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淺井長政的思緒越飄越遠的時候,一陣香氣,以及一連串吞唾沫的聲音將他重新拉回了現實,是他們的烤鴨到了。至於米飯和其他菜品,夥計早已經手腳麻利的全都上好了,對於他這位大主顧,店家是純心想要好好伺候著。

淺井長政又要了兩個乾淨的杯子,將紅酒也倒了出來。

酒香混合著肉香,似乎激發了某種特殊的效果,這撲鼻的香氣即使隔著十米遠也能聞得到,周圍那些啃著粗茶淡飯的客人一個個都眼饞不已,吞嚥的聲音頓時越發響亮了。

甚至連旅店的手代和夥計們也都有些忍不住,不這種級別的美味,恐怕普通的大名在過年的時候也吃不到吧?

不過那殷紅如血的獨特酒水也在提醒著他們所有人,能夠拿出這種南蠻酒的人,絕對不會是什麼普通的浪人!

淺井長政咧了咧嘴,自己是不是太過招搖了些?

不管看著面前似乎對此一無所覺,只是一個勁嗅著小鼻子的阿秀,他又不由得輕笑搖頭:算了,管他那麼多幹什麼,還是享受當下的好。

更何況就算真的發生什麼意外情況,有自己的法術,再加上阿秀的武力,他們兩個安全脫離還是不成問題的。

現在剛剛經過動亂沒多久,還是處於分裂狀態的織田家,在非戰時狀態又能拿出多少兵力呢?

本來旅店裡還有著十幾二十來名顧客,不過在烤鴨香氣的影響之下,他們紛紛都快速的離開了,很快整個大廳都變得空蕩蕩的了,只留下西邊方向有兩桌客人。

他們都做浪人打扮,其中一桌上有三名衣著破舊,看起來很是窮酸的浪人。

另外一桌則是個剃著光頭的獨行者。

因為尼朋的沒有戒疤這一說,所以普通人一時間也判斷不出他是不是和尚,畢竟他可是親眼見識過自己的便宜徒弟宮部繼潤,以及他手下那一夥兒和尚小弟的。

除了髮型不同以外,他們有時候和浪人甚至是土匪,也沒什麼本質上的區別。

不過他之所以會對那個光頭獨行者感興趣,並非是因為他的髮型,而是因為他那把立在身後的武器,那是一柄兩米多長的十字文槍。

十文字槍,槍如其名,它擁有一個十字型的槍刃,可刺可刮可劈砍,屬於鐮槍的一個小型變種,想要熟練自如的運用這種武器,毫無疑問要比使用尋常長槍耗費更多的精力,這在眼下的尼朋還是一種非常非常罕見的長槍。

如果是在幾百年後,整個尼朋大概會有很多人都會知道這種特殊的武器,因為再過幾十年,就會有一位號稱“日本第一兵”的強大武士持之縱橫戰場。

但是在現在這個時候,用它作為武器的,大概也只有那麼寥寥幾人了...

順著淺井長政的視線,阿秀也看了過去,然後淺井長政明顯注意到她身上的肌肉稍微繃起了一起,即使是吃著美味的烤鴨,她的注意力也有一部分放到了那個光頭的身上。

淺井長政知道自己的猜測應該是對的,因為阿秀很明顯是從對方身上感覺到了一定壓力,也許那個光頭不一定能打得過她,但至少她認為對方能和她打打。

那就去試試吧,反正就算是猜錯了,也不過是損失一點點身外之物而已。

想到這裡,淺井長政直接遙遙舉杯:“喂,那邊的大哥,看起來你的槍法應該很不錯,過來一起喝一杯如何?”

看起來大概二十幾歲的光頭浪人聞言放下了竹筷,單手豎立在胸前行了一禮:“阿彌陀佛,多謝施主美意,只不過貧僧不善酒力,而且接下來還要趕路,還是不要飲酒的好。”

他的這個回答倒是印證了他的身份,他的確是個和尚,而且看起來還是個很有禮貌的和尚。

“哈,習武之人怎能不喝酒?更何況這還是從界鎮購得,來自南蠻的酒,難不成大師是怪我招待不周嗎?也罷!”

根本沒給對方開口的機會,朝阿秀略微點頭致意之後,淺井長政直接就拎起剩下的半瓶紅酒,以及原本打包好,準備留著路上吃的第二只烤鴨,快步走到了年輕和尚的桌前,一屁股就坐了下去。

看著直接坐到自己面前,開始撕扯其鴨肉的淺井長政,年輕和尚頓時就愣住了,他完全沒有想到對方竟然這麼的自來熟,眼看著對方就要主動為自己倒酒了,他連忙開始勸阻:“這位大人,使不得,使不得。”

淺井長政頓時做出了一副不悅的樣子:“不過是一隻烤鴨而已,男子漢大丈夫,這麼婆婆媽媽的做什麼?還是說,你認為自己配不上這玩意?”

面對淺井長政挑釁般的話語,即使明知道對方是故意的,可是年輕和尚還是被激發出了心中的傲氣,的確,不過是一隻烤鴨而已!

他隨即忍不住苦笑一聲,再次朝淺井長政行了一禮:“多謝施主美意,那貧僧就卻之不恭了。”

一杯紅酒下肚之後,年輕和尚的面色很快就有些發紅了,沒想到他之前自稱不善酒力的竟然不是推脫,而是真的。

在淺井長政原來的那個世界裡,正常來說清酒和葡萄酒的度數都差不多,都在十幾度左右,但是以尼朋眼下相對落後的技術和條件,自然是比不上南蠻人的,所以說這瓶紅酒的度數要比常見的清酒度數高上幾度,也要更加香甜一些、雜質更少一些。

“阿彌陀佛,果然是好酒,不愧是南蠻人的美酒,多謝大人款待。”哪怕在喝酒,年輕和尚也顯得十分有禮貌。

淺井長政大笑出聲:“傑出的戰士就該享受美酒,在下淺井長政,不知大師如何稱呼?”

青年和尚腦海中飛快的轉動著,並且很快就找到了和這個名字相關聯的資訊,他頓時不由得有些訝異,不過還是十分有禮貌的回答了淺井長政的問題。

“原來是淺井大人,貧僧寶藏院胤榮,如果施主何時途經奈良,還望前往興福寺一會,好讓貧僧略盡地主之誼。”

果然是他!

聽到對方親口說出的名字,淺井長政就是心下一喜,知道自己的酒菜不會白費了。

也許對方眼下還只是個武藝出眾的僧人,但是未來的前途卻十分廣大。

在累積拜訪師事了超過四十位名師,又觀水中之映月而悟得槍術之精儀後,他將成為戰國時代中第一個創立真正獨立的槍術流派的。

而在此前的各流各派的武術,都是包含劍術、槍術以及其他武術在內的。

寶藏院胤榮的寶藏院流槍術,即使是在幾百年後的現代社會仍然十分興盛。

“刺即成長槍,斬即成剃刀,割即成鉤鐮”這十五字真言,就已經大致的概括出了十字文槍的特點,寶藏院胤榮仗之橫行於戰國時代,成為了赫赫有名的槍道宗師。

如果說使用刀劍作為武器的武人所追求的最高武名是劍聖的話,那巔峰狀態的寶藏院胤榮就可稱槍聖,哪怕現在還不到三十歲的寶藏院胤榮應該還未抵達其人生的巔峰狀態,但也絕對是天下少有的強者了,而且他還是個十分講究信義的人,淺井長政的這頓酒菜,是絕對不會虧本的。

有了這個良好的開始之後,兩個人之間的關係也變得越發融洽起來,淺井長政率先表明自己是趁著剛剛元服的機會,外出遊歷一番,寶藏院胤榮也很快透露出他是前往上泉伊勢守處拜師學藝,正要返回興福寺,爭取將他的槍術推陳出新。淺井長政聞言不由得越發敬重了。

上泉伊勢守,全名上泉伊勢守秀綱,即是後世大名鼎鼎的上泉信綱,乃是尼朋當今被天下眾多武人所公認的兩位劍聖之一,傳說其生平未逢一敗,即使現在年過五旬,仍然以武士的身份活躍在戰場之上。

值得一提的是,雖然被尊稱為劍聖,但上泉秀綱在守衛箕輪城的過程中一直都是使用長槍這種戰場兵器的,甚至他還混了個上野七本槍的稱號,所以寶藏院胤榮才會向其討教槍法。

儘管驚訝且欣喜於杯中之酒的美味,但是在連飲三杯之後,寶藏院胤榮還是徹底放下了酒杯:“阿彌陀佛,多謝施主厚待,貧僧今日不能再飲了。”

淺井長政也沒有再勸,只是和對方閒聊著。

像對方這種一輩子都虔心追求武藝的人,是幾乎不可能被任何大名收歸麾下的,歷史上他也從未出仕過任何大名,但如果關係搞好了,不管是從興福寺借點僧兵,還是讓對方傳授點武藝,都是沒什麼問題的。

雖然自己因為有陰陽術在身,不是特別需要,但能學點東西防身總是好的,更何況哪怕自己用不上,轉而利用這個機會讓對方幫忙培養幾名武藝出色小弟也不錯啊。

輕輕轉動著已經空了的酒杯,淺井長政也沒有繼續再喝的意思了,他雖然會喝酒,但卻一點也不痴迷於它。

“大師,聽說上泉伊勢守正效力於箕輪城的上野家,上野家又從屬於上杉家,那處於上杉家與武田家對峙最前線的箕輪城,是否會遭到武田家的攻擊呢?”

上杉家的大名上杉憲政是朝廷授命的關東管領,理論上包括甲斐、伊豆、相模、武藏、安房、上總、下總、上野、下野、常陸、美濃、飛彈、信濃、陸奧、出羽等十幾個州都是其管轄的領地,但現在是混亂的戰國時代,誰的拳頭大誰才說的算,空有名義而無力量,哪怕是天皇和大將軍也活不好,更別說他這個關東管領了。

所以上杉憲政在關東就經常挨欺負,他名義上的領地早已經被武田、北條、齋藤等一堆大名給瓜分了,而且還三天兩頭的被武田家和北條家輪番暴揍,搞得屢戰屢敗的他的地盤越來越小,家臣們也紛紛背叛。

到了現在,甚至逼得上杉憲政不得不一路逃跑到北方,去尋求越後長尾家家督長尾景虎的庇護了。

不止是因為長尾景虎本身是個屢次和武田家交鋒都未分勝敗,號稱“越後之龍”的名將,更因為長尾家家督是個出了名的講究義理、對朝廷仍然保持著尊敬的大名。

幾年前他就曾經耗費巨資進京面見天皇和大將軍,因為花費的數額實在過於龐大,甚至搞得家裡諸多重臣不滿,引發了不小的爭端,這就可見一斑了。

所以上杉憲政這位朝廷的代言人選擇投靠長尾景虎,毫無疑問是個正確的選擇,他一定能在那裡得到極好的待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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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過,在長尾景虎忙著安置上杉憲政這位關東管領的時候,他的宿敵武田信玄真的會坐視不理嗎?

“阿彌陀佛,貧僧在返程時並未察覺到什麼一樣,不過就算武田家有所動作,箕輪城的堅固防禦加上長野家大大名長野業正的優秀指揮,以及以上泉伊勢守為首的上野十六槍,想必防守住還是不難的,武田家無人是其對手。”

寶藏院胤榮對此似乎並不擔心,身為武人,又是親自以弟子的身份向對方學習過,他自然知道上泉伊勢守那看似蒼老的身軀之中,究竟蘊含著多麼強大的力量。

雖止一人,亦能抵百人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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