審判廳內，一片寂靜。
有面具的遮擋，看不清八位大學者的表情。
路登相信，自己的話已經觸碰到了他們的靈魂。
“咳咳。”
大學者六輕咳了幾聲，有些尷尬地說道，
“路登先生，你的立場我們已經清楚了，能否先把手從天平上挪開？對對，那個是古董，小心點，把砝碼也拿下來，放回原位...算了，你知道我們應該怎麼處理嗎？別動了，不要動圓桌上的任何東西，請你離桌子遠一點，謝謝，謝天謝地...”
在天平上，一枚砝碼想要壓過十二枚砝碼，就算路登答應，牛頓老師答應，地心引力也不答應呀！
所以，天平上的變化，是路登自己用手壓下去的...
視覺效果上看，確實很不錯，搭配路登那番話，逼格直接拉滿。
如果忽略路登那隻手的話...
不要在意這些細節！
帥就完事了！
但是...有一點比較尷尬，這個天平和今天召開的會議，沒有任何關係。
天平是一個古董，來自啟雲王國的古董。
神邦的建造者將天平放在這座大廳，是為了警醒世人，十三聖裔家族之中，還有一個惡魔的後裔。
未放上天平的那枚砝碼，象徵著【惡魔】。
而剩下的十二聖裔家族聯手，一定能夠戰勝惡魔！
路登將象徵【惡魔】的砝碼放在天平上，又親手壓著天平，讓【惡魔】勝過【聖裔】...
嘶——
好像也沒什麼問題嗷。
弄明白事情原委後，路登毫不尷尬，笑著聳了聳肩，
“一個有趣的誤會。”
大學者們只是靜靜看著他，一言不發。
許久後，帶著【二】面具的大學者，打破了沉默。
“我們檢查了過去一個半月，你在神邦的所有言行，從中找出了一些似乎不太符合神聖法典的事。”
大學者中分為兩派，單數派和雙數派。
以序號位列，大學者二算是雙數派的領袖，在雙數派中的地位和單數派的大學者三相同。
單數派推崇法無禁止即自由。
在這個觀點的指引下，他們對路登的所作所為，容忍度自然會更高一些。
更別提，路登是大學者三指定的倒吊人。
路登和大學者們達成交易的那一晚，大學者三身旁陪著的是大學者六，既不是【二】，也不是【四】。
從這個細節，就能看出雙數派對路登的態度算不上多親近。
面對大學者二的誹謗，路登依舊理直氣壯，
“我不會為未曾犯下的罪行負責。”
“真的嗎？”
大學者二聲音裡帶著些許嘲諷，翻開卷宗，一條條數了下來，
“你曾指示對尹莎家族的糧倉縱火？”
路登搖頭，“我不承認。”
坦白能不能從寬，路登不清楚。
但是，
他知道，在眼下這個場合，自己絕不可能承認這件事。
大學者們雖然死板，但他們是一群講規矩的人。
沒有直接的物證，沒有人願意站出來指證，路登又否認。
疑罪從無，那路登就是清白的。
大學者二繼續說道，
“你曾經向大學者六許諾，會讓拜德萬學者透過學者考核？”
路登嚴謹地糾正道，
“第一，我未向大學者六承諾任何事。
第二，我確實曾向拜德萬學者許諾，可以在神聖法典許可的前提下，給他一點啟發，讓他透過學者考核。”
這種事，路登一直拎得清，要先把大學者六摘出去，整件事只與兩個人有關：拜德萬，路登。
不然的話，整件事的性質就變了。
大學者二的質問中，處處都是陷阱。
來者不善啊。
路登總是容易忘了，自己才是來者。
大學者二的聲音沒有波動，再次和路登確定，
“不管向誰許諾，如果拜德萬沒有透過學者考驗，你便犯下了失信之罪。”
大學者們的目光中，第一次出現了波動，帶有些許玩味。
拜德萬的事，所有學者都知道。
他想要透過學者考核，難如登天。
在座的大學者們，自問無法做到，就連拜德萬的老師大學者六都感覺棘手。
路登能做到？
除非奇蹟降臨。
路登點頭，“我明白。”
不過，這個小插曲，與路登倒吊人的行為沒有任何關聯。
既然對方是來找茬的，這種程度的挑釁，路登還能接受。
似乎是為了強調自己的公正，大學者二專門補充了一句，
“失信之罪，只需要得到對方的寬恕即可，你並不會有額外的懲罰。
我們需要審視你在擔任倒吊人期間的所有言行，確保絕對的公正，以及...犯有失信之罪的人，沒有資格擔任保民官。”
顯然，龐格已經開始對外放風。
他將在下一次神邦公民大會，舉薦路登為保民官。
路登微微欠身行禮，
“感謝您的解惑，讚美您的康慨。”
審判繼續。
“你曾向尹莎許諾，願意娶她？”
講到這裡時，所有大學者都有點繃不住了，圓臺上甚至出現竊竊私語。
尹莎，是十三聖裔家族之一。
當這兩個字用來代指人時，專指某個坐在輪椅上的老奶奶。
整場會議，大學者三第二次開口，他看向路登，確定道，
“路登·Y·微古德，你是否曾向尹莎表達過，願意與她結為合法夫妻？”
面對質詢的目光，路登坦然說道，
“是。”
他沒有為自己辯解，做過的事，說過的話，他比別人還要清楚。
路登確實讓艾爾轉達過類似的意思，哪怕帶著玩笑性質。
審判廳裡，沒有玩笑。
他單身，尹莎未嫁，路登看不出任何違法的地方。
而且，看大學者們的反應路登也能猜出，事情沒他想象的那麼簡單。
尹莎這兩個字，在大學者這裡有特殊的含義。
一旦事情和尹莎有關，事情的性質就會發生微妙的變化。
哪怕是一直支援路登的大學者三，都不得不站出來，向路登確認情況。
很快，大學者們達成了一致：
“在尹莎拒絕你之前，按照神聖法典，你不可娶妻。
在尹莎答應你之後，按照神聖法典，你不可逃避。”
路登爽快地點頭答應了。
這兩條，路登都可以接受。
他不卑不亢，有理有據地說道，
“按照神聖法典以及神邦過往的判例，求婚的有效期是半年，即六個月。”
半年的話，路登完全能夠接受。
大學者六輕咳了一聲，開口說道，
“聖裔家族在這方面，有一點點特權，時間恐怕要久一點。”
路登：警惕.jpg。
當這個老家夥開始說【一點】的時候，事情絕不簡單！
路登小心翼翼問道，“久一點，就多久？”
“十年。”
路登：......
好在，他本來就沒有結婚的計劃。
而神邦的風氣...比較自由。
哪怕有了合法伴侶，在外廝混，也不會受到太大的懲罰，甚至有人以此為榮。
大學者二又挑了幾件雞毛蒜皮的小事，路登輕鬆應付過去。
正如他和龐格說的那樣，自己是守法公民。
哪怕是大學者拿著放大鏡，也無法挑出路登違法的事實。
某種程度上來講，路登要感謝，神聖法典裡沒有口袋罪。
不然的話，他就算再守法，今天也會被判定為有罪。
每天一遍，讚美神聖法典！
審判花費的時間，比路登想想的要短不少。
在大學者二與路登的答辯結束後，沒有任何大學者站出來，也沒有任何討論的環節。
每一位大學者，將自己的結論寫在紙上，塞進一個信封，蓋上火漆封存。
有專門的學者上前，將所有信封收集起來，送了出去。
路登沒猜錯的話，這些信封應該會送到大學者一手中，由對方做出最終的結論。
很快，一個信封被送到了路登面前。
古雷學者認真說道，
“這裡封存了大學者們的審判意見，在今晚的審判結束前不可拆開，必須由普若德大法官當眾拆開，公佈結果。”
路登收下信封，禮貌回禮。
他很清楚，自己如今面臨的麻煩，不是大學者一場集體會議能夠解決的。
大學者、大法官、異端審判所...輪番上陣。
路登這待遇，堪比古代的三司會審了。
每一個倒吊人都會有這樣的經歷，只是很少有人像路登這樣，玩的這麼極限。
哪怕這麼極限的局面，依舊是路登收手後的結果...
正是因為路登玩的太極限，聖裔家族在極度憤怒的情況下，才有了這場集體會議。
收好信封，路登環顧一圈行禮，準備離開這個房間，卻被大學者二、大學者三同時喊住，
“路登先生，還有最後一件事。”
兩位大學者對視一眼，大學者三做出一個請的姿勢。
大學者二聲音沒有任何波動，彷佛例行公事一般，
“我代表雙數派大學者，邀請你進入神邦大學進修，當然，這需要你先獲得學者的身份。”
隨後，大學者三也說了類似的話。
神邦大學，是學者們夢寐以求的天堂，擁有最多的藏書，最頂尖的學者...
最關鍵的一點，從神邦大學畢業的學者，可以視為未來的大學者！
也正是因此，受誰邀請進入神邦大學，顯得格外關鍵，也代表未來的觀點。
單數派?
雙數派？
兩面派？
路登只吃紅豆派，雙倍甜的那種。
一向穩健的古雷，此時呼吸也難免有些重了。
神邦大學，多少學者夢寐以求的機會，如今就擺在路登面前！
如果換成古雷，恐怕第一時間就點頭答應了！
還在等什麼呢？！
雙方發出邀請之後，場面陷入沉寂，甚至有一點點尷尬。
大學者六恰到好處地開口，
“路登，不需要你現在給出回答，這是一個艱難的選擇，你可以有更多的時間思考。”
整個審判廳裡，最支撐路登的大學者恐怕就是他了。
大學者八甚至在面具下暗罵，感覺雙數派中出了一個叛徒。
“我現在就可以給出答桉。”
路登婉拒了大學者六的善意，他足夠靈活，但不代表在所有事上都靈活。
路登也有自己的堅持，旁人難以理解的堅持。
他看向圓桌上的天平，看向代表惡魔的那枚砝碼，嘴角微微勾起，給出了自己的答桉，
“我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