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子跟著晴明走進破屋子。

這是一棟廢棄的住宅。雖然破敗但還可以遮風擋雨。屋子裡已經被打掃乾淨了。賀茂忠行的幾個徒弟把裡間讓給奈奈子。他們和老師住在外間。

梨子和晴明到的時候, 賀茂保憲正蹲在那裡熬粥。奈奈子則抱著被褥縮在他旁邊抱怨著什麼。

見到他們進來,奈奈子頓時湧起怨恨的目光。但是害怕哥哥說她,忙開啟一把摺扇遮住臉。

“老師。”晴明喚道。

賀茂忠行摸著鬍子對他點點頭, 又淡淡地看了一眼梨子,“找到了?進去坐吧。再過一會兒城門就封閉了。但是即使沒有封閉我們也無法返回人間。這會兒沒有旋風, 也沒有土蜘蛛。必須等明日再走。”

晴明知道老師不打算盜取生命石, 決定返回平安京, 輕輕地松了口氣。但是奈奈子不可置信地叫道,“父親,您在說什麼話?這就回去了, 我怎麼辦呢?”

“是我之前思量不周。”賀茂忠行說,“作為守衛平安京的陰陽師, 我怎麼能為那裡帶來危險?晴明說的不錯, 你哥哥說的也不錯。伊邪那美一直肆意報復高天原。八岐大蛇每每在平安京做下壞事, 背後都有伊邪那美的影子。”

“那個攪得平安京幾乎滅亡的入內雀,就是黃泉特有的產物。如果不是伊邪那美交給了八岐大蛇, 又怎麼會跑到平安京呢?還有那一回的餓鬼退治。餓鬼是哪來的?不就是黃泉之國嗎。”

“話雖如此,又跟我有什麼關係呢?”奈奈子抽泣著說, “不管是八岐大蛇也好,還是伊邪那美也罷。最後平安京不是都得救了嗎?有父親您這樣的大.陰陽師在, 平安京怎麼可能有事。”

“何況那些所謂的危險, 都是你們假象出來的。人為什麼要拿根本不存在的事情嚇唬自己呢?”

“再說說我吧。父親您忍心看我受一輩子苦嗎?我這樣每日用木棒撐著頭顱。不敢大笑, 不敢低頭。失去了伊勢宮巫女的資格。甚至連婚姻都變得極為困難。因為沒有人想娶一位搖搖欲墜的女人。等您百年歸去, 哥哥也娶了嫂嫂。我就是家裡最多餘的那個人。”

“不會的。”賀茂保憲說,“我會一直養著你。”

“可我不想這麼活著。”奈奈子難過地大哭,頭顱再也撐不住她這麼折騰,咕嚕嚕從脖子上滾落下來。卻因為靠著賀茂保憲太近, 直直地朝粥鍋裡掉去。

賀茂保憲驚嚇之下,下意識把頭用力往外打去。奈奈子的頭顱“嗖”的一下呈一道弧形摔了出去。

這樣的高度把她摔得不輕。她彎下腰,兩隻手慌亂地到處摸著尋找頭顱。而另一邊,頭顱因為又摔又滾,難受地咳嗽嘔吐。

屋子裡瞬間忙亂。弟子們忙去把奈奈子的頭拿回來。卻發現她的臉上被鍋燙出了一道鮮紅的印子。立刻起了一溜小水泡。

賀茂忠行拍著腿大哭,“我這是做了什麼孽。”

梨子一看連忙退出屋子,不敢在裡面待了。雖然奈奈子是周由自取。但是也是因為梨子的原因,惠比壽才會去擺平事端,順便給了奈奈子懲戒。對於賀茂家,她實在不能算大家願意提起的名字。

晴明陪著她一起退出房屋,“我們去別的地方投宿吧?”

梨子點點頭,“我來的時候,在路邊看到了一個破舊的屋子。看起來像是被丟棄的。我們去那裡住一晚上,明早再返回平安京吧。”

等賀茂保憲出來叫他們喝粥的時候,發現人已經不見了。

“晴明和小梨呢?”他驚訝地問。

“我見他們商量去找個房子住,明早再回平安京。”一個小師弟接話。

“原來是這樣。”賀茂保憲想起自己給了晴明乾坤布,想著他們有米有柴不會餓著。遂重新走進屋去。

奈奈子已經被治癒符治療好了,不再嘔吐,臉上的水泡也消除了。賀茂忠行把她的腦袋重新按上去後,就坐著旁邊低垂著眼簾不吭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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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表情賀茂保憲已經見慣了,沒有在意。轉身招呼其他師弟過來吃粥。

梨子和晴明找到了那間破舊的小屋。

梨子放出幾隻小紙人,不大一會兒,房屋就被收拾得乾乾淨淨。她把被褥鋪在角落,回過頭,晴明已經在院子裡支上紅泥爐,做了一鍋水。

“晴明大人好勤快啊。”她笑著稱讚,“平安京的男子不是從來都不煮飯的嗎?”

“也不是完全不煮飯。”晴明坐在一塊石頭上,照看著爐火,“平時貴族們會舉辦宴會。宴會的高.潮便是邀請方的貴族親自上陣為客人宰雞切魚表演刀工。男子表現廚藝,也是一種表現自己的方式。就像天皇就非常喜歡廚藝,常常自己親自下廚。”

“原來還有這種事情。”梨子把米從袋子裡拿出,用水淘好下到鍋裡。又把帶著的幾樣小醬菜取出一些,“明天就要回去了,我們今天就隨便吃點吧。”

“吃完飯,我們出去轉轉。”晴明說。

“去哪兒?啊,您要陪我去找奶奶嗎?”梨子驚喜地問。“我原本還想著今天大家都太累了,明天再去。”

“確實很累,”晴明有些疲憊地說,“今天為了尋找老師,幾乎翻遍了黃泉之都。之後又為了勸固執的他和哭泣的奈奈子,很是費了一番力氣。”

“但是即便這樣我還是想陪著你去找奶奶。因為我也很想見見小梨的奶奶。想告訴她那只傷害她的山精已經被我殺死了。”

“還想告訴她,雖然很冒昧地把清水家的小孫女帶到了平安京。但是我好好照顧她了。請奶奶放心。最後還想告訴奶奶。我想照顧清水梨花子一輩子,想請她同意。如果她同意,我就可以正大光明的把玉魚帶在腰間了。”

梨子微微一怔,突然想起來玉魚早就被晴明拿走了。但是卻一直沒見他帶過。原來是這個原因啊。她抿嘴笑了一下,“如果找不到奶奶或是哥哥,晴明大人準備怎麼辦呢?”

晴明用勺子攪著粥,很認真地說,“如果那樣的話,就只能厚著臉皮去找惠比壽大神,請他為你主持。”

梨子笑著說,“如果一直到最後都找不到,也不必拿這種事麻煩惠比壽大神。我自己做主自己的親事。”

晴明抬起眼,微微有些驚訝,“為什麼會突然鬆口呢?之前一直不同意我。”

“因為剛才看晴明大人坐在這裡熬粥,腦子裡突然過了許多事情。”梨子微微笑著說,“晴明大人一定不知道。在幾千年後,您的名字也在歷史的長河閃閃發光。雖然對您的事蹟並不瞭解。但是我一直知道安倍晴明的名字。知道他是赫赫有名的大.陰陽師。”

晴明低笑了一下,“怪不得你初見我的時候,就說我一定會成為最厲害的大.陰陽師。原來是這樣。”

“是啊,正是因為知道您會成為大.陰陽師。所以一直對此抱有敬畏感。對於您對我的表白,也一直無法相信。因為我總覺得,安倍晴明就該是為了守護平安京,奉獻一生的男人。”梨子說。

“我現在只想對你奉獻一生。”晴明淺笑著說。少年剔透的眼眸,宛如谷川水色的琉璃,裡面流轉著溫柔的笑意,就像一汪暖洋洋的春水。

梨子把被風中拂動的髮絲收攏了一下,別在耳後,假裝沒聽到這讓人臉紅心跳的話,“大概正是因為晴明大人在我心裡的位置很神聖。所以,您對我付出的每一點一滴才那麼清晰可見。”

“在近江鄉下的時候,我以為自己死定了。是你的突然出現帶給我生機。後來生命脫離危險,生存又成為最大的問題。還是你,毫不猶豫地說願意帶我去平安京。”

“在播磨,我從湯池陷進妖怪的胃裡。同樣是你連半絲猶豫都沒有,就跟著我躍進去。鎖的香味吸引來妖怪,你帶著我逃出平安京。無論是在海底,還是在鏡之國,亦或者是在伊勢森林的血陣裡。每次你都傾盡全力地救我。”

“仔細想想,你都救了我那麼多回了。似乎遇到我之後,你就不知道收了多少次傷。剛才看見你不顧形象地坐在昏暗的院子裡給我熬粥。我突然就覺得,還猶豫什麼啊。這麼好的晴明大人,我才不要讓給其他人。”

晴明很驚訝地聽著這番話,許久才輕輕一笑,“從來沒有想過,我以為我永遠都得不到你的回應。”

“我是不是很遲鈍?”梨子問,“那也不能怪我。我沒有想過留下來,也沒有想過在這裡找誰共度一生。更何況對方是一直在我心裡被列為不可能結婚的人對我告白。”

晴明把她一把拉過來,讓她坐在自己的腿上,仰起頭問,“那你現在明白了嗎?”

梨子垂眸看著少年那雙閃耀著細碎光芒的眼睛,那雙始終帶著溫柔笑意的眼睛說,“明白了。我也喜歡晴明大人。特別特別喜歡。”

晴明微微睜大了眼睛,原以為一向感情內斂的小梨,肯說一句我明白了就算是鼓起很大的勇氣。沒想到他竟然聽到了清脆的告白。

他低垂下眼簾,想藉著夜色掩蓋住睫毛上沾著的水光。但是梨子卻捧起了他的臉,手指拭去他眼睫上的溼意。低下臉龐,跟他靠得很近很近,唇瓣輕輕觸碰了上去。卻是輕輕一點就立即分開。

晴明笑了一下,輕聲說,“也只有你,永遠都是這樣最純粹最乾淨的吻。”

梨子沉下眼,“聽起來,晴明大人除了我,還有別的人可以比較?”

晴明抬起眼去看她,眼尾上挑,眸子裡含著笑意,嗓音溫柔又繾綣,“跟你做對比的不就是我嗎?我的吻自然跟你不同。我的吻炙熱又激烈。是屬於想要你的吻。”

這麼說著,他伸出手扣在她的後腦勺上,用力朝自己壓下來。剛一觸碰到到那張慕渴很久柔軟的唇,背脊就湧過一陣酥麻。

“你輕點。”被咬疼的梨子半是抱怨,半是順從地一邊用手抵在他的肩膀上,一邊順著他的力道回應這個吻。

從來都是單方面付出的晴明,第一次感受到對方的主動。瞬間解開所有的枷鎖,激烈地啃食著讓他覬覦很久的唇。少女的皮膚很白很細膩,帶著淡淡的清香。他忍不住摩挲著她的脖頸,把她壓得更用力。

“你輕點啊。”梨子再一次抱怨。

晴明雖然一直帶著少年人的消瘦感。但是寬寬的直角肩,有力的臂膀,還是把梨子完全揉進了懷中,壓得她喘不上來氣。

就在這個時候,院子裡的門框突然傳來“砰”的聲音。

兩人連忙分開同時朝聲音處望去。只見一個穿著破破爛爛的鬼魂目瞪口呆地看著他們。

“誒?”梨子驚訝地看著鬼魂,“我以為這裡沒人住了。”

晴明輕笑著低聲說,“你說的沒錯,確實沒人住,住這裡的是鬼。”

梨子忙從他的大腿上彈起,“那個,我們馬上走。”

“你們是一起死的嗎?看上去是新魂。”鬼魂一邊好奇地問,一邊熟練地把背在身上的麻袋摘下來,倒出裡面的破爛。

梨子更窘了。他們竟然跑到拾破爛的鬼魂家,不僅如此,啵啵還被看到了。

“抱歉。”晴明倒是面不改色。把從賀茂保憲那裡得來的鬼錢放了一串在窗戶上。

鬼魂頓時眼睛一亮,“要不我去別的地方住。你們繼續?我這裡可寬敞呢,可以隨便滾。”他把梨子和晴明當成一對苦命的鴛鴦,因為家裡不同意,所以跑到黃泉之國再續前緣。

“不用了。”晴明笑著說,一揮袖子把地上煮的粥徹底消散,不讓對方看出他們是活人。

梨子一直用手蓋著臉頰,直到走出院子才放下來,用袖子扇著風。

“沒關係,”晴明說,“等他投胎就全忘了。”

“他什麼時候投胎呢?”梨子嘟囔著問。

“你等一下。”晴明轉身返回剛才那座住宅。

梨子一頭霧水地看著他離開,又看著他返回來。

“那個鬼魂叫阿吉,原先住在平安京的鹿尾街。我們去黃泉司查一下他的名字,就知道他什麼時候投胎了。正好把奶奶的名字也查一查,如果沒有投胎,我們就知道她住在哪了。”晴明說。

梨子微微有點驚訝,她沒想到她隨口一說,晴明竟然返回去詢問鬼魂的名字。她忍不住彎起嘴角,“我並不是真的在意那個鬼魂什麼時候投胎。就是隨口說一下。”

晴明拉著她的手朝巷口走去,嘴角微揚,“但是我在意你說的話。你每一句話我都會很認真的聽。”

“也不必如此吧。”雖然嘴上這樣說,梨子心裡還是綻放出一朵花。

他們從巷口走出去的同時,遠處賀茂忠行一行人居住的院子裡,悄無聲息地飄出一道淺淺的影子。那道影子貼在牆壁上,朝梨子和晴明的方向望了一眼。直到他們的背影消失,那道影子才繼續朝伊邪那美的宮殿飄去。

晴明帶著梨子很順利地摸進了黃泉司。這裡記載著全天下生靈的名字。哪怕是一隻鳥,死後名字都會飄入黃泉司記錄在案。

這裡沒有人看守。大概鬼使也不認為有人會摸進這裡。再說,摸進這裡也沒有任何用處。因此,這裡是整個黃泉司最疏於看管的地方。

梨子環顧四周,房間並不大,只有二十平米。但是周圍佈滿了高聳入雲的櫃子。每一個櫃子上都有數以萬計的小抽屜。那抽屜實在太小了,估計只能放入一根樹枝。密密麻麻的抽屜上刻著名字,閃著金光,如同千萬雙眼睛看著他們。

一想到這些是全天下亡魂的名字,梨子由心生敬畏。

“唔,我瞧瞧。”晴明輕聲說著,單手對著櫃子結印,“平安京,西京,六條大道的鹿尾巷。”一道微光閃過,彷彿櫃子可以聽到他的話一般。某一個櫃子突然彈出一條細長的小格子抽屜。

晴明伸手,一個紙卷從裡面飄出來,落在他的手上。他開啟快速掃了一眼,梨子也把目光移過去。

只見紙上寫著,“阿吉,土生土長平安京人。因為被橋姬的美色吸引,下河為對方撿耳鐺,被橋姬按頭到河裡淹死。生前沒有做過壞事,亦沒有糾紛。特允投胎到富庶人家,投胎日為……”

後面寫著一個年月日。梨子算了一下,要一年後。

“他被橋姬殺死。是哪個橋姬呢?我殺死的那個嗎?”梨子問。

“應啊是這樣,”晴明說,“你看他死的日子,差不多正是你回溯時間之前。這個阿吉有點慘,如果你再多回溯幾天,他就不必死了。不過,投胎投的還是不錯的。”

“快找找我奶奶。”梨子催促,沒想到這些櫃子裡除了能看到死因,還能看到投胎的時間和地點。

晴明按照剛才的方法,將梨子奶奶的姓名念出。又一個小抽屜彈開,裡面蹦出一卷紙張。

梨子急忙伸手接過。紙卷到手後,卻突然有點不敢開啟了。有點近鄉情怯的感覺。既害怕看到奶奶在黃泉國的住址,又想看到。

晴明眸光微動,心裡暗想,恐怕已經投胎了。如果沒投胎,清水隼人早就每天往黃泉之國跑了。說不定還會帶小梨去見奶奶。

梨子最終還是小心翼翼地把紙卷開啟,目光投到字跡上。

安源洋子,播磨人士。晚年帶著孫女住在近江鄉下。某年某月被山精吞食。生前沒有做過壞事,亦沒有與人有口舌之爭。但是命數里有三世磨難,需轉世到貧苦人家。

字跡到了這裡,後面有幾個字被一團墨汁塗黑了,似乎是個人名。塗黑的字跡後面跟著寫了一個名字,橘太郎之女。

“這個橘太郎我知道,”晴明說,“是大貴族橘氏的長孫。去年娶了藤原氏的女兒為妻,是一戶相當不錯的人家。”

“不是寫著轉世為貧苦人家的孩子嗎?”梨子疑惑地說,“是誰改了呢?”

晴明心裡念出八岐大蛇的名字。

“不管是誰改的,至少是一個不錯的結果。”晴明安慰道,“雖然不能再黃泉之國見到奶奶了,但是我們可以在她這一世暗暗照顧她。”他頓了一下,“雖然是生在大貴族,但是不順心的事也少不了。”

梨子垂下眼簾,看著橘太郎的名字。能做到老黃泉之國更改投生的名單,還改的這麼囂張,一點都不掩飾的人。恐怕只有那一位了吧。除了祂,誰能有這個本事。可是祂死活不承認。

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

晴明忙把卷軸扔回原位,關上抽屜,拉著梨子支起結界躲在角落。

大門開啟,一個鬼差探頭進來四下掃了一眼。接著重新關上門離開。

原來是巡邏鬼差,梨子鬆口氣,還以為被發現了。

“我們走吧。”晴明在她耳旁輕聲說。

梨子點點頭。雖然再也沒有機會見到記著她的奶奶。但是直到奶奶重新活在這個世上,還是讓她很高興的。她心裡暗暗盤算著,回到平安京以何種理由去橘氏家,見一下轉世後的奶奶。

兩人離開黃泉司,晴明和梨子重新回到賀茂忠行居住的巷子。他們倚靠著牆壁坐下,決定就這樣等到天亮,與大家一起返回平安京。

第二天,賀茂忠行走出院子,看著相互倚靠睡在外面的梨子和晴明,愣了一下。

梨子聽到響動睜開眼,瞳孔中映出賀茂一家準備出行的樣子。她忙推著晴明起來。

“怎麼睡在外面?”賀茂忠行皺著眉問。

晴明笑了一下,“不想打擾老師休息。不過就是一晚上,沒有關係的。”他的目光微不可查地掃過賀茂奈奈子。看到她依舊脖子後面綁著木棍,臉上掛著悲慼的神情用手扶著腦袋,暗暗鬆口氣。

“那麼,一起回吧。”賀茂忠行淡淡地說。

……

晚霞映照著街道,剛下過雨,樹葉浮動著夕陽,如閃閃發光的琉璃,在黃昏中躍動。

一輛牛車悄然從平安京駛了出去。明明是酷暑,車簾卻遮的嚴嚴實實的。不管是車伕還是車裡面坐著的人,一點聲音都不出。似乎只有一個目的,就是離平安京越遠越好。

牛車行至伊勢森林時,車伕為了取水暫時把車停了下來。

一隻纖細的手挑開車簾,裡面立刻傳出女子焦急的聲音,“小姐,我們還沒到達陸奧國。您現在不能出去。”

“怕什麼?這裡四處都是樹木,根本沒有行人。我就出去透透氣,大不了你跟著下來看著我嘛。”一個女子心情不錯地說。

車門開啟,從上面下來兩個妙齡少女。一個頭上戴著斗笠,圍了一圈布,把她的面容遮的嚴嚴實實的。

她一邊抱怨一邊下了車,“父親為什麼要把我送到那麼遠的地方呢?那幾乎是扶桑最東邊的地方了。聽說那裡常年是冬季,人跡罕見,十分艱苦。”

“大人也是為了您好,”另一名少女說,“您待上一段日子。大人就會上奏天皇,以養老的名義去陸奧找您。”

“真是的,都怪梨花子。”帶著斗笠的少女一邊說一邊把布簾掀開,露出了賀茂奈奈子的臉。

“小姐,大人囑咐過不能露出臉來。”

“別大驚小怪,”賀茂奈奈子用摺扇扇著風,扯了扯衣襟,露出雪白的脖頸,“我就涼快一下。”

她往前走了一步,腳尖踢到一個硬東西。低頭一看,是座只到她小腿的雕像。她蹲下來,拂掉灰塵,露出雕像陣容。

“啊,是黃泉之主的雕像。”她輕聲說。

有些信奉伊邪那美的信徒,不能光明正大的在家中供奉。就會挑一些人少的地方,立下小雕像。

賀茂奈奈子的目光圍著雕像轉了一圈,挑起唇角笑著說,“就算是伊邪那美,也不能取走我的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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