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即是1,貳即是2,三即是3……”

課堂上,李泰拿著一根小木棍敲打著板書上的內容:“前是正字,後是便數,便數用作計算,入紙則必正字!”

課堂裡坐著二十多人,老少不同,有接受啟蒙、成績優秀的學童,也有部曲中粗識文字的老漢。還有部曲中過去幾個月湧現挑選出來的管事人才,都在認真接受郎主對他們進行算術啟蒙。

古人的知識普及,真是低到令人髮指。

李泰從東州帶來的十幾名家人,因為自由陪伴他成長,多數倒也接受過初步的教育。幾個生性聰慧諸如李去疾等,本身的學術素養甚至比李泰這個郎主還高幾分。

但在關西新得的這些士伍部曲,識字者便寥寥無幾。李泰倒不指望他們人人都能飽讀詩書,但隨著家事漸繁,這些管事者起碼的數學運算和造賬應該懂得。

特別在周長明獲職帥都督後,李泰將李去疾等幾個文武兼允的家人借調過去助其整頓鄉團,家中事務掌管便急缺人才,需要趕緊培養。

古人的數學發展並不低,且不說南朝已經算出圓周率的祖沖之,北朝流傳的《算經》教本,其實水平也不差。

《算經》中便有許多的應用題,題目型別與生活息息相關。

今有負他錢,轉利償之。初去轉利得二倍,還錢一百。第二轉利得三倍,還錢二百。第三轉利得四倍,還錢三百。第四轉利得五倍,還錢四百。得畢,凡轉利倍數皆通本錢,今除初本,有錢五千九百五十,問初本幾何?

今與有人錢,初一人與三錢,次一人與四錢,次一人與五錢,以次與之,轉多一錢,與訖,還斂聚均分之,人得一百錢。問人幾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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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問題,李泰看是看得懂,但如果不列式仔細運算,也絕難脫口便把答桉講出來。以此作為教材,去教導大字不識的部曲們,顯然是不合適的。

他要的也不是計算圓周率的高階數學人才,但家中物料增損的基本運算問題起碼要做到,所以便教他們簡便易計的阿拉伯數字,快速掌握基本的數學運算。

當然,真正入紙造賬的時候,還是要用正規的繁體數字。

結束了一堂數學啟蒙課後,李泰又佈置幾道數學問題作為留堂作業,然後轉去另一處課堂門外。堂中正為學童們啟蒙掃盲的李渚生見狀後便讓學童自習,自己走出了課堂。

“賬簿線格凋版做好了沒有?”

穿越者回到唐以前的時代,不搞印刷術,第一沒腦子,第二沒良心。

李泰倒也沒有上手就搞經義學術的印刷,之前做了幾版公文造賬的表格,著令部曲們有擅凋工者凋刻出來,事情已經吩咐下去大半個月,今天想起來問一問。

李渚生聞言後便返回他在學堂邊的住舍,不久便拿出三方16開大小的木造凋版遞給李泰:“刻板已經做好,但油墨還在調合。”

李泰接過凋版,手掌覆在那凸紋上用力一壓,翻過手來再看手心裡壓痕尚算清晰,便滿意的點點頭:“墨料調製妥當後,印物第一時間拿來我看!”

有了這些印刷的固定表格,常用的一些物料名稱則用刻章加印,之後莊園管事們只需要填寫上具體的出入數字,造賬的效率自然大增,李泰盤查賬目也能更方便。

“可惜黑獺太狂,不給我面子。如果封我個官,官府行政效率能給他提上來,成本還打下來。活該他到老做不成皇帝!”

有感自己做事精明,李泰又忍不住嘆息道。

周長明從區區一個鄉戍戍主一舉被提拔為帥都督,李泰雖然真心替他高興,但也受到了不小的衝擊。

恨人有、怨我無,人之常情,他堂堂一個穿越者混了三十多章居然還只是高仲密司徒府一個無所事事的小從事,可見宇文泰識人昏聵!

“阿郎,莊外有人遞帖拜訪,自號史靜,想來應該是史家族親。”

前堂管事的李雁頭闊步行來,遠遠便搖著手裡兩張名帖說道。

李泰聞言後不免一奇:“史敬不是關在豬圈裡嗎?怎麼又冒出個史敬?”

“不是恭敬,是安靜!”

李雁頭聞言也是一樂,入前把名帖遞給李泰,李泰搭眼一瞧,這才明白。

這個史靜名貼上自陳京兆杜陵人氏,而且還有一個威烈將軍號。想來應該是本鄉史恭自覺得壓制不住李泰,所以請京兆本家來做說客。

北魏後期,雜號將軍已經氾濫,而在西魏,這一氾濫情況更加嚴重。諸如周長明還在擔任戍主時,就有一個七品的蕩難將軍銜,擔任帥都督後,則加銜為六品宣威將軍。

至於這個威烈將軍是幾品,李泰還真不清楚。名號一旦氾濫便不復莊重,總之在他看來只要不是柱國大將軍,別的都差點意思。

拋開這個京兆史家人的名帖,另一名帖倒是引起了他的注意。名帖的主人名叫盧柔,范陽人士,任官舍人省中書舍人,居然還有一個爵位容城縣子。

西魏官制繼承北魏的基礎上又有濫發,李泰也不清楚這中書舍人權柄幾重,但其範陽盧氏的郡望卻不由得他多想一層。賀拔勝之所以待他友善,就是因為他出身範陽盧氏的舅舅盧叔虎。

“家裡有親故名盧柔者?”

李泰想了一會兒,也想不起有沒有這個親戚,於是便問向李雁頭。

李雁頭撓頭乾笑道:“阿郎尚且不知,僕哪裡知?”

“算了,你去把渚生叔喚來中堂。”

不管是什麼樣的親戚,這盧柔跟隨史家人同來、想必是做說客。李泰正打算狠宰一把史家,誰的面子也不能給。

李泰行至中堂,便吩咐家人將訪客引入。不多久,一個二十出頭的精壯年輕人和一名中年人便闊步走來。

“京兆史靜,見過李郎。李郎……”

年輕人行至近處,便抬臂作揖,客套話還沒講完,那中年人卻已經越行上前,兩眼直勾勾望著李泰,嘴角微顫著說道:“你、你就是、就是阿磐?當、當年,我、我南行時,曾經、曾經入鄉看望,阿磐你、你還只是,只是庭前嬉鬧的、的一個頑童,卻不想如今、如今已經……”

李泰見這中年人激動得語不成句,一時間也是大感詫異,本來以為就算有親,也只是不常來往的面子親戚,卻沒想到這盧柔見到自己,竟然激動得不能自已。

他正覺得有些尷尬,李渚生已經闊步行來,遠遠便指著盧柔高呼道:“真是子剛、盧大郎?”

“渚、渚生,是我、是我啊!”

盧柔見到李渚生,神情便更激動,大步迎走上前,抱住李渚生的胳膊連拍數下:“沒、沒想到,咱們還能生見,卻是在這關西。是你隨同阿磐西來?他耶、耶還安好?我姑母、姑母仍留清河?”

這兩個中年人抱臂站在一起,各自一臉熱情的暢話別情。至於李泰和那個京兆史家的年輕人,則被晾在了一邊,就這麼看著兩人。

“阿郎,盧大是主母外家至親的子侄……”

李渚生也猜到李泰大概不認識盧柔,好一會兒後才想起來介紹彼此,原來李泰的母親盧氏是盧柔的堂姑,盧叔虎的血親姐妹,彼此表親關係算起來也不算遠。

“幼時相見,記憶模湖,怠慢了表兄,真是失禮!”

李泰見李渚生跟盧柔這麼有話聊,倒也不便再提防疏遠,於是便又入前見禮。

“阿、阿磐啊,真是生成了英俊好兒郎!像你母親,不像你耶。當年姑母出嫁時,戶裡親長就、就感慨,哪、哪用得著豐厚妝奩,姑母早把一門、一門的秀氣帶去了你家!”

這盧柔不只是激動,而且還有點口吃,拉著李泰上下打量感慨一番,這才又指著旁邊越發尷尬的史靜說道:“幸虧這位史郎君,昨日訪崔使君求告事情,我恰在表叔邸上,才知道阿磐你原來也來了關西!使君他職事繁忙,我閒散無事,便同史郎君一起,入鄉見你!”

李泰聽到這話便也有些好奇,難道他們家還有親戚在西魏做大官?

“多謝史郎君,非此傳情,我與表兄不知幾時才能相見。”

雖然痛宰史家的心意未改,但面子上的客氣要顧到,李泰又微笑著對那年輕人史靜點頭說道。

史靜連忙抱拳道:“李郎言重了!郎君入鄉未久,已經清聲漸傳,即便無我傳訊,不久必也人盡皆知。反倒是我此番求見,滿腹羞慚,懇請郎君能夠見諒鄉居庶支冒犯之罪!”

“是了,阿磐,究竟是怎麼回事?我聽說你入鄉未久,便與同鄉之人多生齟齬,更多風言說你依仗賀拔太師的威嚴,不願與鄉人們和氣相處……”

盧柔聽到這話,便也皺起眉頭,又轉頭望向李渚生道:“阿磐他還年少,但渚生你不該啊!咱們趨義西進,客居關中,但也不可丟了家教風骨,欺侮下士為威!”

“原來這位史郎君是這般說辭告於表兄,那倒要仔細說一說!我不懼鄉中奸猾顛倒是非,但卻不想親舊誤會我有失家教!”

李泰聽到這話,臉色頓時一沉,望向那史靜的眼神也變得凌厲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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