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 處在泛白的陽光之下,梨子獨自走在放學回家的路上。

這條不寬不窄的巷子是回家的近路。但是不知道為什麼總感覺一道目光緊緊黏著她。好幾天都是如此。早知道,就走那條大道了。

說起來, 她也夠悲催的。父親的被公司派遣到京都,一家人就跟了過來。她突擊了半年日語, 被塞進京都的國立高中。

唔, 那道目光又跟過來了。梨子有點害怕。聽說日本痴漢很多, 萬一被盯上了……

想到這裡,她拿出手機,但是無論給媽媽還是爸爸撥打, 都顯示對方佔線。她向下划著通訊錄,想起自己剛到這裡一個人都不認識。除了一個人……那個人叫土御門晴明, 真是古里古怪的名字。

班裡的同學說土御門是很古老的姓氏。是平安時代大.陰陽師安倍晴明的後代。

到五六代的時候, 安倍這個姓氏突然生不出後代了。有人說是受到了妖怪的詛咒。因為安倍晴明住在土御門, 他的後代就改了姓氏。這才恢復正常。

但是再怎麼改姓氏,土御門也不會允許子孫跟祖宗重名吧?一定是假的。

梨子皺皺眉, 想起中午自己坐在長椅上吃便當。那個叫土御門的傢伙走過來掏出她兜裡的手機,把他的號碼存上去。還說如果遇到奇怪的人就給他打電話。

奇怪的人……奇怪的人只有過分熱情的他吧。買早餐給她吃、給她介紹學校、抽出時間給她補課、花大量時間在她身上。

身後似乎有什麼響動。

梨子身體一僵, 縱然在陽光下,背脊還是升起一股寒氣。她尖叫一聲, 抓緊書包往前狂奔。不過幾秒人就沒了蹤影。

在拐角處, 一道影子露了出來。

少年穿著國立高中的白色半袖襯衣, 領口的釦子懶散地解開幾顆, 露出流暢好看的鎖骨。頭髮打的很碎,被夏日的風吹得很凌亂。少年望著空無一人的街道,疑惑地皺起好看的眉。

“遇到什麼了?”他輕輕嘟囔。

梨子氣喘吁吁地跑回家。這是一個典型的日式小院子。裡面是棟二層樓的建築。

她將鞋子踢在玄關處,光腳“蹬蹬蹬”地跑上樓。這個時間爸爸媽媽沒回家。但是她本來也不是找他們。她找的是……

“酒吞——”

梨子一臉驚慌地推開房間的門。少年頂著一頭張揚的紅色短髮, 正躺在地板上翹著二郎腿看漫畫。聽到動靜,他坐起來,目光在她身上逡巡了一番,“又遇到了嗎?那個痴漢?”

“我不知道是不是。”梨子開啟牆角小冰箱的門,拿出一罐櫻桃味的冰汽水,坐在地板上“咚咚咚”地喝。

酒吞微微皺眉,“明天放學的時候,我去接你吧。”

梨子放下手中的汽水罐,眸光中閃過一絲害怕,“會不會是妖怪呢?只有妖怪才能做到無聲無息,並且人類看不到吧?”

酒吞單手放在腦後,很舒服地依靠在牆壁上,“如果是妖怪,它就慘了。”

“說的是哦,酒吞你什麼時代來著?”

“平安。”

“對啊,平安時代活了好幾千年的大妖,有什麼對付不了的呢。”梨子嘟囔。

在她十四歲的時候,這傢伙突然冒了出來。看起來就像不正常的中二少年,口口聲聲說要做她的式神,只要她願意,他什麼都會為她辦到。把她嚇得要死。

之後的事更加離譜。把她堵在衚衕裡的小混混們,發瘋似地撞牆,跪在地上哭爹喊娘說撞見鬼了;她回到家,房間裡塞滿了零食,進都進不去;她走在路上多看了兩眼的東西,放學回家一定會在書桌上找到;甚至連她喜歡的明星,都會主動請她吃飯。

所有人都看不到一天二十四小時跟著她的少年。甚至看不到他帶著她飛到了城市的上空。

後來他把她帶到深夜的曠野,變出了本體。她相信了,這個世界上真的有妖怪。

爸爸接她和媽媽來到京都,很高興地告訴她們,這套房的租金很便宜。是個紅頭髮的青年租給他的。

紅頭髮的青年?

她去問酒吞。酒吞說,不單單是這套房,整條街都是他的產業。在漫長的歲月裡,為了有點事做。他不斷地買著地皮和產業。有些被收了回去,但是大部分都成了他的私有產業。

哇,還是有錢的妖怪。

“酒吞……”

“噓,我聽見樓下的門響了,”酒吞說,“應該是你媽媽回來了。”他熟練地給門上了一層遮蔽,不讓聲音流出去。

到了晚上,酒吞看她躺在床上,立刻準備躍到屋頂守夜。就像這幾千年,每一次找到她,都會為她做的事。

“再給我講講以前的事吧。”梨子喚住他。

酒吞回頭看了一眼穿著白色睡裙、抱著夏被的少女,嘴角挑起盤腿坐在床前,“想聽哪一世?”

“唔,講你印象最深的。”梨子說。

“印象最深?”酒吞單手撐著側臉認真地想了一下,“印象最深的是某一世,你轉世成為一隻貓。我找你找了很久。因為我沒想到你竟然去做一隻貓。”

“花錢把你買回來,我帶你去了一座小島上。那座島是我自己的。每天白天我都划著小船帶你捕魚。傍晚的時候陪你在沙灘上追著螃蟹跑。”

“就那樣簡單地度過了十幾年,那是我最喜歡的一世。”酒吞輕輕地說,”沒有人過來跟我爭搶。你眼睛看到的只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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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那一次,幾乎每次晴明都會找到你。他身體裡有月讀的神格,即便轉世,也會帶著記憶。那家夥就挑有錢有勢的家族轉世,這樣爭奪起來又快又狠。

他等了一會兒沒有等到回應,轉頭去看,梨子已經陷入熟睡。

他雙手疊起放在床上,把下巴擱在上面,近距離看著少女的臉。

為什麼看了幾千年都不膩呢?難怪茨木說他究竟是個什麼品種的痴情種子?

小梨的這幾個式神,大天狗雖然屬於妖怪,卻只有三百年的壽命。跟著他尋找過小梨幾世,重新成為她的式神。現在壽命已過,化為了塵土。

大嶽丸在某一世碰到了成為魔女的鈴鹿御前,在爭鬥中喪生。茨木和星熊這兩個傢伙不知道在哪個國家逍遙。

只有他追著她的腳步。只要找到她,他就會鬆口氣。覺得像是找到了家。待在她身邊,才會覺得舒適和溫暖。

說起來晴明那個傢伙,他的十二神將,怎麼每一世都會重聚他的身邊呢?

……

梨子來到學校,把書包放在教室外面的櫃子裡,走進教室。幾個同學聚在一起分享一種糖果。聽她們的議論似乎是家百年糖果店的季節限定。今年的櫻花開的特別好,她們吃的就是這家糖果店就是櫻花祭的限定。

“你怎麼會買到啊?聽說排隊的人從半夜就開始了呢。”

“是瑛太君半夜去排的。”

“原來是男朋友啊……這麼一說吃起來更甜了。”

“這家糖果也太好吃了。每個糖都是櫻花的樣子呢。”

梨子瞥了一眼。圓圓的透明糖果裡,盛開著一朵粉色的櫻花。的確是超級漂亮的糖果呢。怪不得會那麼多人排隊買。

她走到自己的座位坐好。目光瞥見桌兜裡似乎有什麼東西。

她伸手拿出來,是個用漂亮的櫻花紙包著的紙盒子。上面插著一張小紙片,寫著“這個給你吃~”後面畫著一個男孩子的笑臉。

梨子轉身去看,在教室的最後,那個靠窗的位置上,晴明趴在課桌上睡覺。他側著臉,早晨的曦光打在他好看的臉龐上,勾勒出很柔軟的光芒。

有那麼累嗎?現在是早晨啊。

梨子心裡嘀咕,站起身快速走過去,將盒子放在他的課桌上。轉身之際手腕被人扯住了。她心下猛地一跳,低頭去看那個人。瞳孔中映出對方燦爛的笑顏。

“排了一個晚上才買到的。你嚐嚐看,聽說很好吃。如果你不喜歡,我再去買別的味道。”少年清冽的聲音好聽極了,就像山雪散發著青松的味道。

梨子看著他的臉,輕輕眨了眨睫毛,“為什麼要給我糖呢?”我們又不熟。

“因為想跟你做朋友啊。”晴明笑吟吟地說。

“我不想。”梨子抽出手,在班裡同學的視線沒有彙集到這裡時,轉身回到自己的座位。

又被拒絕了,晴明單手支著下巴看著她的背影有些鬱悶地想。

……

“原來是你啊,”酒吞從角落出來,懶洋洋地看著對方,“跟著小梨的痴漢是大名鼎鼎的安倍晴明。不對,你現在改名了,這次姓什麼呢?”

“土御門。”晴明淡淡地說。

“哦,迴歸本家了。”酒吞扯扯嘴角,“真是執著的傢伙,又追過來了。”

“你也很執著,怪不得我聞到她身上有妖氣,還以為她被什麼妖怪纏上了,跟來看看。”晴明打量著酒吞,“你已經跟她結契了嗎?”

“還沒有,她聽到每次召喚需要刺破手指感覺很疼,拒絕結契。”酒吞說。

“原來如此。”晴明輕笑了一下,眸光中溢位溫柔的光,“她確實很怕疼。”

聽到這句話,酒吞眸光微沉,“既然她拒絕跟我結契,那我就不客氣了。”

晴明輕輕笑了一下,“每次都那麼慘烈。”

“這次比你遇見的要早兩年,”酒吞說,“誰慘烈還不一定呢。”

“隨便吧,”晴明漫不經心地掃了他一眼,“不喜歡就是不喜歡,跟喜歡一樣,是件說不清的事情。”

酒吞回到家,看到梨子正趴在桌上做功課。他收回腳,準備退出去。

“酒吞,”梨子回頭叫住他,“我昨天又做那個夢了。”

“夢見有人在河邊給你買丸子吃嗎?”酒吞問。

“嗯,就是那個。”梨子有些惆悵地撐著腮,“我還是看不到他的臉。”

“只是一個夢。”酒吞輕輕地說。心裡有些惱火,大機率還是晴明搞的鬼。因為有一半月讀的神格,可以支配夢境的他每一世都會弄些么蛾子出來。

一年一度的櫻花祭在高瀨川邊舉辦。這條古老的河水,承載著京都與伏見間的繁華。儘管跨越幾千年,依然在京都緩緩流淌。

梨子本來不想去,但是是班級組織,也只得回家換好衣服,在傍晚的時候來到規定的地點集合。

雖然是集體活動,好在沒有規定大家一起走。點完名後,大家就三三兩兩地散開了。

剛才還是一大群人,現在就剩她一個人。梨子輕輕嘆了口氣,本來就不想來。因為跟班裡同學不熟,用腳趾想也知道會是孤零零的一個人。

她抱著手臂站在一棵櫻樹下,看著河邊光影重重。愛漂亮的少女們穿著顏色鮮豔的浴衣,拿著團扇興高采烈地沿著河邊走。

這裡有很多古樸的店鋪,也有臨時出來的食攤。夜風吹來,粉白色的花瓣落入水中,像琉璃一樣閃著光澤。

她走到川邊的一座玻璃涼亭裡坐下,看著對麵食攤圍著的很有元氣的少女們。

一支用竹籤穿著粉白綠的糯米小丸子突然出現在面前。

“給。”乾淨又清冽的嗓音,是晴明。少年的手指修長,骨節分明,好看極了。連帶那串小丸子,也跟著變成了好看的藝術品一樣。

梨子抬起頭,看著晴明如鴉羽一般的睫毛,和眸子中閃著細碎溫柔的光。一時有點恍惚,似乎從哪裡看到過這個場景。

晴明帶著淺淺的笑意,把丸子塞進她的手裡,“這個給你吃。”

梨子微怔地看著他,想起了那段夢。點著橘色燈籠的高瀨川邊,長滿了櫻花樹。穿著狩衣的少年也是這樣遞過來一串丸子。

在她的腦海中,那張看不清面容的臉,漸漸地被晴明的臉取代。

似乎就是這樣一張溫柔的臉呢。是這樣的臉才配得上那件深藍色繡著海浪的狩衣。

“剛才見你往攤子那邊看,以為你想吃,就去買了。”晴明溫和地說。

梨子臉頰微紅,嘟囔著說,“沒有看丸子,其實是看好看的小姐姐。”

“這樣啊,”晴明淡淡地掃了一眼那群鬧哄哄的女孩子,把目光重新投到梨子身上,“可是我無論看過多少人。還是覺得小梨最好看。”

“聽起來就好像你認識我很久似的。”梨子說。

晴明聲音很輕很輕地說,“不算很久,至少我覺得還沒相處夠。”

“嗯?”梨子沒有聽清,疑惑地看著他。

晴明笑了一下,伸出手,“重新認識一下吧,我叫晴明,想跟你做朋友。”

永遠永遠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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