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

逃跑的夜,自然是匆忙。

阿呆慌慌張張地開啟家門,強行壓制住自己心臟的跳動,哪怕是跑了這麼久,阿呆也沒有像今天這麼心跳過。

像是要直接衝出來一般。

連同他的整理衣服的手也在微微顫抖著。

“呼呼——”

喘著粗氣的聲音,從進了房門的那刻起,便是沒有停過,阿呆知道,給自己的時間並不多,如果不能早點逃離的話,又會被帶過去當祭品的。

無意間的一瞥,瞥到了掌心的“祭”字,引得他心神又是一顫,他看了眼身後,魚村的晚上本就很少點燈,更何況此刻大部分的村民們都在祭祖那塊兒,身後的地方,更是黑暗。

宛如山林間的猛獸一般,試圖將他一口吞噬。

阿呆打了個冷顫,哆哆嗦嗦著繼續收拾著。

他俯身探向床底,搬出個木箱子來,許是潮溼的緣故,一股子淡淡的黴味,阿呆的神色都是一皺,看來這味道,他也有些不太好受。

不好受歸不好受罷,裡頭閃爍的銀子,可極為受用。

這是阿呆這麼久以來,自己掙得一份錢,本來指著這份錢,再跟著餘叔做些事,等有了點積蓄後,就盤下魚市的一塊地的,但現在看來,這個事怕是成不了了。

想到這裡,阿呆也是微微一嘆,把銀子收進了包裹裡,銀子不多,不過是五十兩的數目,但在外頭住個地兒,倒也足了。

他忽然想起,素日裡,餘叔對自己是最好的,有什麼好吃的都惦記著給自己來一份,不過他跟死去的陳叔,倒有些不太對付。

想到這裡,阿呆的神色微微一凝,他隱約記得,餘叔跟自己說過,說陳叔的那塊魚池,早晚都是他的。

那時候,阿呆只當叔是跟自己扯呢,倒也笑著答應,給認了下來,可沒過兩天,陳叔就死了……

阿呆的汗毛微豎,他還記得當時餘叔看向陳叔魚池的眼神裡,充斥著侵略,與暴戾。

他的身子猛地一顫,像是想到了什麼不得了的事情一樣,粗重的呼吸聲,那一瞬都是停了一下,又恢復了正常。

無邊的夜色,將魚村盡數籠罩,唯有那正在祭祖的一處,火光依舊耀眼。

阿呆回頭一看,回頭再看一眼這綿延了不知道多遠的阡陌,遠處的海聲依舊入耳,他心中一嘆

,旋即扭過頭去,奔波的身影,逃離了這自小生活的村莊,消失在了夜色之中,不見蹤影……

……

清晨的海風,最是舒服的。

還沒來得及燙熱的海水,沾染了昨兒個夜色的露,透的是一股清涼,沁人心脾。

遠處的海鷗低飛,銜來天邊的一抹魚肚白,劃破黎明的破曉,只稍是深吸一口,都覺得精神振奮,這一天下來,也有了點什麼盼頭。

餘付拾掇著手中的繩,招呼著那一幫僱來的水手上船,船是小了點,但小船也有小船的好處。

最起碼,僱人也用不著大船那麼多就是了,對於想省錢的餘付來說,自然很是樂意的。

村民們樸實,提二兩酒,再整點瘦肉上門,酒到濃時,談起僱人的事來,也是極度順暢,就連價格,也如他所願的低了兩成,可以說是便宜他了。

餘付嘿嘿地笑了笑,佈滿了細小傷痕的手,清理著船上之前弄亂的漁網。

海風正翔,使舵的也是個好手,眼神微眯著瞅準了風向,拉得老長的調子,哪怕是在船頭,也能夠聽得著:

“起帆咯——”

嘭!

迎風的帆奮力一鼓,帶動著下面的小船,慢慢駛離了海岸,餘付手一招,頗為絢麗的光點,停留在岸邊,定睛看去罷,不過是一盞燈而已。

這盞燈,在魚村可是有著講究,是全船的生命之燈,若是燈色不好甚至滅了的話,那就是船隊遭到了危機,若是燈火依舊順暢,那便意味著諸事順利,得以凱旋。

因而,與其說這燈是預示他們生命的燈,倒不如說,這是給留在岸上的親友的一盞撫慰之燈。

瞧著這燈如此亮堂的話,心裡頭也不會那麼惦記了就是。

呼嘯的海風,與胸膛撞了個滿懷,餘付望著這一望無際的海面,眼中湧現出一抹痴迷之色。

這海,完全就是寶藏。

一座未開發的寶藏。

他又看了眼魚市的方向,一道不可察覺的冷笑,從心底溢位臉上,很快,又消失不見,在臉上隱沒了去。

“早點兒把魚池交出來,不就沒事了麼?”

手底的功夫可不能閒著,雖然是自己僱了人,可自個兒多做一些,他們少做一點的話,分的工錢也會少上一些,能省則省嘛。

瞅了塊還算平靜的海面,使舵的給

了個訊號,示意可以撒網了,也不用多說什麼,在場的基本都是老手,各自的配合自然默契,比起那些實習的來說熟練了不知道多少。

被水泡過的手掌捏起漁網的四角,也不見有其他的動作,粗壯的手臂掄圓,帶著那一往無前的氣勢,撒向了那片海,也撒向了,陳棠未知的深淵。

餘付和陳棠,實在算不得對付。

這一點,從陳棠死後張叔看他的眼神,就能夠揣摩一二。

餘付眼神微眯,前方的海域,泛起了波瀾,掀起的層層波紋,船身,也是輕微晃動著。

他皺了皺眉頭,又很快的舒展開,從懷裡掏了半天,掏出個紅色小瓶瓶出來,定睛瞅了一眼,撇著嘴的給放了回去,再度掏著。

倒騰著拿了個綠色的瓶瓶,嘴角略微松了一下,這要是拿錯了可不得了,說不得可就是出人命的事嘞。

餘付擰動著瓶蓋,將綠色的粉末倒入了海水之中,說來也怪,這剛才還有點波瀾的海面,頓時光滑如鏡,倒映的天空,也是格外的燦爛,湛藍一片。

他嘴角一掀,鼻尖哼出一抹不屑之色,將綠色的瓶瓶珍而重之地收好,放回了懷裡,因為長期泡水而有些發腫的手,扶著船的圍欄。

海風吹拂,他的身影也隨著海風,慢慢摩挲著,嘴裡頭還嘟囔著什麼聽不大清的話:

“都是命啊,誰讓你選了紅色呢。”

眼前的視線迴轉,夜裡的海岸,格外兇險。

晃盪的海水,亦如陳棠晃盪的心,他蜷縮著身子,往後不斷地挪著,臉上的驚恐,出現在船身的陰影中,忽明忽暗。

轟!

巨大的斧子,劈開船板,也劈開了,船邊的扶手,佈滿戾氣的面孔上,帶著兇殘,與白天那個和煦老實的魚販老闆,格格不入。

【鑑於大環境如此,本站可能隨時關閉,請大家儘快移步至永久運營的換源App,huanyuanapp.org 】

“餘付!你不能殺我,你殺了我,魚池也不是你的!”

忽明忽暗的陰影下,餘付那寫滿了細小傷口的臉,也是慢慢浮現,宛如黑暗中走出的死神一般,粗壯的手臂下,鋒利的斧子,泛著寒光。

寒光一刃,驚得陳棠又是往後退了幾步,衣褲與船板的摩擦聲,成了海岸上,奪命的節奏。

“陳棠,你不會真以為,我會為了白天那點小事殺你嗎?”

“你不會不認識了吧,那個人,還是你介紹給我媳婦的。”

章節目錄

推薦閱讀
相鄰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