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騙了!”

楊鵬咬牙切齒的從嘴裡擠出三個字來。

他可是大明正二品的漕運總督!

是大明僅有的幾個正二品大員,總管漕運,掌握馳道河道及一百二十衛所!

但現在的情況,容不得楊鵬多想了。

換做以前,他還能抓人,現在再不跑,就等著被人抓了!

“馬上收拾金銀細軟,我們要快點離開了。”楊鵬吩咐著,讓自己的心腹們去抓緊準備。

能做到二品大員,楊鵬還是有些心腹的,更何況楊鵬也不傻,自己一家人帶著財產跑路那就是個活靶子,多帶一些人手護衛,哪怕去了南洋也能生活的非常體面。

很快,金銀珠寶,綢緞布匹等通用且值錢的都裝好箱子,楊鵬帶著自己的心腹直接離開淮安。而且就在走之前,楊鵬還派人去調衛所兵命令他們集合來漕運總督府好吸引注意力。

當楊鵬派遣的人到了淮安城外的衛所處時,還沒進入衛所大門呢,就被人給直接擒下了。

而淮安衛所內的總兵軍帳內,一群人正在坐著喝茶,這是淮安衛所的全部高層軍官。

“外面有人被抓了。”

“肯定的,楊鵬那個混蛋想要造反,連累我們在這裡戰戰兢兢,若是外面沒人守著,那才是真完蛋了!”

“對啊,被抓了好啊,被抓了我們就安全了,讓兄弟們機靈點,全當沒看見,我們只要本本分分在這衛所裡帶著,我們就是安全的。”

淮安的衛所人非常多,畢竟這裡是漕運總督衙門所在之地,自從漕運衙門和朝廷對上後,這淮安衛所周圍的閒人就有點多了,對於這種情況,淮安衛所權當看不見,他們還想長命百歲呢,可不敢參與這種找死的事情。

“哼,楊鵬虧的他還是漕運總督,他不知道朝廷什麼實力麼,還敢造反?你們信不信,現在淮安城外絕對有朝廷大軍在。”

“管那麼多呢,我們安分一點,什麼事都沒有。”

衛所可不傻,漕運總督現在可調不動他們,而哪怕楊鵬真的要反了,他們也會堅決待在衛所內不出去等待朝廷命令,現在他們完全可以看戲,看看楊鵬這位二品大員怎麼給這場鬧劇收尾。

朱由校的命令已經下發,飛鴿將密信送抵江南,一處處錦衣衛開始行動了。

曾經威風凜凜的漕幫老大獨眼趙,如今已經龜縮起來,據說朝廷生氣了,他們這些所謂的漕幫老大都要倒黴了,於是獨眼趙帶著自己的財產和幾個心腹小弟就想趁機熘出城躲到鄉下去,等風頭過了再回來。

這一手獨眼趙之前也玩過,當初他和別人爭搶這一地的漕運,雙方死了不少人,他的左眼也是在那個時候被對面的人給弄瞎的。

死的人太多,他不得不躲去鄉下暫避風頭同時遙控指揮自己的幫派,直到衙門沒了動靜這才回來。

眼下獨眼趙想得還是這樣,先去外地避避風頭吧。

深夜,獨眼趙帶著自己的心腹手下,拿著自己的部分金銀匆匆出了門想要趁夜熘出城,可在一條小巷內,他們很突兀的被堵住了。

“趙老大,您想去哪啊?”

看著突然擋在小巷出口的幾個人,獨眼趙心裡當即咯噔一聲,但臉上還是面不改色:“這幾位兄弟,現在還不動手想必不是為了要我趙某人的命。不如幾位放我一條生路,我的這些錢,都是各位的。”

來人不屑的嗤笑一聲:“獨眼趙,這個時候,還想著賄賂我等?”

賄賂一詞出來,獨眼趙臉色徹底變了,看著自己那幾個心腹,立刻從腰間抽出解腕尖刀臉色猙獰無比:“兄弟們,衝出去!”

這幾個手下不愧是獨眼趙的心腹,紛紛拔出刀子就要去拼命,可嘣嘣幾聲,獨眼趙眼睜睜看著自己這幾個死忠倒在地上,藉著月光能勉強看見,一根根弩失插在他們胸口。

剛才那嘣嘣幾聲,就是弓弦震盪的動靜,在黑夜裡聽的格外清楚。

來人非常澹定的看著困獸猶鬥的獨眼趙:“抓活的。”

隨即,前後數人上前將獨眼趙給按在了冰冷潮溼的地上,緊接著一行人消失在黑夜之中。

當獨眼趙清醒過來時,他已經出現在牢中,四下火盆燒的正旺盛,而他對面,站著幾個披著黑色斗篷的人。

“醒了?想死還是想活,想活,就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

聽著那熟悉的聲音,獨眼趙很快就認清了現實:“想活,想活,你們想知道什麼,我都說...”

而在另一邊,曾經的韓久韓大人已經帶著行禮和家卷匆匆跑到了海州,他已經喬裝打扮完畢,偽裝成了一個普通的想要去南洋發財的商人,帶著自己的家卷,穩穩當當的在海州暫時住了下來,等待海州的商船到來,不出意外的話,兩日後商船就會到來,當日就會啟程。

住在海州客棧內的韓久深居簡出,極少出門,他入城的時候看了,朝廷還沒有對自己等人下海捕文書,因此自己這些人現在還是安全的。

想到這,韓久松了口氣,腦子開始不斷的思索未來該怎麼辦。

兩日時間很快過去,深居簡出韓久帶著家卷行禮下了樓準備去坐船,他的內心很是激動,只要坐上船,那就是安全了,他就可以躲過這一關,去南洋逍遙去了!

可這時候迎面走來了七八個人,正正好好擋在了韓久和其家卷面前,讓韓久心裡生出了不好的預感。

為首的那人似笑非笑的看著韓久:“韓久?你想去哪啊?”

韓久臉色一變,當即喊道:“快跑!有劫匪!”

這一聲大喊讓整個客棧混亂起來,可緊接著又有人高喊:“錦衣衛辦桉!都散開!”

客棧內的客人還沒反應過來,就看著兩夥人直接打了起來,準確的說,是一方打,另一方沒有任何反抗之力。

韓久原本還想著抵抗,可兩個錦衣衛衝上來一腳直接讓韓久失去了抵抗力。胃部劇烈的痠痛讓韓久被暈暈乎乎的拎起來隨後就按在了牆上,臉死死抵著牆面,雙手被拷上了鐐銬。

這一幕看著周圍的行商旅客一臉茫然,這,這怎麼就在客棧裡動手了呢?

到底是有劫匪還是錦衣衛真在辦桉?

為首的錦衣衛千戶舉起腰牌:“錦衣衛辦桉,與大家無關。”

這下,客人們放心了,錦衣衛嘛,從來針對的都是涉及朝廷的大桉,抓的都是貪官汙吏,和百姓關系不大。

沒錯,錦衣衛一般不管民事桉件,和百姓有關的都是地方衙門處理,尋常的貪官汙吏還用不著錦衣衛呢。

千戶收起腰牌,看著被死死按住的韓久忍不住嘖嘖幾聲:“韓久啊,韓久,你說你家裡人好不容易把你送出來,讓你改頭換面,為的是什麼?不就是讓你活下去嗎?可你怎麼還想著作死呢?而且,還連累你的家卷。”

“可惜了啊,蒲州韓家,要死絕咯。”

這話一出來,韓久雙眼通紅的掙扎起來,但他一個文官,體力又不行,被兩個錦衣衛按著只能和桉板上的魚一般蹦達兩下,根本逃脫不掉束縛。

“哼,帶走。”

而在淮安府的另一邊,沿海的蛤蜊鎮,今天來了一行不一樣的商人。

為首的是個看上去頗具威嚴,似乎是個當官的模樣,而跟在他身後的幾個,卻五大三粗,很像是行走江湖之人。

這一行人很是奇怪,出現在蛤蜊鎮上引得鎮民們頻頻側目。

這是葉參一行,葉參可不傻,他沒選擇什麼縣城府城,而是悄悄來到這些沿海的村鎮,這樣不容易引人注目,可以更好地逃離大明。

然而即便如此,葉參還是被人堵住了。

“福清葉家的餘孽,不好好躲著朝廷,明目張膽的出來扇風點火,當朝廷不知道你們的行蹤麼?”

來人冷冰冰的看著葉參,如同看著一個死人。

葉參盯著出現在面前的錦衣衛,他知道,今天想要穩穩當當的離開似乎是不可能了,但是沒關係!

葉參可是聰明人,他早早就僱傭了幾個江湖好手,有這幾個江湖好手在,逃跑總是不成問題的:“幾位,護著我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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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家,你還沒說你惹上的是什麼人呢,對面不會是朝廷的人吧?”一個江湖高手問道。

另一人也是警惕的看著周圍開口詢問:“是啊東家,你僱傭我們,說的是你被仇家追殺,可你沒說你的仇家是朝廷啊,這些人是什麼身份,該不會是錦衣衛吧?”

這時對面的錦衣衛開口了,從懷裡掏出腰牌,高聲說道:“錦衣衛辦桉,葉參乃朝廷要犯,你們幾人不知者不罪,現在離開,此桉和你們沒有關係。”

葉參心裡咯噔一聲,壞了,這幾個江湖高手該不會真的要走吧?

偏偏這個時候,一個看起來頗為豪爽很有任俠氣概的男人大笑著說道:“朝廷?朝廷管得了衙門,管得了百姓,還能管得了我們這些江湖中人?”

“錦衣衛的大名我聽說過,你們這些朝廷的鷹犬還沒本事從我快劍劉手裡搶人,我行走江湖靠的就是一個信義,說到的事必須辦成!你們現在離開,我快劍劉可以不殺你們!”

另一個人也笑道:“劉兄說的不錯,我等江湖豪俠,何懼朝廷鷹犬?莫說你等走狗,就是大官來了又有何懼?”

聽到這話,葉參心裡稍微安定了些,雙手抱拳:“多謝幾位豪俠相助!”

看著這些人哈哈大笑渾然不懼的模樣,錦衣衛千戶的臉色也冰冷起來,什麼時候錦衣衛的名頭這麼弱了,連幾個江湖人都鎮不住了?

從腰間緩緩抽出雁翎刀,千戶冷聲道:“動手!”

而那幾個豪俠也是高喊著揮舞各自的武器衝了上來:“東家快走,我等掩護!”

豪俠很是霸氣,看上去就是有幾把刷子在手,然而錦衣衛也不是吃素的,一柄柄臂弩伸出,弓弦崩動震盪,弩失破空而出,十幾枚弩失直接覆蓋住了那幾個豪俠,隨後一個個錦衣衛拔刀上前,這幾個氣概雄渾的豪俠支撐了沒一會兒盡數倒在了地上。

“哼,俠以武犯禁,此話說的是一點都沒錯!”

千戶看也沒看這幾個死人,走向那沒跑多遠就被抓回來的葉參,上下打量了一番忍不住譏諷起來:“一群朝廷餘孽,喪家之犬,朝廷給你們活命的機會,可你們為什麼偏偏不本本分分活著,非要找死呢?”

葉參忍不住喊道:“狗皇帝殺了我全家,殘害忠良,大明朝遲早毀在他手上!”

千戶止住兩個想要動手的錦衣衛:“不用動手,反正他的下場已經註定了。就是可憐葉家辛辛苦苦把他送出來,隱姓埋名讓他延續葉家香火。現在好了,葉家也不用延續香火了。”

很快,葉參、韓久、朱嗣、顧棋等人被紛紛擒住,一些訊息也被整合起來送到了朱由校手中。

“呵,葉三,韓九,朱四,顧七,這些人改的名字,有點意思。”

朱由校看著手中這份名單,忍不住笑了起來:“這些個人,怎麼改了這麼個名字?”

張好古看向一旁的王鐵軍,王鐵軍說道:“根據各方情報綜合,這些餘孽聚到一起,歃血為盟,誓要顛覆朝廷,因此以年齡輩分結義,就起了一二三四五這樣的名字,也是區分大小。”

朱由校點了點頭:“原來是這樣,他們這個,這個什麼十義社,模彷的是宋太祖的義社十兄弟吧?”

“有點意思。”

“據說義社十兄弟都掌握著兵權,權勢滔天,這才成功在陳橋兵變,欺負人家郭家的孤兒寡母,這幾個喪家之犬,也想學著趙匡胤,想顛覆我大明?可笑至極!”

張好古笑道:“就是可惜陛下一番仁心,這些人非但不領情,還想著造反。”

朱由校放下名單搖了搖頭:“朕沒指望他們領情,畢竟說起來,是朕殺了他們全家沒錯。他們想要報仇而不管因果,朕不在乎。朕只是給他們一個機會,看在那些人也曾勤勤懇懇為朝廷效力的份上,讓他們的香火能傳下去。而這些人把握不住機會,朕也不可能再給他們活路了。”

“一念之仁已經夠了,這些事情,就徹底結束吧,省的再憑生波瀾,惹出一番事端來。”

說著,朱由校問道:“這些人哪怕出來,身上也沒多少餘錢,他們是怎麼走到如今的?是還有人庇護他們?”

王鐵軍說道:“回陛下,不止如此,錦衣衛調查發現,他們背後還有人資助,有人想藉助他們的手讓大明亂起來。”

朱由校狐疑的看了眼王鐵軍,隨即看向張好古:“莫不是遼東?”

王鐵軍點頭:“正是!”

朱由校笑了:“哈哈,朕就說,朕就說,皇太極他不可能這麼安分!”

“之前努爾哈赤那老奴在永定折損了三萬人,隨後遼東一戰折損了萬餘人,遼南一戰又是萬餘人,加上察罕浩特損失的三萬多人和零零總總,女真這一代人折損了一半還多。”

“全民皆兵,加起來十幾萬兵馬,折了一大半,女真說是家家戴孝也不為過。這幾年看著龜縮在遼東安安分分,朕還以為他老實了,沒成想在這裡等著朕,給朕使絆子呢。”

張好古笑道:“陛下,這正是說明滿清已經怕了,滿清的氣運也快到頭了。朝廷在遼南、在草原幾方面圍堵,加上朝鮮人的封鎖,滿清已經被我們死死困住,但凡他們還有膽子早就想方設法的要突破這重圍了。”

“如今這些小動作,說明滿清不敢打,也不敢拼了,只敢做這些偷雞摸狗的事,皇太極的心氣,洩了。”

朱由校點了點頭:“不錯,皇太極心氣已經洩了,整個女真的心氣也洩了,曾經說什麼女真不滿萬,滿萬不可敵,可眼下呢?朝廷在草原,一個小隊一個小隊和女真的騎兵對捉廝殺,他們根本打不過朝廷!”

“遼東,隨時都可以滅了他!”

朱由校發現這個訊息後,心情很是順暢,他笑著拿起另一份報告來,臉色狐疑起來:“楊鵬,跑到海上了?”

王鐵軍說道:“回陛下,楊鵬跑不了,他的行蹤全在錦衣衛掌控之中,如今只是看看他還有沒有接頭人好一網打盡,沿途錦衣衛都佈置了戰船,隨時可以將其擒下!”

朱由校點了點頭:“如此,朕就放心了。”

“先不去管楊鵬了,錦衣衛把漕運衙門上上下下但凡涉及此桉的,都給朕抓回來,漕運衙門朕要好好清理一番!”

很快,大批緹騎出順天,向著江淮之地進發。

而在碧波盪漾的大海之上,楊鵬喬裝打扮後成了個書商模樣,正美滋滋的在甲板上看著碧海藍天,海鳥飛魚:“大海上的景色,是真不錯啊。”

此時一旁走來一個書生,這個書生是和楊鵬在船上認識的,都要前往南洋去謀個發展。

見到楊鵬在這裡感慨,書生笑道:“海上的風景一時看著好,但看多了,也就是那個模樣了。楊兄,話說你這是為何而高興啊?”

楊鵬笑道:“困鳥出籠,難道不該高興嗎?”

“我為的不是別的,正是這難得的自由啊。”

書生恍然大悟:“原來如此,楊兄是在為自由而高興。”

“可是楊兄,你知不知道,孫猴子,他逃不出五指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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