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刷——
刷——
海浪有規律的起伏,起起落落,銜來天邊的一抹餘暉,升起在水平線,海鷗從遠處襲來,撿起清晨的水霧,在海面上跳躍。
又落下。
濺起的浪花,連成早上的一抹彩霞,岸上的船隻也隨之起伏著,等著旅客的到來。
“船家,現在走貨嗎?”
老黃抬起頭看了一眼,現在的太陽光還算不上有多刺眼,透過斜著的帽簷,可以見到一男一女,挽著手站在面前。
男子生的有些俊俏,五官稱得上是個清秀,只可惜臉色白了點,用老黃的話說就是,某些地方還得好好補補。
再看女子,更是讓人眼前一亮,殷紅的嘴唇,繡眉粉飾,一顰一笑間,一股大家閨秀的味道,迎面而來,一看就是極有教養之輩。
“走。”
老黃可沒愣神,他直起身來,只是略微的瞟上他們一眼,嘴裡甕聲甕氣地說了聲。
一轉身,厚厚的老繭纏起綁在木樁上的繩,搖搖晃晃的船身,隨著兩人這麼踩上去,也跟著搖晃了一下,掀起波瀾。
“小心!”
老黃看了他們一眼,好言出聲提醒道,又想起他們方才說過什麼走貨,心裡頭便落下心來。
走貨,是船伕之間通用的暗語,大概意思就是問發不發船。
以前的時候抓得緊,凡是通船都得有批文,若是碰到什麼亡命之徒,哪還會管什麼批文呢?
走?
不走也得走,刀架脖子上,兩眼一閉就是嗚呼一條人命。
正是如此,“走貨”這個暗語,也久而久之的,就這麼傳了下來。
而這兩人既然知道走貨,那想來也不是什麼新手上船了,因此多的規矩,倒是省了老黃一番口舌。
“清夭我跟你說,這次前去東瀛格裡斯汀,按照柒的尿性,肯定又沒什麼好事,所以這回,咱們得多做點把握才是。”
清姐看著白臉哥那一臉嚴肅的面龐,正氣凜然的樣子,頗有幾分正人君子的味道,不由得莞爾。
“所以,這就是你所謂的把握?”
說著,清姐把手舉到後者面前,還很是強調的握了握,眼睛彎的像個狐狸。
可白臉哥是誰啊,若是臉皮薄的話,這個手他就不可能去牽。
恰恰相反,既然被戳穿了,他的手反而是捏得更緊了,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看得清姐一陣氣結。
“咱們是來辦正事的好嗎?”
白臉哥嘿嘿一笑,握著的手絲毫沒有要鬆開的意思:
“是是是,辦正事。”
遠處的海浪呼嘯,拍打著船身,很有規律的上下浮動著,身後的小島若隱若現的,掩藏著清晨的霧裡,越遠,越發的看不見了。
只留下半個海岸線,供他們判斷前進的方向。
天,倒是熱了。
清姐伏在白臉哥的肩頭,微閉的眸子裡,淡淡的憂愁,一閃而過。
“距離八月十五,也快了啊。”
白臉哥的身子隨之一僵,伸出手撫摸著清姐的頭,柔順的頭髮從指尖滑過,留下驚心動魄的味道,他沉默了一會,終究還是開口道:
“你說,那個什麼鶇明地,真的存在嗎?”
從懷中掙脫而出,清姐的眼中升起點點懷疑:
“這次去東瀛國,一個格裡斯汀王國,按照柒的說法是,我們要找到一個名叫‘櫻十三’的人
,他會幫我們的。”
白臉哥挑了挑眉,“櫻這個姓,可不多見啊。”
說著,他又看了看清姐隨身的包袱,裡頭鼓鼓囊囊的,結成個大球,心裡頭有些奇怪。
路上也是的,他幾次三番好心提出來要幫忙提,都被清姐拒絕了,一度讓他懷疑自己是不是染上什麼不乾淨的東西了。
旋即又是莞爾,不乾淨的東西,自己不就是咯。
白臉哥舒展了下自己的身子,更有意識地活動了自己的關節,不由得驚歎一聲:
“有身體的感覺還是好啊。”
他又看了眼清姐,之前沒有身體還是個靈魂狀態的時候,哪怕是伸手握住了,也只能感受到無盡的冰冷,但現在,情況卻是不同了。
白皙的手掌下,能夠感受到溫熱在流動,那來自自己心臟有力的脈搏,是靈魂狀態下無法感受到的。
清姐白了他一眼,從他的掌心中掙脫出來,美人如玉,柔弱無骨。
“不管怎麼說,這個叫櫻十三的人,我們必須要去接觸才行。”
兩人點了點頭,四目相對,可以看到溫情在眼波中流轉:
“這就是最後了是嗎?”
清姐點了點頭,語氣卻說不上有多確定:
“大概吧。”
霧氣,好像散一些了。
海岸線的輪廓,若隱若現。
……
格裡斯汀王國,與其說是王國,亦可稱作萬郡,是由包括齊齊哈爾郡、烏斯婭郡等在內的數十個郡,組合而成的王國,依託著櫻花山脈,王國也越發的富有,成為東瀛島上首屈一指的大國。
主幹街道,自然是熱鬧非凡。
陌梨穿梭在行人之間,如魚得水的步子邁得輕靈,不過是幾個轉瞬之間,手上已經多了不知道幾件玩意。
吃的、喝的、用的玩意,應有盡有。
櫻十三叉著口袋,晃晃悠悠的跟在她的後面,清秀的五官格外慵懶,陽光直射在他的頭上,眉眼間的那抹黑,也在這般的照射之下,無所遁形。
整個人都陽光了不少。
起碼,陌梨是這麼覺得的。
她轉身看了眼櫻十三的方向,後者正在跟商販討價,那股生人勿近的味道,終究是散了些,陌梨開心的笑了笑,晃動著頭髮又往前逛著,絲毫不擔心櫻十三會找不到自己。
會找不到嗎?
起初她也會有些擔心,覺得王國這麼大,櫻十三會迷路之類的,可逛著逛著,她發現後者比自己都要熟,眼中不由得閃過一絲疑惑:
“你來過這?”
櫻十三瞥了她一眼,那副頭疼的模樣簡直就是在懷疑陌梨的智商:
“雖然我是魔王,但我還是要做飯的。”
陌梨這才想起來,自己在城堡的那些日子裡,飯菜都是櫻十三負責的,自己好像從來都是只要張嘴就行了。
想到這裡,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吐了吐舌頭後,轉身便逛開了,留下櫻十三一邊掛著苦笑,一邊不住地搖著頭。
瑛鸞玉扣,似雨化蝶,白起珠光,盡享榮華之勢;鳳凰于飛,窮極栩栩如生。
陌梨眼前驟然一亮。
劍士終歸是劍士,少女也終歸是少女。
攤前的配飾看著漂亮,陌梨伸出手,纖長的手指自配飾上滑過,最後停留在簪子上,面露異彩。
“店家,這個怎麼算?”
店老板上了點年紀,說是老闆,或許老闆
娘更為確切一些,老闆娘扇著蒲扇,帶來的點點微風掀起她的髮梢,髮梢夾著點白。
是上了歲數的。
她微眯著睜開了眼睛,露出一絲探詢的目光,迎著陌梨,緩緩伸出個“三”來:
“三十兩。”
陌梨估摸著身上帶的銀兩,又眼瞅著街前邊那麼多的新鮮玩意,手中的東西又是那麼的愛不釋手。
溫軟如玉。
她咬了咬牙,將簪子緩緩放下,搖了搖頭,顯然是做出了很大的決定。簪子發出脆音,像是在挽留那點掌心的溫度,卻怎麼也沒能留住,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陌梨的身影越來越遠,越來越看不見。
直到被人重新拿起。
“這個怎麼賣?”
……
估計是沒能買下心愛之物一樣,陌梨的心情稱不上有多好,眼前的小玩意再多,任其繽紛,卻也像是失了顏色,惹不起她多大的興趣。
再轉頭,櫻十三的身子在人流中起起伏伏,宛如一葉扁舟,行駛在人流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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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梨一咬銀牙:
“不行,還是去買好了。”
之前的興致缺缺一掃而空,陌梨重新回到攤前,老闆娘依舊是那副愛理不理的樣子,微眯的眼眸低垂,讓人很是懷疑這樣的店老闆娘真的會有生意嗎?
陌梨可沒管這些,目光一一從攤前掃過,停留在某處空處,神情不由得一呆:
“被別人買走了?”
上齒扣住下唇,陌梨躊躇了一會,還是忍不住問道:
“店家,剛才在這的那個簪子呢?”
老闆娘抬頭看了她一眼,依舊是那副愛答不理的樣子,回答的聲音甕聲甕氣:
“別人買走了。”
再多的,她也不說了。
至於想問還有沒有第二份,家中有沒有存貨之類的,看到店老板這副樣子後,陌梨也被澆了一頭冷水,沒了再去打聽的興致。
周遭的風景白駒過隙,陌梨低頭慢慢走著,興致不高的樣子,一頭栽進了別人懷裡。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連連擺手的樣子,說不出有多驚慌失措,只是眼神間的飄忽,像是丟了魂一般。
一隻大手遮住了視線,陌梨本打算後退一步,那只大手卻緊跟而來,按住了她的頭。
“病了麼?”
掌心傳來的溫度,讓她感覺是好一些了,又聽到了那極為熟悉的聲音,不由地抬頭:
“櫻十三?!”
連她也沒注意到,自己的語氣裡,盡帶了幾分驚喜。
但很快地,她又回過神來,毫不留情的收了自己的狼狽,別過臉去。
“你才病了呢。”
櫻十三笑笑,不與她在這方面爭執,因為真要爭起來,女人可是最蠻不講理的生物,這個道理,在陌梨呆在城堡的那幾天,他可是深深領會到了。
他摸索著,從懷裡掏出個小玩意來,慢慢的擺在陌梨眼前,私討好,又似勾引。
溫軟如玉,雕樑毓恪。
眼前的小玩意逐漸顯出形來,正是她苦求而不得的簪子,上頭的形象栩栩如刻,惹得人愛不釋手。
“你買的?”
聲音帶了點哭腔。
櫻十三嗯了一聲:
“剛才看你很想要,就買了。”
陌梨臉上泛起了紅,眼眶的顏色下移,彼時,吹來的風正好,街上的人流足夠喧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