園長看向一號,質問道,

“那家夥是誰?”

一號一哆嗦,“我不造啊!”

園長追問道,“帶的話是什麼?”

一號苦著臉,“我給忘了!”

忘了?

你就是這麼帶話的?

“一號,你耍我?”

園長冷哼一聲,略微雪白的眉毛抖動,從中掉落的些許氣場都比一號這個元老要強。

顯然,這幾年,他並沒有像一號這樣虛度光陰,比當年更強了。

園長指了指身旁的星期日,

“這傢伙覺醒了能力,可以直接抽取人腦海的記憶製成光碟,看在是老朋友的份上,我才沒讓他這樣對你,一號,我重新給你一次機會,那家夥讓你帶的話是什麼?”

星期日衝一號做了一個無奈的表情,聳了聳肩。

他確實不喜歡一號這傢伙,可他更不喜歡聽園長的命令。

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

大師不在失樂園,一號又沒什麼用,園長是真正的園長,支配著這個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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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說了嘛!”

一號一臉委屈,嚷嚷道,

“我說了啊,我給忘了!”

園長的臉色變化數次,險些再次動怒。

星期日卻反應過來,連忙問道,

“一號,那家夥讓你帶的話,是不是【我給忘了】?”

一個經典但不俗套的把戲,很像路登的手筆。

“對呀!”

一號一臉純真,反問道,

“你們沒聽懂?”

他以為自己解釋的很清楚了!

園長翻了個白眼,就你這表達能力,能聽懂才怪了。

換做其他任何人這麼做,園長都會覺得對方純心搗亂。

可放在一號身上,卻給人一種無比契合的感覺,毫無違和感。

這是一號能做出來的事。

“也就是說...”

園長沉吟道,

“那家夥知道我會挖出這兩具屍體,不僅猜到了這一幕,還主動留下資訊,留下的資訊卻是一句廢話...這算什麼,挑釁嗎?”

如果是挑釁的話,目的是什麼?

“應該不是挑釁。”

星期日分析道,

“我給忘了...從字面來理解,他是想說,他忘了什麼?”

一號裝腔作勢地點頭,附和道,

“有這種可能。”

字面意思麼...

對方既然也是路登,確實不會做挑釁這種無趣的事。

忘了,忘了什麼?

園長自然想到了遺忘者的能力。

失樂園建立的時候,反抗軍就有了。

反抗軍的先知,一直強調要反抗,可反抗什麼,敵人是誰?

“專家說過,大師他們離開的光速飛船,是實驗者二號,也就是說,還有實驗者一號,光速飛船不是第一次帶人離開,在大師之前,已經有人離開過...”

園長沉吟道,

“反抗軍很可能是上一個時代遺留,遺忘者是反抗軍的成員,那家夥隱藏在眾多路登之中...所以,他的記憶可能被清空了?!”

透過簡單的一句話,園長得到了一個不算可靠的結論:

【真正的路登,記憶可能被清空過一次】

失憶者當然不知道自己失憶了。

就像遺忘者一樣,他有時候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上一秒還在喝著咖啡,享受寧靜時光,下一秒出現在戰場上....

如果一個人失憶的時間節點,那一刻正在喝咖啡,等失憶後,依舊在和咖啡...他不會感覺到任何異常!

這個猜想很大膽,有很多細節需要補充。

星期日順著這條思路分析道,

“那麼,在那家夥——也就是真實路登的眼裡,在某一個時間,他忽然醒來,忘了這次降臨之前的經歷,什麼也不知道,闖入美麗新世界?”

“我說停停。”

一號有些跟不上節奏了,提出自己的疑問,

“怎麼還在討論真實的路登?難道你們已經預設自己是冒牌貨了,認清我才是路登的事實?”

“蠢貨。”

園長冷哼一聲,解釋道,

“我們的記憶,除了降臨的幾次以外,其他都是一片空白,還不懂麼?”

一號依舊一頭霧水,“懂什麼?”

星期日耐著性子解釋道,

“路登曾經告訴過女皇,他只離去了一天,啟雲卻過了兩千年,這意味著什麼,需要我再解釋嗎?”

這句話,是路登的原話,在一號的記憶裡也有。

離去一天,啟雲兩千年。

兩個世界的時間流速不同?

不對!

一號反應了過來,興奮說道,

“那家夥有記憶!離開啟雲之後,他有記憶!”

興奮的一號,目光在園長和星期日間來回掃蕩,

“你們早就知道了?!我們其實根本不是路登,只是魚目混珠的複製品?”

兩人甚至懶得回答這個問題。

他們的情況當然不是克隆體這麼簡單。

除了路登的思考方式、記憶,他們還有一些別的東西...

要知道,每一個代號的路登都不一樣,造成這種差異的根本原因是什麼,園長還沒找到。

一號絕望吶喊道,

“我不會是最後一個知道的吧!”

“蠢貨,閉嘴!”

在元老這條路上,一號成功繼承了元老所有的缺點...優點?元老沒有優點。

“等等,我還是有點亂。”

一號試著捋清思路,

“你們的意思是說,路登這個惡魔第四次降臨了,出於某些原因,在降臨的過程中,他失憶了,失去的記憶剛好是第四次降臨的經歷,而他本人沒有死,還留在這裡?”

星期日糾正道,

“準確來說,是被困在這裡。”

真實的路登和他們一樣,都只是世界的囚徒。

“沒道理呀!”

一號嘗試找出這個故事的漏洞,

“我們一個一個來看啊,首先,你設定的這種情況裡,‘路登’的人身已經被限制了,對吧?以我們對這傢伙的瞭解,他會陷入這種境地,太瞧不起人了吧,你以為他是我啊,咳咳...他真的可能是我。

好,拋開這一點不談,殺死路登能成為永生者,這件事你們沒忘吧?”

一號的意思很簡單:

永生的誘惑擺在面前,誰能拒絕?

分明能殺死路登,卻選擇更麻煩的做法,將他記憶清空,然後扔回美麗新世界?

這是幹嘛,玩呢?

既然是假設,不符合現實邏輯的地方太多,就代表假設無法成立。

星期日提出一個觀點,

“如果...這個時代的人已經實現永生了呢?”

對此,園長則有另一個看法,

“如果,這個時代的‘人’,不需要永生呢?”

一號愣住了。

實現永生,這件事大機率不可能,技術上需要突破的東西太多了!

甚至連永生能否靠技術手段實現這件事,都要打一個問號。

至今為止的永生者,都是靠一種無法理解的神秘力量獲得永生。

啟雲當年的科技也很發達,依舊沒能解開永生密碼。

這一次,科技發展的時間更短,啟雲沒做到的事,他們大機率也做不到。

星期日的觀點很難成立。

至於園長的看法...什麼人不需要永生?

渴望結束自己生命的人?

也不對,不可能所有人都想死,總有人想活下去。

一號想到了某種可能,脫口而出,

“已死之人不需要永生!”

轟隆隆——

失樂園的上空,有驚雷炸響!

雷霆背後,似乎有什麼意志在震怒,彷彿渺小的螻蟻觸碰到了天道,必將引來天罰。

園長和星期日抬起頭,看向天空,神色凝重。

如果這片天空後真的有人在俯瞰世間,他們的對話無疑是禁忌中的禁忌。

一架帶有元老院徽章的飛機從天空劃過,上面的飛行員還向下方揮手致意,顯然,剛才的驚雷和他有關。

園長:......

一號炫耀道,

“這特效怎麼樣?我早就想好了!在某個關鍵時刻,話音剛落,立刻雷聲大作,陰雲滿布,畫面感直接拉滿,逼格要多高有多高....”

星期日默默看了一號一眼。

可以,這很一號。

已死之人,以特殊的方式延續生命,成為類似數字生命的存在...

這樣的存在,是不需要永生的,因為他們已經在某種程度上達到了永生。

因此,他們才沒有殺死路登,而是清空了他的記憶,把他扔了回來。

“還是不對!”

一號沒有放棄反駁,

“就算這一次的敵人是已死之人,他們不想殺死路登,路登會任由他們擺佈,老家夥,你未免也太小瞧自己了吧?”

路登的性格,在場每一個人都知道。

沒理由主動配合對方,不僅清空自己的記憶,還像個玩物一樣再次入局...

玩的這麼極限嗎?

一號不信。

“如果只是路登,那他肯定不會這麼做。”

園長又丟擲一個新的觀點,

“如果,對方手裡有人質呢?”

“笑話,什麼人質值得路登付出這麼大代價去救,又不是女....”

一號說到一半,勐地停了下來。

如果永生者落入對方手裡,成為人質呢?

一號開始搜刮自己記憶中的資訊。

最後一次和女皇她們聯絡,永生者計劃帶著艦隊啟航。

艦隊是啟雲最後的遺產,有矮人幫忙維護,還可以使用。艦隊成員主要是忠於永生者的陣營,異端審判所等組織,忠誠母庸置疑。

至於艦隊的科技發展,由新世界負責維護...

轟隆隆——

頭頂又一陣驚雷炸響,一號被驚雷嚇著,一屁股坐在地上,滿臉呆滯,

“這麼簡單的事,我怎麼一直沒想到呢?!”

當年,啟雲經歷過一場浩劫,死了太多人。

死去的人們,以另一種形式存續,上傳了記憶,進入了一個虛擬的世界,名為...新世界!

而他們所在的這個時代,又被稱為美麗新世界。

新世界...美麗新世界...

這近乎明牌的局勢,在今天之前,一號從未想起過這一點!

不僅是他,就連其他人,似乎也沒覺得有哪裡不妥!

一號喃喃道,

“怎麼會想不到呢?”

事出反常必有妖,絕不是我元老撈!

星期日解釋道,

“這是選擇性忽視,如果沒有外力打破,我們會忽視這個細節一輩子。”

有了這個細節的補充,整個故事顯得更加完整。

一號能在自己的腦海裡想象出這個故事:

新世界有著無數亡魂,負責科研。

留在藍星時,他們表現的都很正常,過著自己的生活,沒有任何危害性。

當星際航行開始後,新世界就像一個不定時的炸彈,早晚有一天會被引爆。

某一天,BOOM——

新世界奪回了現實的主動權,在戰鬥中,有人被擊潰,有人成功脫身,有人被俘虜...

等路登第四次降臨,他所降臨的世界,早就被美麗新世界操縱!

就連永生者,都成為美麗新世界的人質,作為談判桌上的籌碼。

路登興許攪起了一些風浪,把美麗新世界逼到絕境,不得不和他談判。

對方答應了路登一些條件,路登也答應了對方一些條件...

才有了眼下的一切!

故事成功接上了,邏輯完美自洽,一切都能解釋通了!

聽上去,這個故事沒什麼問題。

可一號還是不信!

一號提出了最後一個反駁的觀點,也是最有力的觀點,

“一個猜測,涉及的細節越多,做出的假設越多,這個猜測成真的機率也就越低!老家夥,你這個猜想差點說服我了,真的,就差一點!”

想要實現園長說的這種情況,需要的假設太多了!

這根本不是猜測,這簡直是直白敘事!

因此,一號還是選擇不相信這個故事。

換做其他情況,一號的說法,園長都無力反駁,甚至願意支援。

但是,這一次不一樣。

準確來說,這一次,一號又選錯了。

他越是堅定的時候,往往錯的越離譜...

在某些時候,一號作為反風向標,很有用。

“還記得我和你說的麼,這傢伙的能力,是提取記憶製成光碟...”

園長指著星期日,介紹著。

星期日一直在記憶錄影店工作,大家對他身份的認知,就是店裡的員工,他做最多的事,也是抽取記憶...

因此,他覺醒這樣的能力並不奇怪。

但是,有一點不太一樣。

一號皺起眉頭,不解道,“機器也能做到同樣的事,不是嗎?”

“不一樣,他能提取死人的記憶。”

園長指著地上的兩具屍體,一字一句說道,

“剛剛我和你說的一切,不是假設,而是這些屍體記憶中真實發生過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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