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爾下山時，一輛馬車停在大道上。
哪怕如今有聖裔的光環加身，在尹莎面前，艾爾依舊保持著謙卑。
整個神邦，艾爾只敬畏兩人。
自己的奶奶，路登先生。
在艾爾還沒有透過聖裔試煉前，尹莎就幫她安排好了去處，送她進元老院，替艾爾保住了唯一的生機。
某種程度上來講，尹莎比路登更瞭解神邦。
艾爾走到馬車前，行了個禮，得到許可後，才踏上馬車。
兩人在馬車裡談了什麼，其他人無法知曉。
唯一能確定的一件事，當艾爾從馬車走出來的時候，帶著一長串的家族名單，
這些家族，都是愛神邦的。
他們是清白的，是聖人的後裔，不會被惡魔誘惑。
哪怕他們的家僕出現在科陸山，那也是受到愛聖感召，來保護艾爾小姐。
他們是神邦的功臣，理應厚葬！
艾爾看向遠處的路登先生，神色也有些無奈，臉上的笑容帶著幾分歉意。
路登則向她擺了擺手，示意沒有關係。
這是預料之中的事。
神邦的大局，要穩定。
十三聖裔家族，不能全是反賊。
大家都是忠臣，一心為神邦的忠臣。
至於這次鬧這麼大動靜，要哪個倒黴鬼來頂...那就看各自的實力了。
艾爾離開馬車後，有名聾啞僕人找上路登，用手勢比劃著，
“尹莎要見我？”
路登沒想到，這裡面還有自己的戲份。
和之前路登的極限操作不同，這一次的風暴，波及到神邦的統治根基。
路登擔任倒吊人，幫大學者、大法官們收割聖裔家族的韭菜。
哪怕路登攪的神邦不得安寧，他所涉及到的，也只是米索。
僅此而已。
聖裔家族的報復，也只是針對路登個人。
大法官、大學者們對聖裔家族的反擊，同樣也只由維德·馬裡亞一人承擔。
眼下的情況，卻截然不同。
墮落的聖裔家族，必須得到清洗。
異端審判所這把刀，磨了八百年。
路登只是扇動了一下翅膀，而神邦卻捲起了一場風暴！
會死人。
死很多人。
這是最殘酷的鬥爭，參與其中的人們，命運都在風暴中搖擺，等待最終的審判。
以路登現在的身份，繼續參與下去，多少有點不禮貌了。
他來到馬車前，卻沒有上車。
車內，傳出一如既往的咳嗽聲。
老婦人緩緩開口，
“路登先生，感謝您為小艾爾做的一切。”
路登躬身，謙虛說道，
“都是我應該做的。”
老婦人乾巴巴笑了兩聲，換了一個話題，
“龐格今早出城了，他帶著自己的軍團，已經接管了一些神聖之河的防務。”
聽到這裡，路登眼神愈發深沉，沒有答話。
接管防務，是一個很委婉的說法。
這一次的風暴，肯定會摧毀至少一家聖裔家族。
聖裔家族除了法理上的地位外，在神邦境內，還有實控的軍團。
想要審判聖裔家族，要先折斷對方的劍，摧毀對方的盾，才能將一個個位高權重的人送上絞架。
聖裔家族的軍團，龐格來處理。
聖裔家族在法理上的地位...路登已經送上了絞繩。
他提供的證據，足夠審判任何一家聖裔家族！
路登現在不需要任何操作，只需要靜靜等待，等待博弈的最終結果。
他終究只是一個人，代表的只是自己，甚至連支援他的利益階層都沒有。
龐格背後，除了雅格家族，還有數以千計支援他的戰士。
這種層次的鬥法，路登還是不參合的好。
他就像一個看客，臺上的喧囂，只是他用來打發時間的爆米花，還是無糖的那種。
吃在嘴裡，都沒有太多滋味。
尹莎今天的狀態顯然不錯，甚至有心情開玩笑，
“路登先生，像您這樣的人，該去追求小艾爾才對，怎麼會看上我這個糟老婆子？”
面對尹莎的調侃，路登臉上帶著淺笑，認真答道，
“沒人能抵抗歲月沉澱的魅力。”
“還是這麼油嘴滑舌。”
尹莎又乾笑了兩聲，沉寂了片刻。
她再次開口，和路登聊起一個新聽說的趣聞，
“路登先生，聽說了嗎，馬裡亞家族以100萬米索的價格，將被詛咒的鐵礦，賣給了異端審判所。”
路登：......
好你個異端審判所！
吃完甲方吃乙方是吧？！
這個結果，路登倒也還能接受。
異端審判所拿走了他100萬米索。
他從異端審判所手裡拿走的，更多。
不過，從尹莎的話裡，路登聽懂了另一重意思。
聖人保佑馬裡亞。
路登沒有等待太久，一個雲時後，結果出來了。
“查清了。”
衣角帶有血跡的普吉神父，站在馬車前，恭敬說道，
“被惡魔誘惑，犯下褻瀆之罪的...是馬裡亞家族。”
所有家族裡，只有馬裡亞家族掏不出錢了。
沒錢，尹莎很難辦。
那就只能請他們上絞架了。
站在馬車旁，路登漫不經心問道，
“那麼..接下來做什麼？”
接下來？
普吉神父臉上寫滿了興奮，甚至有些扭曲，和路登比起來，神父更像是惡魔。
“我們準備啟動末日審判。”
末日審判？
又一個新的知識點。
普吉神父簡單解釋了一下，路登這才明白這個詞的含義。
末日審判，是路登曾經走過流程的PLUS版。
需要大學者，大法官，元老院三方同時參與到審判之中！
任何一方想要判定【有罪】，都需要70%以上的票！
7名大法官，要5名裁決有罪！
9位大學者，要7名審判有罪！
13位元老，要10名同意有罪！
只有三方同時得出【有罪】的結論，末日審判才會生效。
想要達到這個比例，十分困難！
站在馬車旁，路登相信，這場風暴最勐烈的部分即將到來。
大的，要來了。
神邦內，
針對馬裡亞家族的末日審判，和路登不同，神邦的高層們甚至沒有追求儀式感。
這種事，已經不需要儀式感了。
整件事只要完成，就是最大的儀式感！
神邦建國八百年，第一次啟動末日審判！
大學者、大法官、元老院，在同一時間，召開最高級別的緊急會議！
在神聖法典上，只有惡魔重現之日，才能召開末日審判！
在科陸山發生的一切，與惡魔重現又有什麼區別？
聖裔家族的成員，主導了一場針對聖裔的偷襲？！
這不是惡魔，那什麼又是惡魔？
鐵證如山，任何辯駁都顯得蒼白！
九位大學者甚至沒有討論，直接投出了手中的票，得到一致結論：
“有罪！”
七位大法官的聚集，稍微慢了一些。
哪怕將集會地點設定在貪婪宮殿外，古瑞德大法官也是最晚到場的。
主持審判的普若德大法官，將異端審判所提供的證物、證人、證詞一一擺出，七名大法官先後得出結論。
“有罪！”
末日審判的三個緊要環節，只有元老院出現了些許波折。
來自馬裡亞家族的元老，梗著脖子，覺得馬裡亞家族無罪。
他的言語比臉色還要蒼白，他的反駁比棉花還要輕柔。
不過，問題不大。
最終，元老院以12:1的壓倒性優勢，宣判馬裡亞家族有罪。
為了從這場風暴中脫身，其餘十一家聖裔家族，都付出了不菲的代價。
他們幕後的掌舵人，和尹莎達成交易的同時，以聖裔之名向神聖法典起誓，對墮落的聖裔家族絕不手軟！
死道友不死貧道！
會議結束後，大元老又組織眾人，進行了簡短的送別儀式。
他舉起酒杯，邀請眾人一起，
“敬費務元老！”
“敬費務元老！”
費務，古啟雲語中，五的意思。
送別前任奈特元老的場景，還歷歷在目，彷佛就在前幾天。
嘶——
真的就在前幾天？
那沒事了...
將杯中酒喝完，大元老還有些意猶未盡。
他走到費務元老身旁，帶著微醉，開口說道，
“作為元老，你無須與馬裡亞家族一起沉淪，我們不會允許異端審判所那群瘋子，踐踏元老院的尊嚴。”
費務元老是一個頭髮雪白的小老頭，句僂著身子，如同驚弓之鳥。
他嚥下苦澀的酒，臉皺成一團，像是用完曬乾的衛生紙。
費務元老顫抖地問道，
“我...”
大元老柔聲寬慰道，
“你不會被送上絞架，也不會有接受任何審判，去高臺上向聖人懺悔吧，”
流放到高臺之上...
對費務元老來講，這可能是最好的結局。
落到異端審判所那群瘋子手裡，後果不堪設想！
確定了自己沒有性命之憂後，連酒水都變得香甜，費務元老又灌下一口，眼淚也湧了出來。
多好的酒啊！
等去了高臺，就再也喝不到了。
費務元老的心稍微安定了一些，有些懦弱的他怯生生問道，
“那馬裡亞...”
他想問，自己的家族會迎來什麼結局？
誰回來接替自己的元老之位？
在確保自己安全之後，他的家族榮譽感，又神奇地回來了！
大元老目光深邃，看著費務元老。
原本充滿歡聲笑語的元老院，此刻漸漸沉寂了下來。
大元老緩緩開口，如同噬人的巨鯊一般，空氣中都帶著血腥。
只聽他澹澹說道，
“神邦，沒有馬裡亞家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