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

迷茫的霧,點起一抹別樣的紅,破碎的身體落在坑洞裡,生出的意識被打散,飄落在空氣中,覆蓋在大地上。

手指動了動,微微是松了口氣,還好,還沒有完全被打散。

渾身的血腥,已經散了大半,特別是自己的手臂,上頭即將鬆開的繃帶,再度給纏緊了,只留下破碎的五官,拼湊在一起的眼睛,掙扎著眨了眨。

“我……還活著嗎?”

它掙扎著動了動,因著自己人傀的身體,那在常人看來無力回天的傷勢,都是些小事而已。

它渴望血,只有鮮血,才能重新熔鑄那難以被忽視的血腥。

也只有血,它的身體才能恢復。

帶著殘破的身體,總歸是不太適應的,對吧?

它對著自己自言自語,像是在安慰,又像在鼓足自己的勇氣。

轉了轉手腕,感受那從未有過的滯澀感,它的眼中充斥著怨恨。

“血……”

嘴角含糊不清的,吐出這麼個字來,而將它害成這樣的櫻十三與陌梨,猩紅的眼睛裡,印入了兩道背影,乍看下,與陌梨他們別無二致。

但眼下,可不是找他們報仇的時候。

它是人傀,雖然誕生了一道意識,但萬物天性,趨利避害,自然有它的道理,打不過還去,那不是快意恩仇,那是傻。

骨碌碌的車輪聲,由遠及近,霧裡飄來一點奇異的香,這香味它沒聞過,聞的最多的,是血的味道。

血的味道它聞得多,熟悉,哪怕是隔著老遠,都能聞出個規模來,像極了深海裡聞風而動的鯊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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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香它聞著陌生,或許說,在這片霧裡,香味來的突兀,它聞不出個模樣來,只是身體下意識地跟著動,像個聞著了獵物的獵人。

獵人在迷霧裡穿梭,猩紅的世界裡,出現了香的味道,前面的馬車車輪骨碌碌的轉著,裡面傳來了人的動靜。

清姐掀起一角窗簾,外面的世界已是白茫茫的一片,摸不到邊際,也看不到方向,她看了眼前面不知疲倦的馬兒,面露遲疑。

“怎麼了嗎?”

白臉哥睜開了一絲眼睛,看向清姐的眼神,格外溫柔,宛如一泓幽幽的深潭。

這個眼神,她大概是不陌生的。

“那個賣家說這匹馬在落魂澗認路,我倒是有些懷疑……”

林初酒的聲音揭露了她的想法:

“你是懷疑他說的是假話是嗎?”

聞言,清姐也是點了點頭,白臉哥看了他一眼,面色有些驚詫:

“這麼說,這兒你很熟?”

三人當中的本地人,也就林初酒了,見兩人的目光統統望來,林初酒只遲疑了一下,便老老實實的交代了:

“落魂澗是我們島上最危險的地方,不一定是之一,但哪怕是我,平時沒事也不會來這個地方的,它是我們的禁地。”

說到“禁地”的時候,他的語氣還加重了一些,試圖提醒清姐他們前面的危險,但顯然,兩人的決定,不是那麼容易更改的。

他搖了搖頭,放棄了試圖勸說兩人的計劃,開始講述落魂澗的東西。

首先是這層霧,這層霧覆蓋的範圍有多廣,誰也說不清楚,而走出去這層霧後,會看到三條道。”

“三條道?”

林初酒點了點頭,他掀起窗簾,見識到了外面厚不見光的霧氣,瞅著不見邊界的白茫茫的一片,繼續說道:

“三條道分別會對應三個地方,再具體的,我也不知道了。”

欸?

清姐的臉上浮現一絲疑問,白臉哥也調整了姿勢,擺出一副吃瓜群眾的姿態。

“後面的情況呢?”

“兩位,不是我不告訴你們,迄今為止,我都沒遇著過活著從落魂澗走出來的人。”

他苦笑一聲,雖然他也很想把所有的資訊都告訴他們,但實際的情況是,他自己也不知道。

清姐眉頭一皺,心中的不安按捺不住:

“既然沒有人走出來的話,那這些訊息是怎麼來的?”

林初酒攤了攤手,這種問題,他也無法解釋,真要說起來,這些訊息也是風中飄語,說信不信,說不信,也是信的。

流傳的訊息,分不出真假,但眼下也沒有什麼可以借鑑的,姑且只能當真了。

至於那頭說認路的馬,也被當成了賣家的噓頭,清姐想起自己買這匹馬的時候,林初酒還拉了自己一把,看來,他早就知道,這匹馬不過是騙人的貨色。

十兩銀子,說貴不貴,清姐的眉頭微皺,但很快又舒展了。

“就當買個教訓了是。”

她不是個畫地為牢的人,恰恰相反的是,她看得很開,也許是已經經歷了那麼多,也許是早已看淡了那些身外之物。

隨身的包裹裡傳來了動靜,清姐神色一凝,再看向四周的眼神中,充滿著警惕。

手指微豎,被她放到了嘴邊,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白臉哥他們心領神會,立刻安靜下來,靜靜地聽著迷霧中的動靜。

殺戮的聲音,由遠及近,清姐他們側耳聽著,但也聽不出個大概來,眼前的迷霧能見度很低,真看的話,也得等那東西靠近了才行。

嗤!

代行的馬兒發出一陣哀啼,跟著的車廂一陣翻滾,白臉哥眼疾手快,素手往身下一拍,帶動他的身子騰空而起,眼中精光一閃,腳底捲起一陣風,重重的擊在車廂的頂部。

嘭!

車頂被掀開,外面的濃霧趁機,便是翻湧而進,趁著還能看著點情況的功夫,白臉哥一手一個,拉著他們騰空而起。

這個時候,林初酒才發覺,原來在女子身邊的這位,也不是個什麼簡單的貨色。

心中對於白臉哥的評價上了個高度,而這些,他是不知道的。

久違的鮮血,滋潤了它的靈魂,對於血的渴望,刺激了這道僅存的意識,一抹殷紅,飄蕩在這片迷霧中。

說到底,只要自己的獵物還在迷霧裡,它就不怕,不過是甕中捉鱉而已。

所以,在看到清姐他們的時候,人傀的口中蹦出了一句久違的話:

“你們的血,很美味。”

說著,破碎的五官上,舌頭舔了舔性感的薄唇,散發著迷人的味道。

但這迷人,在清姐他們看來,可不是個好的兆頭。

紅色的絲巾破碎虛空,幾乎是眨眼之間,便落在了他們面前。清姐眉頭一挑,嘴角盪漾著絲絲不屑,也不見她有何動作,輕飄飄的手掌,落在了絲巾之上。

嘭!

空間激盪,紅色的絲巾盪開,露出緊隨身後的人傀,纏繞著繃帶的身軀,不由得愣了愣。

它是道意識,所以,對於人的情緒,它也能感受得個一二,從那一道道瘮人的目光中,人傀感受到的是——

好奇?!

人傀後退了。

在迷霧中征伐多年,它頭一次在人類身上感受到了不一樣的情緒,是好奇。

好奇什麼呢?

透過拼湊的眼睛,人傀能夠看到,那一道道目光,都落在了自己身上,就好像要獵殺食物的不是自己,而是他們一樣。

“這是人傀。”

林初酒解釋著,身形悄悄地摸到了人傀的身後,堵住了它的退路。

清姐他們點了點頭,對於這東西,他們也略知一二,不過知道歸知道罷,現實中見過,這還是頭一遭。

被盯得久了,人傀突然覺得,自己若是表現得乖巧些,說不定會更好。

可這個意識還沒有反應過來如何變得乖巧,也不知道自己這嗜血的想法裡怎麼會想到乖巧這兩個字,但現實的情況是,清姐三人已經圍了上來。

黑色氣流打在它的胸口,磅礴死氣,破壞著它好不容易找到的五官和腿。

林初酒隻手化作龍臂,抓住了還打算抵抗的人傀,那繃帶剛一化開,就被他盡數抓住,無法動彈。

白臉哥的情況更為獨特,許是復生過一次的關係,每一次攻擊,都會夾帶靈魂的波動,那是深入骨髓的痛苦,人傀只覺得再這麼打下去,自己的身軀遲早會化作一抔黃土,與那些死去的冤魂葬在一起。

道道死氣纏繞,人傀大喝一聲,身上的繃帶盡數斷裂,露出還未搭建好的骨肉,意識化作一道氣流,趁著爆炸的功夫,悄悄地逃離。

才出狼窩,又入虎穴,人傀的意識忽然覺得,自己今兒個出門怕是沒看黃曆,今天就不宜動手!

但它終究是不會看黃曆的,它也沒有機會去看了。

蘊含著靈魂波動的手掌將它捏起,只是一道灰色的氣流,此刻卻宛如實質一般,任人揉捏。

“這就是人傀嗎?”

清姐他們湊了過來,白臉哥捏住其中的一角,防止它再度逃脫。林初酒盯著看了半晌,最終搖了搖頭:

“嚴格來說,這不過是一道淺淺的意識而已。”

他瞥了清姐他們一眼,語氣之中有著特有的老練:

“你們還涉事不深,眼光不夠毒辣,真正的人傀,其實就是剛剛那具屍體,而我們抓住的這個,不過是它誕生的一道意識罷了。”

“所謂人傀,就是指如他這種人形的傀儡,這種傀儡沒有痛覺,任何攻擊打在身上,也不會對它造成任何影響。一些遠古的守墓人,都會選擇製作一兩具人傀,防止自己死後的墳墓被生人僭越。”

說這話的時候,清姐他們都不約而同的看向了濃霧的深處,林初酒的這番話,可引起了他們的好奇,究竟是怎樣一位大人,如此闊氣到用人傀來守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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