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章 各自的心思
在淺井長政佈置著封印法陣的同時，距離稻葉山城十里之外的一處山坡上，在眾多打著齋藤家旗號的足輕中間，十數名全副武裝，看起來就身份不凡的武士們正在緊急的商討著。
更確切的說，是一堆武士圍著中間一人不斷的問東問西，外加連番的抱怨著。
“氏家大人，義龍主公還沒有回應嗎？”
“淺井軍裝備遠比我軍精良，又如此驍勇善戰，如果沒有援軍的話...”
“可惡，都怪明智家那個叛將光秀！”
“敵方大將島左近到底是從何處來的武士，軍略竟然如此強悍！”
一個接一個的問題，讓最中間的美濃三人眾之一的氏家卜全頭大如鬥，事實上他也被同樣的問題困擾著。
儘管在自己的動員之下，此地匯聚了諸多武士和足輕，兵力比來襲的淺井軍要更強一些，其中也不乏在美濃威名赫赫之輩。
可是開戰僅僅不到半日，己方就接連敗了三陣，如果不是在關鍵時刻，來自不破城的大將不破光治率軍兩千來援，己方就此大敗虧輸，一潰千里，也並非完全不可能。
可是儘管因為不破光治軍的活躍，現在淺井軍已經稍稍後退了一些，兩軍暫時處於對峙狀態，但是他心中的危機感卻反而越來越強。
不僅僅是自己派往稻葉山城求援的幾批信使到現在都沒有任何回應，更是因為隨著不破光治軍的到來，還有一條極度出乎意料的情報。
那就是和不破城毗鄰的竹中家菩提山城，對於自己的援軍邀請毫無反應，再聯想到及美濃三人眾之首的安藤守就到現在也沒有任何援軍，以及多日來一直保持著沉默的稻葉一鐵...
哪怕是見多識廣，在沙場之上征戰二十餘年的氏家卜全，也不由得一陣陣心驚，如果他的猜測為真的話，那對於本家來說可就太不妙了，那自己是否也要提前多做些準備呢？
可是自己畢竟協助了義龍擊敗了道三，齋藤利治卻已經效忠於淺井家，並且矢志復仇，甚至他現在就身在幾里之外的淺井軍中，就算是自己有心屈服，恐怕對方也未必會應允啊。
而且如果美濃三人眾已經先後有兩位選擇了投效，那自己再上趕著過去，又能獲得什麼樣的待遇呢？
就在他心思越發煩躁之際，突然有忍者到來，向他們傳遞了最新的情報。
“大人，青木重矩大人宣稱其城中糧草輜重盡皆不足，故恐怕無法按時前來支援。”
“堀秀重大人聲稱其部隊在進軍的過程中遭遇了妖怪的襲擊，現在全軍士氣極為低劣，抵達此地的時間恐怕也要向後推遲一些。”
聞聽此言，原本還一片喧囂的眾人，聲調卻不約而同的降低了不止一個級別，他們互相對視了幾眼，眼中都隱約有異樣的光芒閃現。
在義龍繼任大名之位，並且向其父親道三揮刀之時，有人贊同，有人反對，當然也有人態度曖昧。
除了明確的展現出對抗之意，並且現在已經投入到了淺井家的旗下的明智家、德山眾和豬子高就等人以外，現在的青木重矩和堀秀重也是其中態度比較強硬的家臣。
他們雖然並未直接參與道三軍與主公義龍展開對抗，但是在戰事上卻想方設法的進行拖延，上次他們甚至連第二次長良川之戰都沒來得及參與，因為等到他們正式出兵的時候，主公義龍的大軍已經被水淹了，這也讓他們僥倖儲存了相當程度的力量。
沒想到現在他們又故技重施，還想再保留力量嗎？
一個聲稱糧草不足，另外一個更是直接說有妖怪攔路。
呵呵，也許在一開始的時候，大家都被那些突然出現的小妖小怪們給嚇了一大跳，可是過去了這麼多天，誰還不知道那些小妖怪是個什麼水平？
它們儘管是傳說中才存在的生物，儘管外表看起來遠比人類要兇惡得多，智慧也明顯得到了提升，可是它們的實力卻並不怎麼樣。
在遭遇了成百上千的軍隊時，它們也會像老鼠一樣聞風遠遁，在挨了刀槍之後，它們也同樣會受傷，也仍然會死。
相比原本蠢笨的野獸，它們的威脅的確是提高了不少，但也只不過是些能直立行走，並且會用一些粗陋武器和簡陋武器的野獸而已！
不過，以現在的戰事來看，這倒未嘗不是個好理由啊...
就在諸多武士各懷心思的同時，旁邊一個身披重甲的年輕武將已經破口大罵起來：“可惡，這兩個短視的傢伙，他們難道不明白唇亡齒寒的道理嗎？如果我軍遭受不利，他們又能有什麼好下場？”
說完他直接看向了氏家卜全：“氏家大人，還請在主公面前告上他們一狀，一定要讓主公狠狠地處罰他們！”
氏家卜全“啊啊”了兩聲，接著彷彿如夢初醒一般，他連忙回道：“沒錯，不破大人言之有理，如果這次還不處置他們的話，又怎麼能顯示我等的忠誠？”
略微頓了一下，他接著恭維道：“不過我們暫時卻無暇分心，主公似乎也另有要務，暫時無法派遣援軍來此地，接下來的戰鬥還要仰仗不破大人您的力量。”
見到連美濃三人眾之一的氏家卜全都對自己態度如此恭謙，不破光治頓時大喜過望，他當即哈哈大笑兩聲，拍著胸脯保證道：“放心吧，氏家大人，一旦敵將島左近再次來戰，我一定讓他有來無回！”
包括氏家卜全在內的眾多武士連連向他恭維著，因為現在他們的確需要對方的力量，氏家卜全軍在之前的戰鬥中損失慘重，在安藤守就和稻葉一鐵都按兵不動的情況下，也只有對方的實力最為強大了，剩下在場的諸多武士，在勢力上都要比對方遜色許多的。
面對眾多武士的恭維，不破光治的臉上的笑容更甚，可是他卻沒有注意到氏家卜全嘴角的那一抹譏諷之意：如果不是老夫年老力衰，又怎麼會輪到你這小兒如此猖狂？
不過面上他卻並未表露出來，他只是詢問著忍者：“還有其他情報嗎？”
“是，據說織田信安大人的領地內爆發了一揆，所以暫時無力前來增援。”
氏家卜全頓時愣住了，接著即使是以他沉穩的性格，也忍不住大笑出聲：“真是的，該說不愧是被那個‘尾張大傻瓜’給驅逐的人嗎？竟然會在這種情況下爆發一揆！”
其他武士也紛紛哈哈大笑起來，言語之間毫不掩飾對對方的嫌棄與鄙視。
織田信安，原本是尾張巖倉城城主，曾經試圖聯合織田信長的弟弟織田信行等織田家同族，一同進行反叛，結果於清州城之亂中大敗虧輸，諸多主謀或死或逃或降，其中的織田信安則託庇於齋藤家，並且獲封了一座小城。
在主公義龍繼位之後，這位織田信安也第一時間表達了自己的忠誠，甚至在長良川之戰時也曾經派遣過幾百名足輕。
可是他個人的能力卻實在不值一提，早早的就被道三擊敗，幾乎是單人匹馬的逃回領地之中。
沒想到現在他的領地竟然又在這種關鍵時刻，鬧出了一揆這種問題，這又怎麼能讓他們不為之嗤笑呢？
可是笑著笑著，突然之間，他發現不破光治整個人都呆住了，他只是愣愣的看向稻葉山城的方向，甚至雙眼都有些失神。
接著氏家卜全發現他並不是唯一這副表現的人，幾乎所有看向那個方向的武士都是一樣的。
他也連忙望了過去，然後他終於明白對方為什麼會是那副表現了。
因為一個通天徹地，不知道有多麼龐大的亮白色法陣，正橫貫於那方天地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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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其形狀，分明就是傳說中赫赫有名的晴明公桔梗印啊！
他立刻就聯想到了不遠處淺井軍的真正主人，號稱“近江之龍”的淺井長政。
難怪連如此重大的戰鬥，對方都未曾親自出面，原來在無聲無息之間，對方已經潛入了稻葉山城之中！
那主公大人未曾出面，甚至也未曾發兵，難道就是有了這樣的猜測，所以才在稻葉山城之中佈下陷阱嗎？
一想到這裡，在震撼的同時，氏家卜全也感覺渾身熱血沸騰，如果主公大人能夠直接在城中殺死淺井家家督的話，那也許這場戰爭就將提前落下帷幕了啊！
又過了十幾個呼吸之後，眼看著那個閃耀法陣消失不見，不破光治才忍不住失聲叫了起來：“糟了，主公大人有難啊！”
但到了這個時候，氏家卜全卻反而安慰其對方來：“不破大人無需如此憂心，你難道忘了嗎，在長良川之戰時，主公可是曾經御使過不止一種的妖怪啊。”
“現在主公在稻葉山城中佁然不動，想必早已經為其佈下了重重殺陣吧？淺井長政此番貿然前往，正是自尋死路！”
看著談笑自若的氏家卜全，其他原本有些擔心的眾多武士，也不由得紛紛放鬆了心情。
看氏家大人如此肯定的模樣，顯然主公很可能是早就定好了計謀，就等著對方上鉤呢，那這樣的話，接下來的戰鬥，想必也會容易很多了吧？
可是沒等他們高興多久，他們就都看到稻葉山城所在方向，燃起了熾烈的火焰，甚至連半邊天空都被染成了紅色。
如果說剛剛的法陣可以理解為對方的拼死一搏，可是在城中起了這麼大的火...
原本信誓旦旦的氏家卜全也是面色大變，哪怕在紛亂的戰國時代，舉火焚城也並不多見，通常是攻城一方為了減少損失，亦或者是守城一方想要玉石俱焚，才會做出這樣的選擇。
可是無論現在是哪種局面，都是對主公大大的不利啊！
用力的咬了咬牙，他當機立斷：“主公有難，撤軍，即刻撤軍！”
於此同時，在幾里之外的淺井軍中，島左近和沼田祐光等人也相視一笑：“殿下成功了。”
雖然以他們現在手中的軍力，如果正常發揮的話，擊敗眼前的齋藤軍也不會有多大的困難，可是必定會有所損傷，那對於殿下接下來的計劃並不算有利。
因為不同於之前被本家侵佔的南近江數郡，美濃擁有超過五十萬石的土地，屆時一旦本家佔據了如此廣袤的地盤，就要和尾張織田家、飛彈國、三河國松平家乃至於號稱“東海道第一弓取”的今川義元有所接壤了。
那必定需要大量的軍力才能保證基本的安全，所以他們在聽完殿下這個宏偉的計劃之後，就已經做出了決定，在獲得勝利並且不影響本家軍略的同時，也需要最大限度的降低己方的傷亡。
所以在之前有不破光治軍從側方前來參戰，並且展現出了還算不錯的力量之後，在小勝幾場之後，他們才決定暫且收兵。
一方面是為了繼續之下殿下的命令，盡力吸引並拖延住所有仍然忠誠於義龍的美濃武士，另一方面，其實也是為了變相的減少損失。
但是在見到稻葉山城陷入烈焰之中之後，情況卻發生了變化，現在的齋藤軍還能剩下多少戰意，又能給己方帶來多大的損失呢？
不，或許不會打起來，甚至他們都未必敢繼續在這裡和己方對峙下去吧！
其餘宮部繼潤、木造雄利甚至是鈴木茜等人也紛紛喜笑顏開。
為了殿下的大計，他們其實在今天的戰鬥中打得並不算痛快，因為他們都在遵照殿下的命令，刻意壓抑著自己的真實實力，和對方保持個不勝不敗的局面。
這麼做就是為了儘可能多的把仍舊忠於義龍的軍隊吸引到此地，最後再一次性加以殲滅，好方便以後迅速的平定美濃。
但是現在看來，他們已經不用再裝下去了！
唯有原本來自於齋藤家的明智光秀和齋藤利三等人面色稍微有些複雜，因為他們原本都是受過齋藤道三的大恩的，稻葉山城也是道三大人耗費了數十年的時間，才逐漸完善到現在的模樣的。
可是沒想到距離他剛剛去世不久，稻葉山城也將毀於戰火之中嗎？
不過很快明智光秀就率先將這點思緒拋之腦後，人不能總活在過去之中，現在除了想要替道三大人復仇以外，他更要以淺井家家臣的身份，來回報殿下的恩典！
於此同時，在通往駿河的山路中，正一路狂奔中的果心居士也是悶哼一聲，張口吐出了一大蓬青黑色的鮮血。
可是比起這點傷勢，他更加驚訝的卻是他感受到的那個事實。
“可惡，我開啟的那道通往幽冥的‘大門’竟然如此迅速的就被封印了？甚至連我留下的那道印記也被輕易的抹除了？淺井長政，你似乎比我想象中的還要更加強大啊。”
“不過，這樣一來，想必你也能為我掀起更多的戰亂，去製造更多的鮮血和死亡吧，呵呵。”
剛剛笑了兩聲，果心居士忍不住再次吐出了一口鮮血，他當下皺了皺眉，撥開了自己胸前的衣物，一個青黑色的爪印赫然印在他的胸膛之上。
“真是的，沒想到在黃泉比良坂之中，竟然有不止一名墮落為妖的神明，竟然能給我製造出這樣的傷害。”
“先有那頭古怪的巨熊，又有鬼神的攻擊，這幅用來行走的身軀似乎也已經快要抵達極限了呢，下次該選個什麼樣的身體呢...”
他皺著眉頭嘀咕著，然後突然間靈光一閃：“對啊，既然我有能力開啟通往黃泉比良坂的大門，那不如搜尋一些真正神明的屍體，看剛剛那副模樣，那裡應該是絕對不會缺乏屍體的。”
想通了之後，他再次哈哈大笑起來：“不過，在此之前，還是要先去駿府城一次，今川義元，希望你已經為我準備足夠多的祭禮，只有那樣，我才會給你一個大大的‘驚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