大壩。

瞭解蓄水位有助於他建立潰堤預期,也可以排查真正的事故原因,完成後續可能涉及的其它目標任務。

最近的一處大壩距離高哈蒂只有900米左右。

是一座土石混合壩。

它主要由壩體、防滲體、排水體、護坡等4部分組成,相比於混凝土壩,它有就地取材、節約水泥,對壩址地基條件要求較低等優點,缺點是耐久度略差一些。

整座大壩壩軸線為弧形,長約660多米,高約90米,蓄水總容量約41億立方米,屬於中型大壩。

顧幾將車停在安全處,站在車頂,用望遠鏡仔細觀察著大壩壩體。

有前車之鑑擺著,連印度最大的大壩都能潰堤,更別說這種默默無名的了。

但因大雨視線受阻,他也很難看清壩體細節,至少從表面上看,沒有什麼明顯的破損之處。

整座大壩一共有9處孔閘,此刻在邦水利廳的指揮下,正全力開閘洩洪。

高哈蒂岸邊河流湍急,也正是這個原因。

顧幾找到負責人,在亮明身份後,來到大壩中央控制室,先是檢查了當前蓄水位,已經達到了81米,按照水庫正常蓄水位76.68m,最高蓄水位80.21m來算,它已經達到了危險範圍,隨時可能引發潰堤。

水利廳部長在會議上不是信誓旦旦地說沒問題麼?

難道是不想背鍋?

面對他的逼問,大壩負責人說洩洪一直在進行,只要雨勢不變,蓄水位就會下降。

可關鍵是,誰也不知道熱帶低壓帶會持續多久,降水是否還會增強。

顧幾將資料用手機拍下來,並分別傳給了基蘭縣長以及法緹瑪,前者表示會立刻上報首席部長,面對一顆懸在頭頂的定時炸彈,換誰誰都會急眼。

畢竟一旦大壩潰堤,第一個遭殃的就是高哈蒂。

而法緹瑪也已經與海德拉巴德海軍基地聯絡完畢,印度海軍氣象分析中心正在與阿薩姆邦氣象廳互通資料,對孟加拉灣熱帶低壓帶做最後的判讀。

傍晚,雨勢開始轉小。

恢復了昨天下午細雨的狀態。

顧幾站在政府大樓的臺階上,望著院子裡歡呼的官員,以及全程沸騰的民眾,微微蹙起了眉毛。

因為他知道災難絕不會這麼輕易結束。

事實也的確如此。

第二天一大早,天剛亮,他就被縣長秘書叫起來,邦政府突然召開了二次緊急會議。

為了節約水源,他連臉都沒洗,就急匆匆下樓。

或許是昨天汽車趴窩的事件讓基蘭產生了陰影,今天他的車輛也換成了改裝涉水喉的越野車。

兩個多小時後,他們再次抵達邦政府大樓。

一晚上沒回來,迪斯布林的水位並沒有降下去多少,會議室裡還是昨天那群人,或許是終於察覺到事態的嚴峻,每個人的臉上都多了幾分凝重。

水利部長更是低著腦袋,看到顧幾後,表情有些陰翳。

“看來大家都知道今天的會議並不樂觀,但也有好消息,阿努拉格部長,你為民眾準備的暴雨洪水自救指南的想法很不錯,警察、消防普遍反應事故發生率降低了很多。”

首席部長坐到位子上後,先是誇讚了一下災害管理部長。

誰知阿努拉格卻只是咧了咧嘴:“首席,這個指南並不是我負責的,而是維迪與法緹瑪的功勞,一人負責寫,一人負責聯絡媒體傳送。”

“哦,維迪?”

首席部長詫異地看著顧幾,最後讚賞性地誇道:“不錯,年輕人的好想法就是多!”

隨後會議正式開始,他先是讓氣象廳部長公佈了與海軍氣象中心共同商討的研讀結果。

原來熱帶低壓並未減弱,反而有愈演愈烈之勢,很可能會轉化為熱帶風暴,而降水帶也沒有停止只是轉移到了西孟加拉邦與孟加拉國西南部附近。

換句話說,痛苦並未消失,只是暫時轉移了。

“根據氣象監測報告,預計今晚10點左右,還會有暴雨強降水襲來,持續12小時,各位有什麼處理辦法?”

面對首席部長的詢問,一時間竟沒人敢開口。

沉默良久,基蘭縣長終於忍不住:

“首席部長,既然強降水無法避免,河流大壩洩洪不及預期,我的建議是,趁現在積水洪澇未上漲,儘快將河岸附近的城鎮、村落民眾暫時遷移至安全地帶。”

“遷移……”

各部長小聲議論著,似乎沒想到昨天還站在交通部長保守派陣營的他,今天就突然“倒戈”向顧幾的激進派。

首席部長瞥了一眼顧幾,將目光轉移到了水利部長身上。

後者當即緊張道:“首席,基蘭縣長說並不恰當,並非洩洪不及預期,只是個別水庫達到警戒線邊緣,目前隨著降水停止,洩洪正在有序進行。”

“那等今晚10點的強降水襲來呢?”

顧幾突然開口,引得身旁的法緹瑪一驚,就連阿努拉格都抖了下眼皮。

誰能想到,一名小小的農業廳辦公室調查員,竟然有膽子敢當場反駁一位邦政府高階部長!

水利部長本就惱怒大壩的事情,如今顧幾又主動撞上槍口,眼中當即露出猙獰。

“你不過是一個農業廳辦公室調查員,真以為自己看了一兩座大壩,就懂什麼是水利了?”

“我雖然不懂水利,但我絕不會瞞報資料,更不會拿全邦三千三百萬民眾的生命安全做賭注!”

顧幾沉著臉冷笑,完全不怕水利部長的威脅。

法緹瑪微微一怔,沒想到他就這麼正面硬懟了回去,沒有給水利部長留一點兒情面。

似乎是怕顧幾捱罵,又或者理論站不住腳,她趕忙從資料中抽出一張單子。

“首席部長,這張就是阿薩姆邦內主要河流的大壩維修記錄,其中中部地區這幾座大壩建築年齡都比較長,平均下來每年有近1.2次的維修,而今年的修繕還未開始,從資料上看,高哈蒂附近的米左瑟大壩潰堤風險指數的確不低。”

“在這樣一種高風險環境下,我也同意遷移的策略。”

阿努拉格看到這一幕,略帶笑意地也舉起了手,顧幾作為他親向農業部長自要來的人才,這時候肯定要站出來撐腰。

一時間,竟有兩位高級官員支援顧幾。

迪斯布林縣長距離河流岸邊也不遠,考慮到城鎮風險,也選擇了顧幾這邊。

交通、衛生、警察等部長互相對視了下,見首席部長始終沒有開口喊停,心裡頓時瞭然,沒想到僅僅才過去一天,會議風向就發生了轉變。

眼見越來越多的部長舉手贊成。

首席部長這才開口道:

“既然大家都同意遷移方案,那就以它為主題,制定一套新的應急策略,維迪,你作為該方案主要提出者,有什麼想法沒有?”

“有。”

顧幾一邊說,一邊從兜裡掏出了阿薩姆邦的地圖。

他為這一刻準備了很久,指著阿薩姆邦南部東西兩處城鎮道:

“根據受災群眾轉移安置路線遵循就近、安全的原則,我覺得可以把避災中心設定在乞拉麗齊和盧姆丁方向;首先這兩處城市距離阿薩姆邦並不遠,其次地勢高,遠離河流,不會受洪水襲擊。”

“兩者又都為城鎮重要交通樞紐城市,考慮到這次受災面積廣,轉移人員眾多,考慮到安全性,採用火車轉運的形式最好,一方面是火車運載能力高,另一方面則是火車軌道地基更高,相比陸運更安全,而這兩處又是大城市,可以隨時供給我們資源。”

“乞拉麗齊……”

沒想到首席部長在聽到這個名字後,竟然有些猶豫。

其餘各部長的眼神或多或少,也都有些變化。

究其原因,是因為乞拉麗齊並不在阿薩姆邦境內,因為印度採取的治理策略,以及歷史、種族等問題,造成東北六邦經常發生衝突,邦內各地區民族也很混亂。

除了惡劣的種族屠殺事件,邦與邦之間也發生過暴力衝突,比如21年阿薩姆邦與米左拉姆邦的邊界衝突,造成6名警察死亡,事後兩邦的首席部長還在社交媒體上公開發生爭吵,可見“近鄰”其實並不親近。

但危機關頭,顧幾也管不了那麼多。

誰讓阿薩姆邦交通落後,全邦鐵路少得可憐,若是走陸運,河流沿岸一百多萬民眾,恐怕得數千輛客車24小時輪流行駛才行,而讓民眾們自己走,這麼深的積水,很容易發生事故。

首席部長自然也明白這些道理,於是看向阿努拉格。

後者點了點頭,也同意顧幾劃定的兩處避災中心。

然後他便開始制定災民轉移安置的詳細應急預桉。

其實災民轉移的難點就在於線路的制定和位置選擇,剩下的無非就是,分級負責、分批轉移的模式。

前者是實行邦政府統一指揮,縣區鄉分級負責、密切配合的災民轉移應急領導體制;後者先轉移地質災害點河流沿岸危房人員,其次根據自然災害等級程度,及時轉移低窪易淹村莊的群眾。

最重要的一點,就是保障性物資得跟上。

首席部長將這個艱鉅的任務交給了財稅廳,務必要在轉移完成前做好帳篷、食物、被褥、生活用品、應急照明燈等救災準備工作,其中食物和飲用水是重中之重。

“剩餘的問題我會儘快交涉,各位現在開始行動,務必趕在晚上暴雨來臨前,將第一批高危民眾轉移到避災中心!”

做完最後的總結,會議就結束了。

阿努拉格把顧幾與法緹瑪也派到了火車上,就負責乞拉麗齊的線路。

等人全部走光後。

法緹瑪才松了口氣,拍了拍胸脯,捋了下髮梢:“天啊,你剛才會議上簡直太勇敢了,你就不怕水利部長過後暗中報復你麼?”

“這有什麼可害怕的?”

顧幾聳了聳肩膀,反正他已經替“維迪”露了這麼多次臉,背靠高哈蒂縣長、災害管理部長兩顆大樹,害怕一個小小水利部?“再說了,你不是也幫我出面反駁他了麼,法緹瑪女士?”

“我其實也一直看不慣水利部長的嘴臉,嘿嘿,既然如此,我們也算是朋友了吧?你或許可以直接叫我法緹瑪!”

“好的,法緹瑪女士。”

“……”

從政府大樓出來,顧幾與法緹瑪就投入到災民轉移的工作中。

可以看出,首席部長很重視這次的工作,甚至呼叫了直升機,漁民的漁船也被警察、消防徵用。

所以你可以在迪斯布林同時見到三種交通工具:

天上飛的,水裡劃的,還有地上跑的。

終於忙活到傍晚,警察才將第一批河岸附近的災民送上火車,交通部長為了增加運輸能力也是絞盡腦汁,甚至連貨運火車都徵用上來,原本火車額定人數在2000人左右,硬是讓他安排到了3500人。

這樣5輛列車一趟就能運輸1.8萬人,5個小時基本就能將第一批沿岸高風險人群送到避災中心,趕在晚上10點暴雨來臨前。

顧幾、法緹瑪上了一輛比較老舊的藍色火車。

車廂內黑壓壓一片,一眼瞧過去,過道上全是望不到頭的人,人擠人,人壓人,化作一條擁擠喧囂的洪流,往後面不停擠著,這感覺頗有種國內以前擠綠皮火車趕春運一樣,甚至比那還要擠。

“吧裡吧裡!”

“快往前走!快點!後面都等著呢!”

“嗚啊……嗚我要回家!”

……

顧幾的耳邊現在全都是嘈雜的討論聲夾帶著斥罵與小孩子的哭鬧,吵得他腦瓜子都快要炸掉了。

伴隨著刺耳的火車鳴笛聲,庫呲庫呲,搖晃的車窗外,是不停倒退的河流和山川,代表著列車開始緩緩啟動,夕陽西下,透過陰雲縫隙,掛著半輪橘黃的太陽,對映在水面和牆壁上,散發著柔和的光暈。

如果這是湖泊,那一定很美;

但很可惜,這裡是城市。

火車很快駛離了高哈蒂,路過迪斯布林,中間需要穿過一條隧道,然後徑直駛向避災中心,全程大約半個多小時的時間。

隨著第一輛火車到達目的地。

放眼望去,原本的荒草地早已被政府改造成了臨時救災中心,大片的帳篷包裹堆在地上,靜待著民眾將它開啟。

而就在人群下車的過程中。

久違的遊戲提示終於出現。

【目標:至少帶領2000人離開當前受災區域成功!】

【請選擇你的獎勵!】

【耐力提升(中)】or【免疫力提升(中)】

這兩樣都是顧幾之前曾選擇過的印記藍色版本,只是令他感到好奇的是,一個天災關卡,竟然會出現公衛關卡才有的“免疫力”。

當然,也不排除這場關卡會有傳染病爆發。

顧幾瞥了一眼車廂內大多數不愛穿鞋的印度人,一旦洪水爆發後,在醫療資源匹配較差的情況下,很有可能會災難伴生疾病。

考慮到這一點,他選擇了獎勵二。

藍光墜落,任務重新整理。

【新的目標:至中央政府出面援助前,將傷亡人數控制在400以內!】

好傢伙。

也就是說,中央政府現在還懶得管阿薩姆邦的暴雨災害?

由於顧幾與法緹瑪負責跟車,直到災民全部下車後,兩人與同職責的政府官員又回到車廂內,原路返回,準備迎接下一批災民。

就這樣,一批接著一批運送。

天很快就黑了,顧幾也一直在琢磨著如何著手這個新任務。

好在轉運正在有條不紊地進行,從今天到明天,趕在積水影響火車軌道前全部轉移到避災中心,應該有戲,到了避災中心,死傷事件就幾乎不會出現了,但要想讓中央政府出面援助,最快的方法就是雙管齊下,一方面讓邦首席部長上報中央,另一方面,就是透過網絡媒體輿論的壓力,暗中“逼迫”。

法緹瑪見顧幾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還以為他是在擔心災情。

“放心吧,等下一車災民轉運完,河岸附近的危險就可以解除一半了……”

“但願如此。”

顧幾隨口應付了一句。

此時列車剛進入隧道不久,底部卻突然發出了刺耳的摩擦聲,全車廂的災民們紛紛跟隨著慣性向前探頭。

火車剎停了。

“什麼情況?”

“這是怎麼了?發生了什麼?車怎麼停了啊?”

“長官,不會出什麼事了吧?”

……

災民們你一言,我一語地喊著,有的人則抓住顧幾根法緹瑪不斷追問,生怕出什麼問題。

可顧幾與法緹瑪也是一頭霧水。

他掏出手機,顯示沒有訊號。

法緹瑪主動起身安撫道:“大家不要驚慌,列車可能只是臨時檢修,我現在就去找列車長問明情況,請大家在原地坐好,安靜耐心等待……”

說完,她便轉身走向列車長室。

大約三分鐘後,她帶來了一個令大家安心的訊息:火車行駛的路線前方裝置有動物屍體出沒,相關人員正在加急處理。

“嚇死我了,我還以為我們被埋進隧道裡了……”

“別亂說話,溼婆神一定會保佑我們的!”

轟隆隆……

正當眾人松了一口氣的時候,顧幾耳朵微微扇動,隱隱綽綽,似乎聽到了身後傳來某種劇烈的滾動的聲音。

卡吱——!

列車車尾部突然傳來一聲令人牙酸的鐵件兒扭曲聲,似有慘叫伴隨,一節接著一節,下一刻,他所在的車廂也跟著劇烈晃動起來,譁啦啦,瞬間被一股神秘巨力推倒傾斜。

顧幾面色驟變!

是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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