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老師，趕緊喝口水，您老人家一大把年紀了，不能再像小年輕那麼拼了！”
巡迴護士端著水慢慢餵給魏偉，手術室十年才能出一個巡迴，歲月對於身體的消磨她深有體會，也最能理解魏偉的力不從心。
魏偉喝了兩隻高糖，體內血糖水平迅速上升，能量補給拍馬跟上，眼前原本模糊的世界也漸漸清晰起來。
“病人……”
眾人頓時肅然起敬，瞧瞧！這就是我們市立醫院的醫生，暈倒在手術臺上，醒來後第一件事就是擔心病人怎麼樣了！
這就是醫生的職業操守！
巡迴護士熱心的把水遞到了魏偉的嘴邊，安慰道：“魏老師，你別擔心了，有人在收尾了，你還是先擔心擔心你自己吧。”
聽到有人在收尾了，魏偉松了一口氣，喝了口水，偏頭想看看科裡派誰來了？然後一口水就噴了出來。
“許精誠！！！你給勞資住手啊！！！”
手術臺上，正在掃尾的，竟然是第一次上手術檯的許精誠。
看著拿著手術刀的許精誠，魏偉差點沒再一次暈過去，滿腦子都是許精誠滿手鮮血，雙眼空洞，被警察叔叔抓走的畫面。
讓一個第一次上手術檯的醫生動刀子，這不是在治病，這是在謀殺犯罪啊！
巡迴護士動作敏捷，一個閃身躲過了魏偉噴出的水花，有些疑惑地歪頭問道：“怎麼了？那位不是你們科的醫生嗎？我看他動作挺麻利的啊，都已經在縫合了。”
“都在縫合了……”魏偉心頓時拔涼拔涼，完了完了，一切都完了。
巡迴護士看到魏偉一副完蛋了的表情，還以為他不相信自己，於是扶著魏偉坐了起來，指向手術檯說道：“你自己看，你自己的同事你怎麼還信不過？”
魏偉緊閉著眼睛，不敢看，可過了幾秒，又忍不住瞧瞧睜開了一個縫，映入眼簾的，是許精誠雙手如同出現幻影一般的操作手法。
“咦？”魏偉頓時睜大了雙眼，看清了許精誠的動作。
此時手術已經進入了最後的縫合階段，許精誠熟練的關腹，然後捏起皮膚，麻利的縫合起來，就這種手法節奏，沒個十幾年的功夫根本做不到。
尤其是最後外科結的手法，雙手快的幾乎都出現了幻影，魏偉只是一個走神，一個幾乎完美的外科結就完成了。
這……怎麼可能？許精誠手明明笨成那個樣子，我是不是還在做夢？
魏偉明明記得，就在昨天，許精誠還因為外科結打的太醜，被自己狠狠罵過。
只不過一天的時間，就算他通宵不睡覺練習，也沒道理會進步這麼快的啊！
突然，一道閃電從魏偉的雙耳中炸過，猛然之間，他似乎嗅到了一絲被欺騙的味道……
人越老越精，年近六十的魏偉已經到了知天命的階段，對於許精誠藏拙的做法，只是思考了片刻，他便琢磨出來了。
狗東西啊……
連老師都騙啊……
你良心被豬吃了吧……
手術臺上，許精誠動作行雲流水，絲毫沒有‘愚笨徒弟’的樣子，看著他寬闊挺拔的背影，魏偉一時間有些晃神，覺得好像看到了某位大咖正在進行手術演示一般。
魏偉一輩子爭強好勝，從來就沒有氣餒過。
對於他而言，再大的困難也可以逾越，再大的曲折也可以克服，這一次，他卻生出了一種深深的無力感。
這徒弟……我真是教不來啊。
旁邊的巡迴護士還不忘補刀，嘖嘖稱奇道：“你們普外科這個醫生好面生，耶？等等，他不是你們科的那個大學生嗎？聽說你還收了他當徒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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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偉立刻裝作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一聲不吭。
許精誠前世做了二十多年的手術，本來就有天賦，再加上骨子裡的勤奮和熱愛，以至於他的基本功無比紮實。
這臺手術本來就被魏偉摘了大頭，他現在就是做做掃尾工作，一時間也沒顧得隱藏實力，卻沒想到就這麼暴露了。
手術結束後，魏偉也恢復的差不多了。
“你之前是不是在藏拙？”許精誠剛下臺，魏偉便哼唧唧的問道。
許精誠有些尷尬，摸了摸鼻子，顧左右而言他道：“魏老師你感覺好一點了沒？”
“哼，身體好了，心很疼！”魏偉還有點小傲嬌，弄得許精誠只能一個勁解釋，自己也是突然開竅了，主要還是魏老師教得好，巴拉巴拉。
魏偉擺擺手，“算了算了，你也別在這兒和我說好話了，你就和我透個底，闌尾炎手術你到底能不能單獨主刀？”
許精誠看了看還有些站不穩的魏偉，點頭道：“我以前在京都那邊學習的時候，導師很信任我，讓我主刀了一個月的闌尾炎手術。”
“主刀了一個月嗎？”魏偉沉吟了片刻，覺得一個月的時間有些短了，但再想想剛剛許精誠熟練的收尾動作，他覺得許精誠指不定又沒說實話。
於是他決定眼見為實。
“等會還有一臺闌尾炎手術，你來主刀，我輔助你，這次不準藏拙了，如果你真的可以單獨主刀手術，我也不用天天累得半死在手術室呆著了。”
許精誠點點頭，魏偉年齡確實太大了，雖然張宏主任已經盡量減少了他的手術量，像今天就只排了兩個最簡單的闌尾炎手術給他，但事實上即便是這種低強度的工作量，依然讓他的身體有些吃不消。
魏老師對自己不薄，如果可以的話，許精誠也願意替他分擔一些壓力。
手術間快速清理，第二臺手術的病人無縫銜接上。
同樣是一臺闌尾炎手術，只不過這一次輪到許精誠站到了主刀位置上，休息了一會兒的魏偉恢復了不少，搬了把凳子坐到許精誠旁邊，做起了監督指導的工作。
“手術刀。”
“無齒鑷。”
“紗布。”
許精誠的動作幹練流暢，和魏偉比起來，他有絕對的年齡優勢，思路更加清晰，手指也更加靈動自如。
皮膚再次如同豆腐一般切開，但和之前不同的時，紅色的鮮血只滲出了一絲，紗布上只留下一抹淡淡的紅暈，像是大雪茫茫中的一朵紅梅。
“嘶……這個狗東西！”
魏偉在一旁看得倒吸了一口涼氣。
好快的刀！切膚不見血！
真正的高手，只是抬手便知道真功夫。
一個月就能做到這種水平？
許精誠，沒想到你人看起來堂堂正正，光明磊落，卻是個撒謊精，專挑我這種淳樸的老人騙！
魏偉心中不忍一陣悲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