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瘋子，搶劫了一群聖裔。
這種事不常發生，因此道路發生了一定程度的堵塞。
人們停下來，看著這場罕見的熱鬧。
一般來說，聖裔被攻擊，都會有人保護他們，哪怕是異端審判所的人也會伸出援手。
但是，這一次有點特殊...
襲擊聖裔的人，自身也是聖裔。
他們流淌著一樣的血，在法理上有同等的地位。
哪怕，其中一方是瘋的。
瘋的聖裔，依舊是聖裔。
傑西等人出行，當然會攜帶護衛什麼的，哪怕現在是戰時，人手緊張。
準確的說，尤其是戰時，聖裔周圍的守備力量會更強一些。
按照異端審判所的記載，局勢越難，針對聖裔家族的襲擊就越多。
可跟隨傑西出城的護衛，此刻卻被一把刀攔住了。
傑夫管事，不，傑夫副院長，抬著一把刀，攔住了數十名護衛。
啪——
侍衛長抽動手中的馬鞭，指著傑夫破口罵到，
“蠢貨，你不要命了嗎？”
如果放任這群瘋子襲擊聖裔，他們這些侍衛吃不了兜著走！
聖裔家族有一萬種方法弄死他們！
陽光之下，必有黑暗。
但是，傑夫依舊攔在眾多侍衛面前，因為他手中的刀。
那把長刀沒有出鞘，傑夫將刀上的徽章展示給眾人。
雅格家族的徽章？
不...
比這更可怕。
副侍衛長壓低聲音說道，
“是龐格將軍的徽章...”
原本焦躁無比，救人心切的侍衛長，瞬間冷靜了下來。
龐格，這兩個字，承載了太多。
神邦歷史上最傳奇的軍團長，執行了末日審判的劊子手，手刃聖裔最多之人，他替神邦征服了最多的土地...
侍衛隊裡，有三分之一的人曾在龐格手下任職。
他們絕不會認錯。
得罪聖裔家族，還是得罪龐格將軍？
對於有軍團生涯的眾人來講，這道選擇題不難做。
侍衛長冷靜下來之後，開始思考另一個問題：
“為什麼龐格將軍的刀，會在一個管事手中？”
他的目光越過傑夫，看向亂成一團的現場，找到了其中最顯眼的一抹金色。
那抹金色甚至有些刺眼。
來恩·雅格。
和龐格同樣出自雅格家族，曾經無比耀眼的明日之星，瘋了接近四年後，神邦已經很少有人提起他的名字。
上一次見到這名字，還是在報紙上的廣告欄。
這是龐格將軍中意的後輩？
侍衛長的心思活泛了起來。
他翻身下馬，主動將武器扔在地上，走到傑夫身旁，遞來一撮菸草。
這是神邦最禮貌的打招呼方式。
“不，來恩少爺不喜歡菸草的味道。”
傑夫拒絕了對方的好意，甚至有些警惕。
對方想要什麼？
“我們的差事毀了，甚至可能連身家性命都不保。”
侍衛長無奈的苦笑著。
發生了這樣的事，無論如何，他們都逃不掉失職之責。
等傑夫臉上流露出同情之色後，侍衛長趁熱打鐵，
“我們都是有家庭的，我們只想活下去...所以我想，也許您能夠幫幫我們這些可憐人，”
傑夫也很無奈，
“我恐怕幫不到您什麼。”
他們所受到的威脅，是來自聖裔家族的怒火。
只有真正的大人物，才能庇護這些傢伙。
龐格將軍只需要一句話，就能讓聖裔家族停止後續的報復和懲罰。
可惜，傑夫不是龐格將軍。
“不不不，您可以幫我們。”
侍衛長連忙說出剛剛想好的方法，
“您只需要僱傭我們，作為聖彼得療養院的護衛就行了！”
只要他們加入聖彼得療養院，就算在來恩手下做事，也算是受到龐格的庇護。
這是唯一能活命的辦法。
“這....”
傑夫一時間有些愣住。
來恩少爺把聖裔們揍了一頓，結果聖裔的侍衛反倒要加入來恩少爺？
這世道是怎麼了，瘋了嗎？
“2米索。”
來恩用搬磚解決了一名對手。
他抹掉嘴角的血跡，吐出一口血沫。
從地上撿起白大褂，披在身上，來恩走到侍衛長身旁，重複道，
“2米索每個月。”
剛剛的對話，他都聽見了。
來恩覺得，這麼重要的事，讓副院長來談，不太合適。
需要他這個正院長出面才行。
侍衛長有些為難，
“只付這點薪水的話...”
這個價格，太低了。
“4米索每個月！”
來恩糾正道。
“是你付給療養院，我們可不養閒人！”
侍衛長：......
在來恩漲價到5米索之前，侍衛長趕忙答應了下來。
來恩伸出手，和侍衛長握在一起，達成了僱傭交易。
他緊緊握著對方的手，認真說道，
“你們可沒有蘋果吃！”
侍衛長：？？？
來恩補充道，
“除非你們生病了，才能有蘋果吃。”
說完，來恩脫下白色大褂，重新返回戰場，對著聖裔們重拳出擊。
侍衛長嘴角泛起苦笑，心底最後一絲幻想破碎了。
他本以為，這位來恩少爺可能是在裝瘋賣傻，等待重新崛起的時機，這才受到龐格將軍的另眼相看...
為此，侍衛長甚至不惜賭一把，背叛自己原本的聖裔家族，加入對方，把自己和來恩徹底繫結在一起。
現在看來...賭輸了。
侍衛長無比確定一件事：
來恩這傢伙，是真瘋了。
...
同一條大道上，載著路登的馬車也在前進，卻被堵在路上。
“前面怎麼回事？”
路登派出副官，去探查情況。
很快，副官一路小跑回來，和副官一起回來的，還有十二三個灰頭土面的傢伙，以及陪同來善後的傑夫管事。
這些聖裔家族的年輕才俊，被人洗劫一空，還被打成了豬頭。
如果不是路登的副官趕到，他們的下場會更慘。
聽到副官的彙報，路登有些詫異，
“你們和瘋子打起來了？”
“不是打起來了！”
臉上有抓痕的傑西，糾正道，
“我們被瘋子打了！”
這件事上，傑西理直氣壯！
他是聖裔，他是受害者，神聖法典站在他這邊！
路登微微點頭，鄭重其事說道，
“這起針對聖裔的襲擊，性質非常惡劣，尤其是現在這個特殊時期，你叫什麼來著，傑西，嗯，放心，我一定會做出公正，符合神聖法典的裁決！”
有了保民官路登的保證，傑西憤怒的情緒有了些許平復。
他沒有多說什麼，而是靜靜看著，想要看路登會如何給出一個公正的裁決。
路登請來了同行的大學者六，謙虛問道，
“恕我叨擾，智者，請您為我解惑，按照神聖法典，當聖裔被襲擊時，襲擊者應該受到怎樣的懲罰？”
大學者六問道，
“有聖裔死亡麼？”
“如您所見，沒有。”
“襲擊者的身份？”
“也是聖裔。”
大學者六給出了最專業的的建議，
“那簡單，把他們關進聖彼得療養院就好了！”
傑西：？？？
他不滿地嚷嚷道，“可他們本來就是聖彼得療養院的人！”
“閉嘴！”
大學者六訓斥道，
“我們正在討論一件襲擊聖裔的惡性事件，不要做任何試圖干擾大學者的事，除非你想在異端審判所的地牢過夜！”
所有聖裔安靜了下來。
終身大學者擁有神聖法典的解釋權，在這件事上，不允許有任何程度的冒犯。
“很好，感謝您的建議，我想我可以做出正確的判決了。”
路登認真說道，
“所有襲擊者都必須關進聖彼得療養院，直到他們獲得出院證明為止。”
傑西滿臉的不滿與憤怒，大聲嚷嚷著抗議，
“你這是包庇！”
讓病人住院？
相當於沒有任何懲罰！
“哦，原告對審判結果不滿。”
路登沒有理會傑西，反而看向眾人，追問道，
“有誰對剛才的裁決不滿？”
傑西第一個帶頭舉手，在他的帶領下，一半的人舉起了手。
剩下一半的人，他們長輩反覆告戒過他們一件事：
不要惹路登！
他們每天早上醒來，會聽到這句話，晚上睡覺前，也會聽到這句話。
不要惹路登！
那家夥...比異端審判所還要異端審判所！
對路登的敬畏，已經刻在某些聖裔的骨子裡。
“要知道，他們的瘋子，可能是傳染病，不然為什麼把他們關在聖彼得療養院？”
聽路登說到這裡，傑西的臉色已經有些難看。
路登話鋒一轉，
“所有不同意裁決的聖裔，可能瘋了，我們需要最精準的診斷。
把他們送到聖彼得療養院去吧，如果來恩院長說他們瘋了，就把他們留下住院。
告訴來恩院長，每個人有每年3萬米索的治療費，他可千萬不要看在米索的份上把病人留在醫院，病人的健康比什麼都重要，一個合格的院長絕不會違背自己的良心。”
傑夫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如果路登先生不提3萬米索的事，來恩少爺可能會趕走這群討人厭的傢伙。
路登先生提了之後，這些傢伙這輩子別想出院了。
聽到路登的裁決，剛剛舉手的所有人臉色刷白，如墜冰窟！
從天堂到地獄，只有一步之遙！
一個舉手，毀掉了他們這一生！
如果他們真的被送去聖彼得療養院...還不如殺了他們！
一旁的大學者六附和道，
“雖然我不是醫師，但我覺得你說的有道理。”
“您無權這麼做！路登！混蛋！你不能這麼做！”
一名稍微讀了點書的聖裔站了出來，強調著，
“鐘聲響起之後，神邦進入戰爭時期，而在戰爭期間，保民官的許可權都會被收回！”
也就是說，路登無權這麼對待他們！
“沒錯！”
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傑西咬牙說道，
“也許那些平民、公民會吃你這一套，可我們不會，絕不！”
如果真按路登說的那樣處理，他們可就倒大黴了！
再無未來可言！
他們唯一的希望，就是保民官的特殊性，讓其在戰時沒有太大權力，無法管轄聖裔。
只有這樣，他們才能逃過一劫，繼續過自己人上人的日子。
“說得好，下次別說了。”
路登笑著搖頭，就連他身旁的大學者六都笑了。
路登這傢伙對神聖法典倒背如流，更清楚自己在什麼情況有什麼樣的許可權。
他就是個天生的訟棍！
和路登談神聖法典？
班門弄斧了屬於是。
路登反問道，
“誰說我是以保民官的身份做出裁決？”
傑西一愣，不是保民官？
那是什麼？
一個熱心、公道的路人嗎？
除了保民官，又有誰有許可權對聖裔做出這種裁決？
大法官？大學者？異端審判所所長？
路登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他只是輕蔑一笑，扔下一張帶有簽名的法令，回到自己的馬車，帶著人揚長而去。
“還有什麼話，和異端審判所、元老院說去吧。”
路登有更重要的事要忙，沒工夫陪他們小打小鬧。
傑西撿起這張紙，飛速閱讀完上面的內容。
他看著法令最後一行的簽名，陷入呆滯，如同凋塑一般。
“喂，喂，紙上寫著什麼？”
同伴看見傑西這幅模樣，忍不住上前，抽走了他手中的法令。
法令上有一個潦草的簽名：
路登·Y·微古德。
這很正常，這是路登簽署的法令，除了他的名字還能是誰？
但是，
簽名前的頭銜發生了一點點小變化。
眾人反覆確定，自己沒有看錯紙上的內容。
上面寫著：
獨裁官-路登·Y·微古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