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搖撼，地蛇上湧，幾如洪水般兇勐澎湃。
石之國荒野的一座小土包上，幾十個村民聚成一團，最裡面是女人與小孩，最外層則是男人與老人。
他們手持著鋤頭、斧子……臉色卻蒼白地沒有一絲血色，根本感覺不到一絲安心。
山丘下，放眼望去盡是大大小小的蛇蟒，幾乎要連成江海，將視野中所有區域都給淹沒。
這種場景足以讓絕大多數人崩潰，而他們這些石之國的普普通通村民之所以能夠堅持到現在，不過是因為蛇蟒還沒有發動真正意義上的攻擊。
雖然有些難以置信，但這些傢伙不同於以往見到的那種蛇，它們卻是吃素的。
雜草、灌木、小樹……甚至是用木材建起的房屋，這些傢伙什麼都吃，宛如蝗蟲過境般飢不擇食。
有人留意到這大大小小的蛇蟒口中，並非注入毒素的獠牙，那兩排厚實的臼齒幾乎能嚼碎一切，眾人的視線中綠意正在迅速消失，本就林稀少木的山丘幾乎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變得光禿禿起來。
“這到底都是些什麼怪物啊……”
不知誰咽了一口唾沫，聲音淹沒在窸窸窣窣的咀嚼移動聲中。
所有人都擔心自己會去步那些林木的後塵，甚至有人嚇得兩腿癱軟，幾乎要站立不能。
“大家不要害怕，沒關係的，我不會讓它們攻擊你們的。”
最外層的防禦圈上，一個面色年輕、身形魁梧卻遠超常人的漢子伸手扶助身旁的村民，說著些安慰的話，眼睛卻分毫不離開下方的蛇群。
其實他也奇怪為何會發生這樣的災禍。
“之前那個少年只說有地震，但這些蛇群又是那裡來的？莫不是這地底下有個蛇窟？”
壯漢自然是重吾，此時給安慰村民們，說的倒也不全是空話。
他自小受到自然能量侵蝕，機緣巧合地覺醒一種能力，能與林中鳥獸進行溝通。
此時重吾模模湖湖感知到下面群蛇的心思，竟然並非冰冷殺意或者狂熱食慾，而是恐懼。
彷彿身後有著什麼惡獸追逐一般，進食不過是順道的舉動。
但即使如此，這些蛇蟒卻似乎主動避過他們所在的區域。
腦海中充斥著不少疑惑，重吾本就不是腦筋活絡的人，如今更是無暇思索。
雖然蛇群此時沒有進攻意圖，但他卻不敢有一絲大意。
然而這時一道輕佻的笑聲，卻從下方傳入他的耳中。
“真是奇怪，明明這麼弱小的一個人類，竟然會使用我們的力量。”
重吾還來不及用感知探查，山丘下的泥土卻宛如有生命般向四周蠕動起來，陰暗無光的洞口中，一條難以言喻的紫色巨蛇竟是從中鑽了出來，陰影大片投下，將所有人遮蔽在內。
山丘上的村民見此再難以壓制心中的恐懼，幾乎半數人嚇得直接癱倒在地。
重吾也不禁咽了口唾沫，他當然不是這條大蛇的對手，但此時湧上心頭的卻並非是恐懼，而是疑惑。
那怪異少年神出鬼沒，能夠瞞過自己的感知也就罷了，但這麼一條巨蛇，又豈能出現地如此突兀。
太怪異了。
重吾掩下震驚，“這是什麼東西……”
“東西？本大爺可不是什麼東西……”萬蛇微微低下頭，口中的腥氣噴湧而出，“你可以叫本大爺萬蛇大人。”
“小東西，回答本大爺的問題，你究竟是什麼東西，為什麼能使用我們的力量？”
重吾見對方沒有直接發動攻擊，稍稍放下心來，回答道，“我叫重吾，我是個人類，至於你說的力量，我知道也也並不多，只是天生就會使用。”
這不是什麼需要隱瞞的資訊，重吾不介意用這份坦誠來打消對方的敵意。
“人類？你說你是個人類？”
萬蛇碩大的蛇目中閃過一絲戲謔，“你看看你周圍的小東西們，他們將你當做人類嗎？敢欺騙萬蛇大爺，我一口吞了你。”
這威脅不能令重吾恐懼，眼下這種險境，死亡不過是再理所當然的事情不過。
只是當他下意識看向周圍，卻發現四周的村民看的眼神都帶著厭惡與畏怖。
重吾本就是村中異類、不穩定的大炸彈，若非害怕他飢餓發狂，甚至都不會有人敢冒著生命威脅為他送飯，此時村民們之所以聽重吾的領導，也不過是眼下災禍所逼，生出了以怪物對付怪物的念頭。
但此時從這條大蛇口中得知，重吾擁有的力量竟然與其同源，村民便是連最後一絲親近之意都消失了，甚至有人懷疑正是重吾將這恐怖的蛇群給招致來的。
重吾本就感覺靈敏，此時對於村民的惡意與猜忌，幾乎是一覽無餘，眼神不由地一暗。
不過即使如此，他也並沒有辯駁什麼，只是梗著脖子望向萬蛇，將村民們擋在身後。
“萬蛇大人，這小子滿口胡話，讓我來教訓教訓他。”
幾道虛幻的人影從萬蛇脖子的鱗片中探出，為首的水煙一臉諂媚，“到時候，您想問什麼，就能讓他說什麼。”
萬蛇沒有同意，自然也沒有拒絕，一雙蛇眼盯著下面的蟲子，眼中帶著些許殘忍的意味。
水煙見狀咬了咬牙，卻是主動撲了下去。
之前雖然身死，成為了蛇姬的玩物，但好歹還能儲存自我。
可現在蛇姬因為大蛇丸的手術，死了一個又一個，便連那龍地洞的大仙人，都未必能夠存活下來，這種情況下，他必須另謀生路。
忍者或是其他什麼人自然不行的，水煙可是太瞭解他的同胞了，黨同伐異、容不下他這個異類，唯有同是異類的萬蛇或許才有這個機會。
但萬蛇也有萬蛇的缺陷，水煙老覺得這傢伙看自己的眼神像是在看甜點，所以他必須證明自己有除了食物以外的用途。
如今便是最好的機會。
陰風呼嘯，水煙帶著自己幾個手下，向下飛撲而去，氣勢宛若傳說中的妖鬼。
重吾絲毫不敢大意，張口咆孝一聲，身形發生可怖的異變，皮膚迅速染上一層鉛灰，關節部分生出奇異的鐮刀骨甲。
這模樣完全脫離了正常人的樣子，便是那些村民也從未見過，駭得他們向後撤了一大步。
“咦，這究竟是個什麼怪物？”
重吾身形變化後的氣勢，讓水煙不敢大意，連忙與手下幾人止住衝勢，眯起的眼睛凝在那道壯碩人影上，驚詫道，“奇怪，為什麼在他身上感受到了危險？”
木葉村內有‘靈化之術’能將活的靈魂從身體中脫出，能無視空間距離進行穿梭刺殺。
水煙自然做不到這一點，但身體由實轉虛，避過水土的屍體攻擊，倒也如呼吸般輕鬆。
這大個子明顯是個靠體術的莽夫，又如何能讓他感到威脅？
不過生性狡猾的水煙自然不會大意，他眼珠一轉，與幾名手下吩咐幾句，便一同向下飛撲出去。
這次的目標卻並不是重吾，而是他周圍的普通人。
虛影速度迅若疾風，重吾根本來不及阻止，眼睜睜地看著他們進入那些村民的體內。
“啊啊啊……”
幾聲狂吼之後，那幾名村民身形忽然鼓脹了一圈，肉眼可見地壯碩起來，皮膚上泛起一層詭異的赤紅。
“大伯……”
“二叔……”
……
周圍的幾名村民發出幾聲驚呼，但當他們上前從查探之時，卻被一隻臂膀輕易揮飛，砸到數名村民。
“你們這是怎麼了……”
重吾自然不在被打飛的人之中，他同樣健碩有力的雙手壓住一名異變村民肩膀，然而對方抬起頭，油膩凌亂的頭髮下，是一對充滿血絲的眼睛。
那名村民忽然咧嘴笑道，“抓到你了……”
這句話彷彿是一個訊號般，那幾名發生異變的村民勐地上前，各自鉗制住重吾四肢脖頸。
重吾想要反抗，然而身前這名村民卻猖狂大笑道，“來啊，殺了他們啊，來殺光他們啊……我們都是異類，你也恨他們對不對，我會幫你把他們推到你面前，給你製造合適的理由，讓你毫無顧忌地殺光他們。”
“來啊，你只是自保而已！”
剛想發力的重吾聽到對方嘶吼，身形微微一顫，卻是不敢繼續用力。
對方能力詭異，能剝奪常人心智，控制他們的身體，而重吾根本沒有把握在不傷到村民的情況下，將他們從身體裡趕出來。
“真是廢物。”
村民雙目通紅，表情扭曲，此時臉上卻顯露出清晰的嘲諷，“你想救他們嗎？可以啊，我們的目標本來就不是這些廢物，而是你啊。”
“只要你變回原樣，對發生的事情不做任何抵抗，我們會乖乖地讓出這具身體。”
重吾微微一怔後，身上的鉛灰色緩緩褪下，骨甲收縮到體內，再次變回那個有些壯碩的普通人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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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並不是輕信對方的話語，只是在他看來，對方根本不需要說謊，那條紫色大蛇只需要輕輕揮動下尾巴，將能將村民連同小山丘一樣砸扁。
他們沒有理由騙自己，雖然重吾也不清楚自己的坦誠為何沒有得到對方的信任……但只要能讓村民得到一線生機，他願意任人宰割。
見重吾真的束手就擒，水煙眼中閃過一絲狡詐。
在重吾和村民們的眼裡，他與蛇群是一夥兒的，但真實情況自然不是這樣，不過是狐假虎威。
水煙現在做的事情，仍然是最初的諂媚——吞吃掉重吾的靈體，然後將重吾獲得這份力量的緣由告訴萬蛇。
至於獲得一副極其優秀壯碩的身體，這算是水煙自作主張給自己的獎勵。
之前他沒有這個把握與重吾對抗，但現在卻不一樣。
靈魂與精神的爭鋒最為兇險，相差不太多的情況下，比拼的乃是信念與意志，一個破釜沉舟、奮力一搏的戰士，顯然要比一個屈服的投降者要強大太多了。
後者即便擁有再多的力量，也絲毫不值得忌憚。
眼中紅光一閃，那名異變村民的身體直接軟倒在地，水煙的靈體虛影脫離出來，直接鑽入那具健碩的身體。
陰風呼嘯，重吾感覺自己如墜冰窖，劇烈的痛意震顫著他每一根神經線。
本能地想要反抗，耳邊卻傳來詭笑妄語，“你若是反抗，那些村民的下場，你應該清楚的……”
實際上水煙也有些驚詫，雙方精神力相差不大，目的性更是天差地別，但對方的靈魂強度卻甚是堅韌，宛若炭烤的老母雞肉般堅韌，撕咬起來甚是困難。
他那裡知道，重吾自懂事起就一直在於白蛇系自然能量的中嗜血冰冷對抗，千百天獨坐山洞內的枯燥並非一點價值都沒有。
現在重吾一遍要壓制自己不反抗，又要控制自我，別讓痛意激發狂性，完全是自縛手腳、引頸受戮。
但即便如此，水煙要想將其完全吞噬，也得劃上好一段時間。
萬蛇卻沒有那個耐性。
他吞吐著蛇信，發出陣陣嘶鳴，巨大的蛇眼俯視著重吾，冷聲道，“真是廢物，這個小東西一點抵抗也沒有，你竟然還要讓我等待，看我吞了你。”
“萬蛇大人，再給我一點時間……”
重吾的背後探出一道腦袋虛影，水煙面露懇求，“我馬上就能解決掉他。”
“哼，沒那個必要了。”
萬蛇鮮紅的蛇頭彈射而出，連帶水煙在內，將重吾一口吞入腹中。
做完這一切後，冰冷的豎童在那些村民身上掃視了一遍，露出清晰的嫌棄之意。
他往日裡總以人為單位向大蛇丸索要祭品，但那是指的忍者，亦或是不凡的巨獸，對於這種普通人那是看不上的。
尤其是在他掌控仙術之後，與其吃這些純粹的肉食，還不如去吃龍地洞內的蛇種。
但萬蛇嫌棄，山坡下的蛇群們卻生冷不忌，早就想換換口味，在重吾被萬蛇吞吃，類似仙人氣息的威懾消減之後，無數冰冷蛇眼上下打量著那些村民，雙目中散發著清晰的食慾。
然而這時，一道詭異的蛇鳴聲卻從大地深處傳了出來，清晰地在所有蛇蟒的耳邊響起。
萬蛇低下頭，眼中閃過一絲煩躁，“是大仙人的命令……大蛇丸那個傢伙竟然沒解決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